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南晉篇_第三十七章 賤人,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雲真又愣住了,轉眸看向赫連錦。

此刻他深邃的眼底帶了些許懊惱,憤怒,更多的,卻是她看不懂的東西。

他當然會生氣,楚玉跟她非親非故,卻要伸手來拉她,像是沒看見站在身邊的赫連錦一樣。

她伸到一半的手,頓時僵在了半空中。

她不知道楚玉為什麽會忽然朝她伸手,一點都不嫌棄她此刻滿身淤泥的樣子。

然而,在外人看來,赫連錦才是她的丈夫。如果她在旁人麵前拉住了楚玉的手,她名聲毀了不要緊,她更不在乎赫連錦的名聲和情緒,她最在乎的,隻是楚玉而已。

他是南晉第一公子,是南晉朝堂清流一派的中流砥柱。

在她的眼裏,或是在大部分人的眼裏,楚玉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樣,就像是一塊潔白無瑕的美玉,幹淨,清潤,沒有任何瑕疵。

不能因為一個身份卑微的雲真,就玷汙了他。

隻有在他麵前,她才覺得自己有多卑微,有多麽不堪和汙濁。

雲真是個沒有任何尊嚴可提的殺手,楚玉卻是高高在上的少年丞相。

這麽一想,她更是忍不住自嘲地輕笑了一聲,“哈……”

她慢慢地收回了冰涼的手,費勁地擦掉了嘴角邊的血跡,也沒有接赫連錦手上的披風,轉身朝那兩個過來撈她的侍衛走去。

轉身的時候,她的眼角餘光瞟見了赫連錦臉上表現出來的不悅和恥辱,也看到了楚玉眼底閃過的一抹失望,卻還是邁著凍得僵直的腿,堅定不移地朝那兩個侍衛走去。

楚玉啊……她寧願讓他失望,也不能毀了他。

一名侍衛去近處的宮裏找來了床薄毯,將她撈上來之後,隨即給她披在肩上。

雲真扯著毯子的一角,緊緊裹住了自己,頭也不回,一句話都沒說,頂著身後幾個人各異的目光,朝後廚的方向走去。

她現在的身份是禦廚,那就該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天塌下來,也得回去。

後麵的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一個平日裏跟庭梧交好的宮女看見她狼狽的樣子,立刻帶著她去房間,打了熱水過來給她稍作清洗。

“雲夫人是怎麽了?”宮女一邊幫她擦洗頭發,一邊好奇地問她。

“沒怎麽,就是剛出去逛了一圈,不小心跌進魚池裏了。”雲真笑了笑,回道。

“哎呀,這麽冷的天!雲夫人在這等著,奴婢叫人再打些熱水過來,再給你煮些薑茶!”好心的宮女隨即出去吩咐了兩句,給她又打了兩桶熱水進來。

雲真披著毯子,呆呆地看著人進出了兩回,替她放好了洗澡水。

那宮女替她拿掉肩上的毯子時,雲真才像是回過神來,輕聲問她,“你叫什麽?”

“奴婢叫逢晴,皇上殿前禦侍。”叫做逢晴的宮女笑著回答她道,“雲夫人自己洗還是需要幫忙?”

“我自己來吧。”雲真看了眼銅鏡裏的自己,左邊鎖骨處有塊紅痕,她自己都不知道。

怪不得剛剛赫連錦要發那麽大的火了,

看著多髒啊!

“那好,奴婢幫你去櫃子裏找兩件幹淨衣裳來。”逢晴順從地應道,轉身走到遮擋浴桶的屏風後,去找衣服。

雲真脫幹淨了衣服,跨進浴桶,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把手伸到下麵試了一下——

這一試,才鬆了口氣,還好,她沒***。

心中的大石頭落了下去,她的心情也稍稍好了一些,一邊往身上撩著水一邊低聲問外麵的逢晴,“你跟庭梧認識多久了啊?”

“大約……有五年了,還是六年?奴婢也記不清了,隻記得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先皇已經駕崩了,皇上也還小。”

“我見你和庭梧差不多年紀,都比皇上大,是怎麽進的宮?”雲真想了想,疑惑地問她。

“自然是選秀進宮的,宮女入宮都要選秀,不過奴婢是先皇駕崩前一年選進來的宮女,庭梧不是。”

逢晴說著,隔著屏風坐了下來,聲音也比方才輕了許多,“雲夫人不知道吧?庭梧是先帝一個妃子的親妹妹,她們都是柔然族底下一個小族的公主……”

柔然族就是後來的契丹和蒙古。

怪不得庭梧長得高鼻深目,個子也很高挑,看著不像是南方人,她第一眼看見就覺得她是內蒙古大草原上的漂亮新疆姑娘,竟然還真被她猜對了!

