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倫敦
飛機在倫敦最大最繁忙的希思羅機場降落已是萬家燈火的時候，華麗的城堡式建築和尖頂的房屋在色彩絢麗的燈光的點綴下恍如進入了童話的世界。
一番折騰後終於住進公司安排的小公寓，地方不大隻有一室一廳一廚一衛，原是給她一人居住準備的。小陰本來是準備在附近自己租一間房子的，可是被尹涼強勢阻止了。她們在周末買了張小床稍稍感覺有些擁擠但一布置更有一種溫馨，這裏就是接下去一年的她們在倫敦的家。鄭陰陰和尹涼一樣都是文學係畢業的高材生，當年還早大家一步進了一家旅遊雜誌。後來也許是性格不適合，做了個自由撰稿人。荒廢了許久的手指在倫敦的小小公寓裏再次在鍵盤上舞動，經過生活沉澱的文字變的異常觸動心弦。
尹涼每天要上課，還得到總公司參觀學習，然後回家，有時去圖書館，周末休息的日子還能和小陰去買菜做飯，日子居然過的十分的充實，她準備好充足了電回去有個更加精彩的未來。
季潔在六月底生下了一個女兒，怎麽也沒想到醫院給了她兒子的幻想卻被現實無情的打破。代妮是唯一在她身邊的人，她說，林家他媽的根本不是東西，聽說是個女兒臉色一下子就拉了下來。季潔和林偉安是大家看著一步步很艱難的走到現在的，但是如今還是抵不過家裏的壓力，當初那個可以為了季潔赴湯蹈火的男人現在退卻了。他的母親本來就對季潔不是很滿意，林家又是個大家族，難免的重男輕女。季潔可以忍氣吞聲的麵對林家人，這不是那個大大咧咧敢怒敢言的女人的風格，可是她一直忍耐，因為林偉安愛她，她愛林偉安。
有愛之名，她可以為之收斂一切的脾氣乃至引以為傲的自尊。
懷孕之後，林媽的態度好了很多，甚至同意他們搬出去自己住，更是隔三差五的帶來湯好生照顧著。季潔在想，或許生下這個孩子就好了，一切都會好的。可是她還是太天真，她以為自己終有一日會被林家真正接受，當護士笑著說母女平安的時候，一切變的惡言相向、原型畢露。
出了門，遇見的竟好多熟人。熱情的打過招呼，尹涼恍恍惚惚，轉頭細細看了一眼這條街道，原來她們在倫敦已經呆了快半年了。她最愛倫敦的書店，離住處不遠就有一家充滿溫暖氣氛的小書店，在這裏可以找到大量各國語言的書籍。書店的老板是一對中年夫婦，基本上都是大叔在看店，大叔有濃密的絡腮胡子，有些許的禿頂，還戴著一副標誌性的金邊眼鏡。他總是自顧自得坐在那裏看一本厚厚的書，就算你幾進幾出也不會遭到白眼，盡管在那消磨一整天的時光。在書店裏麵一片寂靜，沒有人會隨意打擾別人。老板娘是個熱情的西方女人，尹涼吃過她好幾次自己做的麵包，比麵包店裏的更美味。
外國人總是以純粹客觀的態度表現生活，而中國文化是和諧美。鄭陰陰熱愛這個自由，熱情，藝術的迷人國際大都市，卻最愛自己祖國美妙精煉的獨特文化，所以當尹涼試圖帶上她去書店順便品嚐一下老板娘無與倫比的廚藝時她總是興致缺缺。
時間飛逝，鄭陰陰的悠閑隨著肚子的增大被逐漸剝奪。
往外出逛街不準去酒吧，不能穿高跟鞋化妝品全部沒收，到了最後就連手機也被禁止使用。
無數次的抗議無效之後，鄭陰陰隻好每天穿著寬鬆的休閑裝和大大的有軟的哈在陽台上，幽怨的拿起筆刷刷地繼續創作。
“這位美麗的小姐，不知我是否有這個榮幸可以請你吃頓飯？”一位帥氣的金
