正文_第055章 跑這來搞事

最後一天的閉幕大會上,曹鳳代表天武會江南鑒證大會執盟當眾宣讀了鑒定武士名單,並頒發了信物。現場氣氛莊嚴肅穆,坐在台下觀禮的少浪劍遊目四顧,發現會場四周來了不少京官,文武一半對一半,還有一些身穿紫袍的內官,這些人都是京城各有司派過來選拔人才的。

此前幾天,他們明爭暗鬥,早已各得所需。今日坐在這不過是做做樣子,給那些落選武士一個念想。

物以稀為貴,高等武士從來都是各方爭搶的對象,他們中隻有卿雨秋、吳克恭、吳克讓、白小竹四人謝絕了征調,其餘的人都與有司官員進行了洽談,至於最後結果多數還沒定,終身大事,值得慎重。

卿雨秋謝絕了宮務局征調她入宮,據說她在江南鑒證大會期間就已經與連佩運私定終身,隻等著大會結束後就成親,放著尊榮富貴的連家少夫人不當跑去宮裏做女官,除非她腦子壞了。

讓人略感詫異的是吳家四兄弟裏竟然有兩人接受了監察院的征調,宣誓為朝廷效力。吳家一向不怎麽把朝廷放在眼裏,忽然做出此等舉動,讓人十分詫異。

蘇家兄弟早有心從仕,自不必說,倒是另一個原本致力於在仕途上有所發展的雪中天,因為身體有傷已許久沒有露麵,他的動向眾人不得而知。

吳賢和白小竹也謝絕了朝廷征調,吳賢是家門獨子,光耀門楣的唯一希望,雖然“百花武士”的名號對仕途很有幫助,但思來想去,他還是拒絕了大醬缸的誘惑。從此以山人自居,先家後國,一門心思隻為光耀門楣。

白小竹現在隻想去石城逛逛,其他的都不放在心上。

大會順利結束,一眾人都暗暗地鬆了口氣,操辦這樣的盛會絕非易事,這些天他們一直提心吊膽,日夜煎熬,所幸有驚無險,總算功德圓滿了。

是夜,天武會在摘星樓大宴賓客,答謝地方官民各界對鑒證大會的支持,一時名流匯聚,冠蓋雲集,熱鬧非常。絕大多數新科武士,參加鑒證會的江南武林頭麵人物,平江地方軍政學民商首腦人物齊聚一堂。

南州大都督沈明浩過來露了個臉後就走了,留下最親信的參軍餘博中代他參加晚宴。

華燈初上,宴會開始。此時的南州已經去了盛夏的酷暑,又無凜冬的寒冷,氣溫不高不低,正是一年中最舒適的時節。晚宴上海陸山珍畢集,瓊漿玉液任飲,又有美人歌舞助興,觥籌交錯,其樂融融。酒過三巡,氣氛愈加活絡。

恰當此刻,一隊皂衣捕快自北向南,踏破平江街頭的月色健步而來,在摘星樓外撒開隊形,悄默聲息地將摘星樓的幾處出口給封鎖了。

此舉引起了負責警戒的明暗兩路人馬的極大不滿。為策晚宴安全,天武會選派大批好手守護在摘星樓四周,此為暗處人馬。

因為南州大都督沈明浩要來,大都督府特地調派了三都甲士前來警戒,沈明浩走時帶走了兩都甲士,卻還留下一都警戒各主要出入口,既是保衛晚宴安全,也是給天武會麵子,此為明處一支力量。明處還有一支力量,則是平江府縣兩級衙門的捕快,他們身著官服,手提鐵尺,領著地方弓手在外圍警戒,盤查過往可疑行人,驅散閑雜人等兼帶導引來賓。

“什麽人?”

負責外圍警戒的縣衙捕快發現有一隊皂衣人直闖過來,連忙喝阻。待仔細一看,大都認識,是府衙裏的捕手。但領頭是個生麵孔,此人一身皂衣,帽子一角繡著一朵金黃色的菊花,腰束錦帶,腳蹬鹿皮靴,竟是一個有品階的捕頭!

