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1_第23章 剪發斷情絲

顧繁朵出來後,站在醫院門口,看著車來車往,人流如織,每一個人都有自己將去的方向,她的眼底充滿迷惘。

在S市這個擁有2000多萬人口的一線繁華大都市,她揣著幾千萬身家,卻沒有一棟屬於自己的房子。

六年前,寒子時不僅低價收購了顧家公司,還迫使她母親將顧宅也一並賣給了他。那承載了她十九年幸福記憶的地方如今還是她當年去美國時的模樣。隻是,房子還是那個四層小洋樓,房子主人卻已易主——昔日的顧宅,如今的寒宅,供養著將寒子時養育成人的男人,他的義父。

顧繁朵當年回來S市的翌日清早,她便乘坐105路公交,從終點站坐到始發站,下了車,走過一段熟悉的路,遠遠便看到曾屬於自己的家。

那日的顧繁朵拿著事先準備好的望遠鏡,隔著典雅的巴洛克風格鐵藝大門,可以清楚地看到寒子時陪著一名容顏清瘦的中年男子坐在***樹下品茶下棋,好不悠閑。

寒子時坐的那張藤木椅子以前是她的專屬位置,他左手邊是她哥哥顧夜白的專屬位置,他們喜歡在這顆***樹下寫作業,偶爾樹上飄下一朵粉紅色的蒲公英一樣的扇狀***花,她喜歡將它夾在書頁裏,幹成書簽。

一個季節過去,她將課本裏的***花拿出來,裝進透明的真空的玻璃瓶裏,遠遠看去就像下來一場粉紅色的雪。

如今,當顧繁朵站在繁華的街口,穿越歲月的風沙,往後回首,恍惚間,她竟覺著那是一場太夢幻的夢。

不知道這在心理上該如何解釋?

因為無法再重新擁有那樣的幸福生活,於是懦弱地自欺著,自欺地認為曾得到的家與愛其實都不過是一場大夢?

夢醒,一切了無痕。

不是的!

一切的一切都是存在的!

房子是存在的,會做好吃的燒餅的母親是存在的,早晚為她熱牛奶的父親是存在的,每天給她洗兩個紅蘋果的哥哥是存在的,她和寒子時曾經的年少的愛戀也是……

也是存在過的。

她從未遺忘過這些遺失的美好。

顧繁朵眨了眨眼睛,揚手攔下一輛出租車。

“小姐,請問去哪裏?”

“隨意。”

顧繁朵從包包裏掏出幾張粉鈔遞給出租車師傅,她單手支著車窗口,漆黑沉靜的大眼睛張望著窗外的世界,並沒有注意到司機師傅的表情有幾分驚詫。

當青安路這三個字映入顧繁朵失神的眼眸,她緩慢眨了眨眼睛,神思恢複清明,“師傅,我在這裏下車。”

顧繁朵下了車,拎著包包,沿著熟悉又陌生的道路漫不經心地往前走,當記憶中的玉蘭樹在前方出現,她淺淺彎起好看的眉眼,神色柔軟像極了枝椏上的玉蘭花瓣。

就是在這株玉蘭樹下,她第二次遇見寒子時。

那是春天裏一個大雨滂沱的周五傍晚。

當時的她雖然才上初三,已經有一百多度的近視,但是不喜歡戴眼鏡。

那天,她撐著雨傘,

踩著一地水花,一邊狂喊,“哥!哥!”,一邊朝站在樹旁的穿著白衫黑褲,身段高挑的哥哥跑去……

直到她和“哥哥”的距離縮在五步遠,她才驚訝地發現自己認錯了人,危急之時,她抖了個機靈,迅速收起臉上因為認錯人浮現的尷尬,就那樣一路喊著“哥!哥”從他身邊靜靜地靜靜地靜靜地跑遠了……

也許是上天聽到了她的祈禱,在她阿傻阿傻往前跑了十幾米後,她親愛的哥哥顧夜白出現了。

……

直到現在,顧繁朵還記得那天,她背著雙肩包,無措地低著頭,跟著哥哥顧夜白從他身旁經過,心跳咕咚咕咚跳得又快又響,真的跟打雷似的,羞臊死人了。

當時的顧繁朵雖然性子清冷孤僻,喜歡獨來獨往,沒有什麽女伴,但那個年齡該知道的,她並不懵懂。

她知道自己這樣的心態,是因為喜歡上他了。

嗯,她對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男孩子,一見怦然心動,二見情竇初開。

15歲的顧繁朵緊張地捏著雙肩包的帶子,假裝不在意地回頭,看到他撐著一把墨藍色格子傘,走在他們後麵。

“小妹,怎麽了?”

顧繁朵抬起頭,對上哥哥溫柔幹淨的眼睛,鞋子裏的小腳丫都害羞地抱成團,莫名地心虛。但……她還是咬了咬唇,微微紅著臉,小聲地勇敢地問了,“那個男生是誰?他長得可真好看呀!”心裏懷著期待:這樣好看的男孩子,哥哥也許會從哪個女孩子口中聽過他的名字,也不一定哦!