發帥哥在下課之後對尹涼發出邀請，並遞給她一張名片。
尹涼驚訝於他標準的中文，禮貌的接名片之後，微笑著說，“你的中文說的真好，但是抱歉我家裏還有一大一小等著我回去呢，謝謝。”不顧他驚訝的表情，笑著離開。她並沒有撒謊隻是陳述了一個事實而已，鄭陰陰和她肚子裏寶寶等著她回去呢。雖然尹爸尹媽很擔心她的感情問題，但是她可沒有準備給兩個老人家找異國他鄉的男人回去。
到家就看見鄭陰陰趴在陽台上睡著了，最近她越來越嗜睡。
代妮打來越洋電話，她正在尋找新戀情當中，並堅持不懈努力的繼續向張培宇告白。她還問了鄭陰陰的情況，呂梓生在找鄭陰陰打了她好多電話可惜一直處於關機狀態他很擔心。呂梓生是代妮的表哥，他和鄭陰陰從小一起長大，對鄭陰陰的感情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據說還是個小屁孩子的時候就信誓旦旦的說將來要娶鄭陰陰當老婆。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鄭陰陰子一直隻把他當做藍顏而已，從來就沒有給他留有一絲幻想，可他偏偏是個癡情的，無論如何就是不肯放棄。
在倫敦的日子愜意而急速奔走，不知不覺已穿上了冬裝，臨近11月的倫敦已是天氣嚴寒，白雪飛飄了。
鄭陰陰早產，尹涼被嚇得不知所措，以她一個人的力氣根本不能把她送去醫院，原本準備好的東西忘得一乾二淨，急得團團轉之時終於想起上次的名片給他的那個男人，從包裏找出名片打電話給他，也許現在被她帶著哭意的聲音嚇到，愣了一會兒馬上問了地址趕到，幫忙把鄭陰陰送到了醫院。
在等候的走廊裏，尹涼一個勁的向他道謝。
“沒事的，原來你就是說她們兩個在家等你！”馬克恍然大悟的說道
尹涼尷尬的一笑，她的手現在都還在顫抖，鄭陰陰說肚子疼時她的腦子完全被格式化了，原本準備好的一切都忘記了。
他沒有再說話，擁過尹涼的肩膀以示安慰，帶她到長椅上坐下等候。
等候的時候打電話給季潔向她交代了一些鄭陰陰的情況，順便討教了一些生產之後應該做的事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鄭陰陰被推出來，虛弱的朝尹涼笑笑。護士懷裏抱著個小人，“she was delivered of a beautiful girl.”
尹涼接過護士遞過來的孩子，小家夥臉上的皮膚皺皺的通紅通紅，眼睛都還沒有睜開似乎感覺到尹涼哭的淒慘，小手揮動了兩下表示不滿。
把孩子給護士抱走之後，尹涼突然就蹲下大哭出聲，這是鄭陰陰的女兒，可是她見到她的那一刻卻是像自己曆經千辛萬苦終於生下的孩子。
鄭陰陰從來都不是一般人，生下孩子四天馬上嚴厲要求出院，她實在是受夠了這難看的病號服和難聞的藥味。
回家之後她甚至在尹涼在家的情況下都不願去抱她的孩子，她打死不願意承認貌美如花的自己生下了一個這麽醜陋的小孩。尹涼興致勃勃的買了大字典準備和鄭陰陰商量她女兒的名字，豈料鄭陰陰給了她一個白眼，“取名字這種事不是3秒鍾就搞定？”她啪啪的翻了兩頁，在紙上寫下了三個大字，鄭願意。
尹涼目瞪口呆，念叨了兩遍這三個字，挺好聽的。不過對於那女人取名字的方式不苟認同，萬一翻出個狗剩如何是好？