按真龍朝的官製,捕快屬於吏,吏沒有品階,捕頭是捕快的頭,一般也沒有品階,但帽插(繡)菊花,腰束錦帶,腳蹬鹿皮靴的捕頭卻是有品階的,

這類捕頭一般由各級衙門負責治安的主管官員兼任。在縣由縣尉兼任,在郡(府)則由司法或參軍兼任。

縣衙的捕快不敢怠慢,前陣子聽說從中京城裏來了位新司法,名叫羅覆,是個很幹練的年輕人,據說背景很深,難道就是眼前這位?

“在下平江府司法參軍羅覆,奉府尹大人鈞命來此辦差,爾等閃開。”

羅覆二十五六歲年紀,星目濃眉,英氣逼人,長的異常魁壯。平江縣捕快趕忙閃避。

縣衙的捕快膽小怕事,好糊弄,南州大都督府的甲士就不那麽好惹了。

幾個負責警戒的大都督府甲士見來者殺氣甚重,心裏不爽,當即把人給截住了。

“哪來的,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愣頭愣腦的往裏闖,長了幾個腦袋?”

“在下平江司法羅覆,奉方府尹之命辦差,這是公函。”

“辦什麽差,我看你們是來存心搗亂的吧,今兒這是天武會的包場,地方名流聚集,多好的事,非要選這時候進去搞事嗎?”

一個甲士把那張公函翻過來倒過去,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沒辦法,他根本就不識字。

一名小旗主健步而來,奪過那張公函,看了一眼:“你就是新來的羅司法?”

“在下羅覆。”

小旗主點點頭,交還了公函,一麵示意放行,一麵提醒道:“參軍和各位大人都在,別把事情搞大了。”

“多謝提點。”

羅覆敷衍了一句,徑自往裏走。大都督府的甲士恨他傲慢,一個個呲牙咧嘴哼哼道:“什麽玩意兒,跑到這來耍橫,也不瞧瞧這是誰的地頭。”小旗主聞聽此言,厲聲斷喝道:“都給我閉嘴,再敢多嘴,我扒你的皮。”

喝退眾人,小旗主走向一邊,向負責此間警戒的大都督府都尉梅思安報告道:“這家夥叫羅覆,是東宮出來的人,奉方胖子之命跑來抓人,今晚有好戲看了。”梅思安姿態輕鬆地斜靠在一輛運菜的牛車上,正專心致誌地在削一個木偶,聞聽這話,淡淡地哼了一聲:“神仙打架,小心池魚之殃。告訴弟兄們,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輕舉妄動。違令者,軍法從事。”

小旗主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都尉梅思安世家子弟出身,仗著祖上的蔭蔽混了個都尉,天生一副玩世不恭的紈絝脾氣,什麽事他都不放在心上,馭下一向寬鬆,弟兄們就算捅出天大的簍子來,他也隻是淡淡一笑,從不會嚴語斥責,也不搞秋後算賬那一套。今日忽然說出這樣的狠話來足見事態的嚴重。

這小旗主哪還坐得住,屁股上似裝了彈簧,一下子彈跳起來,趕忙前去布置。

南州大都督府參軍餘博中因為代表的是大都督沈明浩,自然成為各方追捧的對象,酒喝的太多,腦子有些發脹,正悄悄地躲在廊下醒酒呢,忽然聽親信說平江府新來的司法參軍羅覆帶著一大票捕快跑到這來抓人,心裏頓時咯噔了一下。

羅覆是東宮出來的人,十天前才到平江府上任,五天前兼任的府衙捕頭,兩天前來大都督府見沈明浩,他們還聊過一會。餘博中對此人的印象不壞,也知道他是肩負使命而來,隻是沒想到這小子屁股還沒坐熱就跑到這來搞事,又恰巧沈明浩剛走,是他代理管事的時候,這不是在打大都督府的臉,這是不把神匠府放在眼裏!

不過餘博中也清楚,羅覆出現在這,絕非一時的衝動,他此來必是有大名堂,所謂奉命抓人不過是個借口,平江府尹方大千哪來的麵子調用他?