少女清冷又柔軟的嗓音裏有著她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的青蔥年華裏特有的嬌憨味兒。

“哦,你是說寒子時?他是我的同班同學,唔……挺孤僻的一個人。”

顧繁朵心想:寒子時是哪三個字?

然後,她聽見哥哥清澈如水的嗓音溫柔地告訴他,“姑蘇城外寒山寺的‘寒’,子時取自‘夜半鍾聲到客船’的‘夜半’之意,是個挺好聽的名字。”

顧繁朵點了點頭,心想,是個像月光一樣清冷又皎潔的名字。她的腦海裏浮現兩人第一次遇見的情形,寒子時穿著老舊而幹淨的白色襯衫、藍色牛仔褲……一個貧窮卻又潔淨優雅的大男孩。

她喜歡他。

……

顧繁朵站在玉蘭樹下,抬手接住一朵飄落的玉蘭花,靜靜地端詳乳白色花瓣邊緣的淺淺的暗黃暈,那是生命枯敗的痕跡。

絢爛終有盡頭。

再勇敢的蝴蝶也飛不過無涯的滄海。

顧繁朵想,寒子時,從15歲到25歲,我最好的年華裏,都有你的存在。然而,卻還是不能在一起。

真是……***。

纖纖素手往後一揚,掌心裏的殘敗玉蘭花落回大地的懷抱。

顧繁朵頂著一張溫婉清秀的臉,張著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神,勾著淺淺的微笑,尖細的高跟鞋敲響一個又一個清脆的咯噔聲,她就這樣一步一步踩著來時的路,終於遠離這一株在心中活了多年的玉蘭樹。

回到玉蘭東苑,顧繁朵做的第一件

事是踢掉腳上的高跟鞋,脫掉身上的白色A字無袖連衣裙,扒掉小內內,扔掉小褲褲,全身赤.**進了浴室,站在淋浴的地方,花灑淋下溫熱的水,盡心盡力地洗掉身上她屬於寒子時的味道。

之後,顧繁朵裹著浴巾出來,快速吹幹頭發,換上一身簡約的衣裳,白色襯衫配藍色牛仔褲,素著一張脂粉未施的清麗無暇的臉,拿上車鑰匙出門,直接去了附近一家發型屋。

半小時後,一名長相靈秀,氣質婉約的年輕女子頂著一頭俏麗短發離開發型屋,重新回到玉蘭東苑1209室。

顧繁朵回到玉蘭西苑,鑽進廚房,蒸了泰國香米飯,炒了一盤糖醋白菜,煲了一鍋玉米排骨湯,吃飽喝足,刷牙洗臉,鑽進被窩,蒙頭大睡。

明天,將是新的一天。

顧繁朵,她將做回過去的自己——遇見寒子時以前的自己。

翌日,顧繁朵接到劇組通知,《初心未泯》於下月五號召開開機發布會,當晚劇組主創人員在蜜色酒店聚餐,六號主演們定妝,正式開拍。

顧繁朵掛斷電話,腦子飛速轉動:這意味著,《初心》拍攝之前,她隻有一個星期的時間,專心忙自己的事情了。

顧繁朵先是聯係郝繁花,快準狠地向其灌輸自己積累多年的理財門道,如約推薦了幾隻適合她的基金股票。但是鑒於郝繁花表情太過迷糊和茫然,顧繁朵很不放心,意味深長地告訴郝繁花,其實投資最好的方式是創業,腹黑地暗示她,可以由她和職業經理人一起幫忙打理她即將創辦的珠寶店。

郝繁花對自己的智商和情商著實沒有多大自信,她決定先學習一段時間,再考慮進入股票期貨市場,同意了顧繁朵的建議,在她演戲期間,幫忙籌備珠寶店的開業。

於是,接下來的幾天,這對姐妹走了幾家店鋪。顧繁朵綜合各方因素,最終選擇了位於MS大廈斜對角的一家中等規格門麵,參考郝繁花和遠在美國的哥哥顧夜白的意見,火速確定了裝修風格,走清新明媚路線,於此同時,為了吸引眼球,顧繁朵給珠寶店起了一個與店麵風格相悖的名字,“血色浪漫”。

顧繁朵將珠寶店的經營許可證、招募銷售人員等相關事宜交由郝繁花慢慢落實下來,她則利用自己和哥哥這些年在國外的摯友關係網,拿到了幾家奢侈品牌得的代授權。

當然,顧繁朵的野心並不滿足於此。

沒有人知道,顧繁朵在美國四年修讀的是設計專業。

雖然她本人穿著簡約到極致,甚至沒有耳洞,從不帶首飾,卻是熱愛珠寶設計的。

所以說,從很多方麵來看,顧繁朵是一個相當矛盾的女子。骨子清清冷冷,喜歡獨來獨往,外麵卻溫溫婉婉的,清淺動人;為人低調簡約,卻又偏愛雕琢華麗的珠寶。

所以,顧繁朵開珠寶店的最終目標是推出自有品牌,讓顧繁朵這個名字成為一個絕色傳奇!

忙碌的日子過得總是特別快,以至於當顧繁朵在《初心未泯》開機發布會後的劇組聚餐會上見到寒子時,恍惚裏,竟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