“鄭陰陰你多抱抱小願意啊，她是女兒長大了和你不親怎麽辦？”把孩子往她懷裏塞去，寶寶早產異常瘦弱
，而且不同於其他初生兒的白皙粉嫩，小願意皮膚暗黃很不討喜。尹涼問過醫生，醫生說這是產婦以前抽煙喝酒沒有提前為孩子的到來做好準備造成的。但是經過三個多星期的悉心照料小願意胖了許多，小臉上的膚色也比剛出生的時候好了許多起來，看到人還會咧開嘴角笑個不停。
“不要。”幾乎每次鄭陰陰都會毫不猶豫的反駁，她的體質好到爆完全沒有生孩子一點影響身材都恢複得非一般的好。她對女兒的印象實在是很差，除非尹涼要出門否則真是一點也不願意去抱她。
“我們的小願意多可愛呀，人家都說呀剛出生不太引人注目得長大了往往是個大美女，長大了一定比媽媽還要好看。”尹涼用手指輕輕的點點她的小嘴巴，她馬上伸出粉嫩的小舌頭到處舔，極為難得的陽光，透過玻璃還帶著一絲暖意。
“寶寶要滿月了。”
尹涼正抱著寶寶回房間，一陣風將這幾個字帶入她的耳朵，她看向鄭陰陰整個人蜷縮在沙發上抱著靠枕，似乎在喃喃自語又像在和她說話，這一刻冰涼的心裏充滿了酸脹。
上課的時候，尹涼拿著筆在紙上亂塗亂畫。前輩激情昂揚的口水紛飛，她的思緒卻飄回到了那段淩亂的青春中。那是第一次見到鄭陰陰的家人，正好和她喝完奶茶要往學校走，前麵停著一輛轎車，亮到刺眼的轎車，一位美麗的婦人滿臉笑意的牽著一個小男孩下車，尹涼隻覺得手臂被拽的生痛。
“怎麽讀書的時候還在外麵亂逛？”即使是走到近處，婦人的皮膚依然無瑕的令人嫉妒，可是瞥向尹涼的眼神卻帶著可惡的嫌棄。
“今天放假。”鄭陰陰淡淡的回應，禮貌而生疏，挽著尹涼的那隻手不自覺的用力。
“就知道在外麵亂逛。”旁邊的小男孩不適時的插嘴，鄭陰陰一點反應都沒有，漂亮的婦人也隻是象征性的拉了拉小男孩的手沒有半點責怪的意思。
“錢還夠用麽？”
“謝謝，夠用。”
就這樣，謝謝，再見。
很久之後尹涼才知道那是鄭陰陰的媽媽和同母異父的弟弟。實在是難以理解，謝謝，再見這樣的字眼怎麽會出現在一對母女的口中？哪一次自己要零花錢不是膩歪在媽媽的懷裏撒嬌，哪次離開家回來不是擁抱了再擁抱，恨不得粘在一塊才好。
鼻子很酸，眼內澀的厲害。不管如今怎樣，之前季潔在懷孕的時候還是被眾星捧月般的照顧著，而鄭陰陰呢？什麽都沒有，無論什麽時候。
孩子的父親依然在外花天酒地，甚至都根本不知道孩子的存在。家裏人也不能告知，像那樣的家裏，早就沒有了她的生存空間。
一陣掌聲響起，尹涼被驚醒，收拾好東西跟著眾人離開。
“尹，你沒事吧？我看你的臉色不是很好，我送你回家吧！”馬克不容拒絕的就拉了尹涼出去。
靠在車上，涼風從窗戶的隙縫中跑進去打在尹涼的臉上，到鼻子都傳來被掐住脖子般的窒息感。尹涼輕咳幾聲，正準備靠近一點仔細感受一下車窗卻突然被關緊，車內暖氣也高了許多，一時變的興致泱泱，靠在座位上不一會兒睡意襲來。
在夢裏很溫暖很溫暖嘴角不禁向上揚起，突然感覺到有小狗在舔自己的臉，尹涼不滿的挪了挪身子，再一次感覺到臉上有涼意，她幽幽地睜開眼，看見一張放大的俊臉，逃跑般地匆匆說完再見下車，已經到了住處，可惡的馬克，故意沒叫醒自己的睡著了，偷偷吻了自己，想想都氣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