餘博中究竟不是初出茅廬的雛兒,他權衡了一下利弊,便知道自己該向何處行,雖然自己和神匠府折了麵子,但羅覆的矛頭並不是衝著自己來的,神匠府和東宮一

向是井水不犯河水,一直維持著表麵的和睦。

他們此來必是另有目標。

自己坐山觀虎鬥即可,犯不著去趟這渾水。

不過話雖如此,麵子上的功夫還是要做一做的。沒辦法,誰讓他正代表著神匠府和江南大都督府的臉麵呢。

餘博中叫來衣天罡,通報了此事。衣天罡眉頭一蹙,天武會在此答謝各方賓客,平江府捕快跑到這來抓人,且帶隊的捕頭來自中京城,又出自東宮門下,此事非同尋常,處處透著古怪啊。更古怪的是餘博中,自己身上有傷,這場晚宴由曹鳳和高英兩個張羅,出了這樣的事他不找曹鳳和高英,卻把自己這個半死不活的人拽出來,這算什麽意思。

“他們要抓的是蘇門弟子,叫少浪劍,此事我以為還是由你出麵為好。”

這一說,衣天罡心中疑惑頓解,他謝過餘博中,一麵讓人知會蘇清邁,一麵讓人推著他迎出大門。羅覆的表情很冷淡,東宮出來的人不分官職大小,地位高低,統統這幅舉天下人都欠他幾吊錢的臭臉,這種人衣天罡見多了,並不生氣。

羅覆手持平江府尹方大千簽發的逮捕令,按理說,這樣的場合平江府尹方大千也是要出席的,實際上方大千也的確答應過要來,但今日一早,他府上忽然來人稟報說府尹身體不爽來不了了,讓長史譚鬆代其出席。

張羅晚宴的曹鳳和高英都沒把這事放在心上,現在看來是他們大意了,事出反常必有妖,竟然搞出了這麽大的動靜。

“茲有告仕回鄉的內官鬆林桃,控告蘇門弟子少浪劍、白門弟子白小竹,當眾羞辱並毆打於他,至其鼻梁斷裂,肋骨骨折。而今苦主就躺在府衙大堂,方大人發簽要在下將嫌犯帶回公堂審問。”

衣天罡眉頭一蹙,白小竹、少浪劍的大名如雷貫耳,幹出這等莽撞之事也不稀奇,稀奇的是羅覆早不抓人,晚不抓人,偏偏這個時候,趕在這個節骨眼上,跑到這裏來拿人,這算什麽意思?

“今日我天武會在此大宴賓客,貴捕頭可否給天武會留個顏麵?緩一緩。”

“請掌旗使見諒,苦主此刻就坐在本府公堂之上,本堂官也十分為難,在下奉命辦差,公務在身,還請掌旗使不要為難。”

衣天罡倒吸一口涼氣,此事恐難善了。

恰當此時,身後有人暴喝一聲:“我若偏不行你這個方便,你又待怎樣?”

發話的是曹鳳,曹鳳曆經一番煎熬,今日總算功德圓滿,一時高興喝的麵紅耳赤,興高采烈之餘,忽然聽說平江府衙派人來摘星樓抓人,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抓誰,他沒興趣,但這個時候到摘星樓來抓人就不行!這是不給天武會的麵子,是當眾打他曹鳳的臉!

有人告訴他來的這個人叫羅覆,他的叔父叫羅泗,現在是東宮太子的眼前紅人。曹鳳一聽頓時炸了毛,東宮出來的人就可以囂張跋扈,就可以不給天武會的麵子,就可以當眾打他曹鳳的臉?沒這麽便宜的事!他曹鳳上敬天,下服地,中間拜父母,最不服的就是仗勢欺人的東西!這裏是摘星樓,什麽東宮紅人,在這不好使。

話是說出去了,且看東宮出來的紅人如何接招。

這裏雖是平江府,羅覆也是平江府衙的人,但這樁恩怨並不幹平江府什麽事,故而在羅覆做出回應之前,高英便支使人四下放話道:“今日是咱們天武會的大好日子,來的都是客,有人來搞事咱們接著,隻請好朋友們擦亮招子,別給有心人當了槍使。”

這話效用不大,羅覆初來乍到不假,但隨行的捕快都是他從中京城帶來的,一切唯他馬首是瞻。

稍作沉默後,羅覆幹巴巴地笑了笑:“那就得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