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65章 竹籃打水
隻是難得的好心情就在長公主開口的時候煙消雲散。
“江州王妃今日來拜訪,提到了你的親事。”安陽長公主一身素衣,手裏握著一串十八子手串,慢慢地撚著數著,“她說起你與雲霓自小青梅竹馬的,那意思,像是想把雲霓嫁進來。”
顧昀的臉一下子黑了。
安陽長公主隻是抬眼看了看兒子,並沒把接下來的話說完。
顧昀過了好一會,才語氣平淡地說:“剛剛回來的路上遇著了葉榛,他請兒子喝酒了。”
安陽長公主長眉一挑:“葉榛?是承恩公家的那位嗎?”
顧昀的指尖在桌上劃了兩圈,淡淡地說:“您大概還不知道,江州王跟葉家說定了,要將郡主許給他呢。”
本來臉上還帶著些許微笑的安陽長公主臉上的表情瞬間裂開,又數了好幾顆佛珠才勉強將心定下來:“是嗎?”
“是啊,葉季明與我說,他打算逃了家,過兩年再回來。”葉榛這次回家隻怕還沒住兩天呢,又跑,隻怕承恩公那一頭華發全得愁白了。
“我說呢,”安陽長公主冷笑一聲,“不年不節的,偏偏這時候跑來跟本宮提什麽兒女親事。本還以為她是見你出息了,為國立了功才活絡了心思,卻原來是想腳踏著兩條船,兩頭好撿著撈一頭呢。”
這是一點也沒冤枉他們。江州王妃打的可不就正是這個主意!
自從皇上答應幫雲霓指婚,江州王妃就上了十二分的心。京中勳貴成林,權貴滿地,怎麽著她也要為女兒挑個最好的。之前她走過那麽些人家,雖然家家待她都十分有禮,但每每一提到親事上,就顧左右而言其他,這讓王妃覺得十分丟麵子,萬分的火大。
夫妻兩個商量了幾個晚上,才排定了皇後的親弟弟葉榛做這第一女婿人選。然而葉公子的不著調是全大盛聞名的,這位爺自小天不怕地不怕,沒人能拘得住他。就算皇上開了金口,若那小子死強著不肯,到時候他們反倒會成了京中的笑柄。
別笑,換了誰家都不會出這種狀況,但葉家季明公子,還真不是能以常理世情推斷的人兒。
萬一事有不諧,總得再有個退路。一來二去的,這夫妻倆就將主意打到了慶平侯世子身上。
早些年安陽長公主將顧昀過繼到自己膝下,上了宗牒,承了慶平侯的嗣,江州王妃是百般瞧不上的。總覺得這血脈不正,長公主放著那麽多顧家近支的子侄不要,非要選個八竿子打不著的遠親過繼,簡直是豬油糊了腦子。偏皇上心疼這個妹妹,還就真下旨給他正了名,將他從個未知名芝麻小官兒的次子變作了慶平侯世子。
就算名頭改了,骨子裏的血脈卻是改不了的。所以江州王妃對這個不正統的世子完全瞧不上眼。江州王與安陽長公主是同父異母的兄妹,少時感情也還算好。薛靖逆案一出,陽羨公主自盡,安陽公主的駙馬一家受難,還牽扯了不少皇子宗親,到是江州王一向滑溜,遠遠地避開,沒有受到牽連,繼續在江州這些寶地上
做他的逍遙王爺。便從那時起,兄妹倆的感情就淡了。
應當說,安陽被送去修行,這個以前很疼她的異母哥哥便與她疏遠,半點訊息不通。
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性,為了自保,如江州王這樣的親人並不在少數,安陽長公主也沒覺著什麽,還挺能理解她哥的想法。隻是千不該萬不該,等著今上登基,將她接回京裏,又想法子幫慶平侯府正名,她挑了顧昀為嗣之後,這位皇兄和嫂子又跳出來嗶嗶。也不知道收了顧家旁支多少好處,可勁地勸她,將顧昀貶得一無是處。
但架不住安陽長公主態度堅決,到底是把慶平侯世子的身份穩穩安到了顧昀身上去。過得幾年,顧昀的名聲漸顯,江州王才露出一點想結親家的意思來,又被王妃話裏話外嫌三厭四地給嘲諷了。這親事便沒做成。
原本這回子王妃又開口,安陽長公主心裏還得意著,不過瞧著雲霓樣樣出色,配兒子也算不錯,想拿拿喬,晾晾兄嫂,以解先前的氣……
可沒想到原來人家根本是拿兒子當備胎使的。這是防備著葉家不要女兒,便讓她兒子來撿剩啊!
