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2_第74章 麵向神父,許下一生一世的誓言

寒子時站在女生宿舍梨苑外的一株高大的瓊花樹下,撥打顧繁朵的號碼,響了好久,她才接聽,開口的聲音較之前更為沙啞,他心跟著一凜,也不廢話,直接道,“下來!”便掛斷了電話。

恍惚裏也就等了四五分鍾,寒子時卻覺得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

而後,寒子時看見顧繁朵穿著一條白色暗光麵料的無袖連衣裙,雙手別在身後,娉娉婷婷地朝他跑來,古黃色的路燈光裏,她美得像個小精靈。

就在顧繁朵距離寒子時還有兩步遠時,她不知踩了一個什麽東西,膝蓋一軟,直接朝地麵栽去——

電光火石間,寒子時眼眸緊縮,往前跨了一大步,直棱棱跪下,雙手撐在顧繁朵腰側,免了她的大禮。

“寒子時,謝謝你!”

顧繁朵鬆了一口氣,拍著胸脯朝寒子時自然道謝,就像她無論買東西還是結賬都會跟服務人員說一聲,“謝謝你!”一樣,純粹是多年良好的教養使然。

然而,寒子時卻不這麽想。

心裏有鬼的寒子時深深地盯著顧繁朵泛紅的眼眶看,隻覺得她太生分了,甚至連自己不開心也要瞞著他這位男朋友。

可,寒子時到底不忍心責怪她的疏離,因為已經有讓她不開心的事兒發生了,他怎舍得再給她添堵。他握著她柔軟的小手,牽著她沿著化工學院後麵的小樹林的一條羊腸小道慢慢地走。

城市的天,很難再看到星星的存在,月光卻還是有的。那晚的月光還甚為清透,透過樹梢的縫隙漏下來,影影綽綽的溫柔斑駁裏,顧繁朵低著頭,有一搭沒一搭地踢著路上的小石子,歎息道,“寒子時,我爸爸的公司可能要宣告破產了……”

該來的,終於來了。

寒子時心裏咯噔一下,猛打了寒顫,握著顧繁朵的手下意識攥緊,像是怕下一秒她就會得知真相,選擇離開他。

當時的顧繁朵自然什麽都不知道,她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氣,跌坐到一條長椅上,雙手放在膝蓋上,低著頭,輕而又輕地跟寒子時傾訴,“我爸爸說,商場如戰場,稍不注意,便全軍覆沒,沒什麽大不了的。人隻要有信念,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可是,我看到他一個人躲在書房裏哭了。

我知道爸爸不是為自己即將丟掉的一手打下的江山難過,他是自責,自責公司一旦宣告破產,那些為他工作的員工就將麵臨失業的危險。我們家的公司雖然規模不大,但也有好幾百人。

你不知道,我爸爸是個老好人,他總是說,反正自己掙得錢很多,早就夠我們花幾輩子了,不如提高員工工資福利,就當是給我做好事積福德了,希望我能平平安安地長大。因為我是個早產兒,身子骨一直很弱,活到這麽大,平均五六年,就會生一場大病,甚至有好幾次醫生都下達了病危通知書……”

那晚,寒子時沉默地聽著顧繁朵絮絮叨叨地說著,他一隻手穿過她的頭頂,讓她將腦袋枕在他的肩窩上,茫然失措,心智全亂……不知道計劃該不該繼續下去?

“顧繁朵,為我把頭發留長,可好?”

“不要,長頭發打理起來很麻煩的。我頭發細軟,留短發,就算早晨起來忘記梳頭,也沒關係的,別人都看不出來!”顧繁朵吸吸鼻子,勉強笑道。

“嗯……顧繁朵,這條裙子很漂亮。”

“你才發現呀!前幾天,你過生日,我穿的就是這條。嘻嘻嘻嘻嘻……好看吧!這是我給自己買的第一條裙子,是為你買的!我以前都是穿褲裝,行動方便!沒想到,我穿裙子,還不賴!”

顧繁朵感覺到了寒子時是在有意緩解沉重的氣氛,便努力讓自己開心起來,不叨擾工作一天,已經非常疲憊的他。

寒子時絞盡腦汁地轉移了顧繁朵的注意力,用他的方式笨拙地安慰她,所以當時的顧繁朵哪裏知道寒子時的猶豫、掙紮,更不知她吧嗒掉到寒子時手背上的淚水蜇痛了他……

然而,後來的顧繁朵,在美國無眠的深夜裏,隻要一想到,這個罪魁禍首聽她說了這麽多,最終還是選擇把她的父親一再往火坑裏推,就恨得牙癢癢的!

恨寒子時,更恨自己,恨到她甚至有了勇氣去克服社交恐懼症,專門做需要與各種陌生人交流的兼職,恨到需要修雙學位,忙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才能沒時間自厭自棄到想要自殺的地步!