“庭梧很早之前,就被爹娘送到了宮裏她姐姐身邊,先帝見她長得漂亮,本是要納她為妃的,然而沒來得及等到庭梧年滿十五冊封,就忽然駕崩了,庭梧就被太後安排到了皇上身邊侍奉,一直到今日……庭梧的命其實很苦的,好幾年了,皇上也不給她一個名分……”

逢晴一說到庭梧,就不禁為她的身世感歎,忍不住絮絮叨叨說了許多。

“如果她生得不美,也不是小公主,跟咱們這些下五等的人身份一樣,奴婢也就不會覺得可惜了,她如果沒有進宮,隨便嫁給柔然族的哪個王爺族長,也比守在宮裏做老姑娘強啊!”

她說到這裏,似乎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急忙站了起來,繞過屏風低著頭跪了下去,“奴婢失言了!請雲夫人責罰!”

雲真已經洗完,撈過逢晴搭在屏風上的衣服,一邊穿一邊低頭看了眼逢晴。

“無妨,我的出生放在南晉,連進宮選秀的資格都沒有,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下次別在人前這麽說,被人挑了話柄就不好了。”

她體內的藥化解得差不多了,總算是比剛才精神了一點,穿好了衣服就帶著逢晴又回了廚房,之前的狼狽和虛弱蕩然無存。

她不在的時候,幾乎已經上完了主菜,芙蓉蟹鬥正在往前送,幾個小禦廚正在用鍋子同時煎著牛排。

她走到他們身後看了幾眼,頭一個禦廚的牛排正要出鍋,她不聲不響攔住了,用小刀切了一小塊送進嘴裏,仔細嚐了下。

口感倒是還行,八分熟的樣子,拍鬆了之後,牛筋也很輕易就能嚼爛,但是總覺得缺了點什麽。

“我叫你們用來盛牛肉的石盤呢?”她扭頭問跟在身後的逢晴。

逢晴隨即找了一個

遞到她手邊。

雲真捏在手裏,仔細看了看,厚薄可以,是貨真價實的黑岩打磨而成的,應該很結實。

“找不到小的石盤了,好不容易才有一模一樣的五百隻大石盤。”逢晴看著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回道。

“我倒不是因為這個。”雲真扭頭朝她笑了笑,“別害怕,前麵是三人一長桌的擺桌,是不是?”

“是,三人一桌。”

“立刻去取一百七十隻石盤,用炭火烤燙了之後再盛牛肉,現在開始一批批地上牛肉,煎了多少就往前麵送多少,一桌一隻盤子。”

她迅速囑咐完,親自拿著一隻盤子去試驗了一下,果然把牛肉放進烤燙了的石盤裏之後,澆了黑椒汁的肉還在“茲茲”作響,既能保溫,看著又稀奇。

“送到前麵去的時候動作務必要快,給皇上和使臣的先上,當心燙著!”她高聲囑咐道。

第一批的五十份已經快馬加鞭地往前麵送去,她看著來往絡繹不絕忙碌的宮人,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她知道這個念頭很瘋狂,然而一想到方才發生的那一幕,心裏就不由自主地開始冷笑。

她走到做甜點的禦廚身邊看了一眼,乳酪小方火候確實很難把握,方方正正擺下去的東西蒸出鍋都變形了。

“乳酪小方你們既然做不好,那就撤了,不必做,甜點有兩樣就已經足夠。山藥酸橙糕可以半個時辰之後就上。”

“是。”

她該做的都已經做好了,待在這也是沒事幹,怎麽就不能去前麵,在赫連錦和侯清曉的身邊坐著?

她扭頭看了眼長桌上擺著的燒好了的多餘的主菜,又看了眼牛排,忽然又心生一計。

“雄黃酒在哪裏?”她擦了擦沾了草灰的手,低聲問逢晴。

“就在夫人左手邊的架子上,左邊一小壇便是。”逢晴給她指了下,輕聲問她,“夫人要雄黃酒做什麽?”

“調味,加料。”雲真笑眯眯地回答了她幾個字,走上前取了雄黃酒,在一盤準備好的牛排裏灑了一點。

一邊灑一邊暗暗地罵,“賤人!老子讓你今天吃不了兜著走!”

當然最簡單粗暴的辦法,就是用盤子燙死那賤人,燙得她毀容最好,然而那麽多人看著,做得太過火赫連錦又要發飆,她打不過他是真的。

所以,她當然還有其他辦法。

她親自端著一盤牛排,跟在一眾宮人的身後進了晚宴大廳。

人多得簡直讓她看著都心慌,然而她很輕易的,就看見了坐在使臣下首處的赫連錦和侯清曉。

兩個金光閃閃的正在當眾秀恩愛的傻逼,讓人想看不見都難。

她隨手攔住了正要往赫連錦桌上送菜的宮人,自己往那走去。

赫連錦正好在親自給侯清曉夾菜,扭頭時,眼神不免對上了朝他們走過來的雲真。

看見她,臉色頓時一黑,收回手放下了筷子。

雲真也毫不客氣,大大方方地就擠著侯清曉坐了下去,放下了手裏的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