幸好,上天到底是憐憫她的,送給她一個很好很好的哥哥,溫柔而強大,在他的目光注視下,她自慚形愧卻意識到:自己不該放縱,不該墮落!她要戰勝寒子時。

戰勝寒子時的唯一辦法,就是超越他!

於是,顧繁朵學成歸國,縝密計劃,四年之後,再次與寒子時有了交集。

然而,顧繁朵錯估了愛情對一個女人的影響力,錯估了她麵對寒子時還能保持的清醒理智能有幾分。

所以——

“寒子時,是我活該!我當初送上門來,就該預料到會有這一天。你是我此生的劫難,你一來,我就一敗塗地,哪裏有什麽勝算可言?”

寒子時長久地凝望著將自己蜷縮成一隻小蝦米,哽咽著笑著說話的顧繁朵,嘴唇翕動,卻發不出一個單音節來。

他想說:不是這樣的。

他想說:顧繁朵,不是這樣的。在這段感情裏,我才是無法自拔的最大的輸家。你不會知道,我努力努力再努力,甚至打造了一個人人羨慕嫉妒的蜜色帝國,卻並不快樂。

因為,我失去了你。

曾經的我以為,我能給你的最好的愛,是打造一個王國給你敗。

這一刻我才知道,不是的,我能給你的最好的愛是尊重,是責任,是牽著你的手,麵向神父,許下一生一世的誓言。

但是,我卻不能。

真是一個悲哀的男人。

看似什麽都有,其實一無所有。

“顧繁朵,為什麽關機?我沒有生氣,更從沒想過要傷害你。我……我是著急,擔心你又一聲不吭離開我……”

嘶啞如砂紙的男聲像破舊的胡琴拉出來的聲音,低涼

悲愴。

顧繁朵的淚水終於讓寒子時這個剛毅冰冷的男人憋出了幾句真話。

可惜,一再受傷的顧繁朵不會相信了,她真的真的真的學乖了,相信了老人常掛在嘴邊的嘮叨:“真話才是騙人的呐!”

就算昨晚的最後,她終於聽清楚了寒子時最後一句嘀咕說的是,“顧繁朵,我愛你!”她也沒有勇氣多看他一眼了。

顧繁朵對寒子時死心了。

在顧繁朵早晨逼問他,“寒子時,你當年為什麽接近我?”、“寒子時,你為什麽一會兒對我好,一會兒對我不好?”他沒有給出回答,反而轉移話題時,她就死心了。

那是她給寒子時,也是給自己的最後一次機會,為著他醉夢時說的,“顧繁朵,我愛你!”給彼此的最後一次機會。

顯然,寒子時他錯過了這一次機會。

他以後都不會有機會了。

赤著上半身的寒子時彎腰,將縮成小小一團的顧繁朵抱起來,踩過那件被梁時時弄髒的白襯衣,將她放到床上,為她蓋上被子,冰涼的掌心覆上她張著的空洞的眼,為她闔上,顧繁朵什麽反應都沒有,什麽都隨他去了。

哀莫大於心不死。

寒子時掀開被子一角,躺了進去,將顧繁朵抱進懷裏。

兩人之間彌漫著死亡即將來臨之前的緊繃而寧靜的靜默。

郝繁花拎著在一家主打糖醋菜的餐館打包的食盒下車,邊走邊掏包包,摸房卡,冷不丁就撞到了前麵的人。

她摸著撞得生疼生疼的腦門,懊惱地想:此人一定有健身的習慣,這肌肉簡直比石頭還要堅硬!

抬頭去看,竟然是之前有一麵之緣的柳特助。寒子時的貼身紅人。

寒子時的人,她可不敢得罪。郝繁花在心頭沒好氣地想,假假地笑道,“抱歉啊,柳特助!我剛剛低著頭,沒注意。”

“沒關係,怪是我站的地方不對。”柳特助當然注意到郝繁花別扭的語氣,卻一派溫和道,目光不經意掃過郝繁花手上的食盒,“顧小姐還沒有吃午飯?”

郝繁花隻點了點頭,沒有吱聲。她知道自己這樣的舉動挺沒禮貌的,卻不想違背自己的心情去迎合柳特助。這意味著,她一再地對寒子時卑躬屈膝,一再地變相地背叛顧繁朵。

郝繁花擺出一副不欲交談的姿態來,柳特助自然不會熱臉去貼冷屁股。兩人沉默地站著。好在電梯很快就到了。

兩人走出電梯,柳特助紳士地往前伸手,示意郝繁花先走,臉上掛著好好先生特有的溫柔微笑,弄得郝繁花怪沒趣的,悻悻然道:“柳先生,再見。”率先,雄赳赳氣昂昂(腳底抹油)竄了出去。

早已年過而立的柳特助壓根兒就不會與郝繁花這種還處於愛耍小性子年紀的黃毛丫頭計較,他淡瞥了眼閃身進門的郝繁花,這才不急不緩地走到寒子時的房間門口,按響門鈴。

等待的時間裏,柳特助無聊地想:其實,起初知道要他為比自己小五歲的寒子時賣命,他是拒絕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