士可忍孰不可忍!
安陽長公主此時恨得真想兩個巴掌糊到她嫂子臉上去。忒大的臉,也不拿鏡子照一照,這不是擺明車馬要欺負她們孤兒寡母嗎?
轉頭就吩咐下人:“再有江州王府的人上門,隻管給本宮亂棒打出去,用不著留半分臉麵!”
這事真如吞了蒼蠅般讓人惡心。兒子回家的喜悅心情都被惡心沒了。安陽長公主揉著太陽穴叫頭疼,卻是讓人備了車馬,直接進宮去找皇後嫂子抱怨去了。
既做了這打算,那就索性讓你一家船也踩不著,大家夥兒一拍兩散!
那邊江州王夫婦倆還在沾沾自喜,覺著他們做了兩手準備,一家不行還有另一家備著,兩家都是門庭顯貴,子孫不凡的,若不是他們隻有雲霓這一個女兒,真恨不得全都整來當女婿呢。卻不料這兩個被他相中的準女婿私下是一對密友,早通了氣,這頭屁~股一抬,那頭便知道他們要拉的什麽那啥。
安陽長公主怒氣衝衝去找皇後,兩下裏將話一對,葉皇後氣極,叫了貼身女官去了葉家,將與江州王夫婦商議親事的長輩們都訓了一通。左右就是她弟弟與郡主不合適,她這個做長姐的自會幫他張羅,你們這些閑得蛋疼的就別操心了。
江州王這邊得了葉家的信兒,還一頭霧水著,那頭去安陽長公主府送節禮的下人就被一頓棒子揍了出來。
得,這回又得重新挑了。
隻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世家圈子裏傳這種消息更是快,轉天,江州王想一女兩聘反被人打臉的事就傳遍了京城,這下子更沒人樂意與他家結親了。
江州王妃哭得直噎,不知罵了多少聲安陽長公主挑事,江州王便罵她:“蠢婦,還不是你自作主張,便是去打探消息,也不能這麽早就將口風露出去,既沒得葉家準信兒,又怎麽能在安陽那兒做足了姿態。她這人心胸窄
的很,定是認定了咱們是在戲耍她,若不是她的駙馬去得早,她早帶人打上門來了。”
江州王妃罵:“這事又不是我一人說得,是得了王爺首肯的,還是你讓我先去慶平侯府問信兒的,說是顧家小子如今聖眷正隆,又新立了大功,怕去晚了被別家搶先,白白失了個好女婿。那時您就不怕這兩頭通氣兒掀發出來了?要說蠢,也是咱們倆個一道兒的蠢,誰也別說誰!”
江州王被老婆噎得臉色發青,偏偏反駁不了,隻能鬱悶地回了書房,讓人再將京中世族合適子弟的名單列出來,自己一個一個地細細扒拉。
有了這麽個故事,江州王妃也沒臉出門,隻憋在房裏生悶氣,對外稱病臥床。
這裏頭,最愜意的反倒是故事裏的女主角,雲霓郡主。與安樂伯世子的親事解除之後,她心的一塊大石落了地,父母又搞這麽一出,短時間內,她是嫁不出去的了,可以繼續賴在家裏。她雖知與自己心慕的對象之間沒什麽可能,但少女心的恢複也是需要時間的,哪能那麽快就收拾好情緒快快樂樂地上花轎另嫁個旁人?便借著這由頭,抱著她親娘哭,說是沒臉在京城再待下去了,咱快回江州去吧。反正她還年輕,又不急著嫁人,實在不行,她以後找個道觀當個女冠也是很不錯的。
江州王妃自做了蠢事,麵對女兒正心虛著,被她這麽鬧一鬧,也就動了心,攛掇著江州王回家去。
江州王打小運氣就不錯,雖然自己的親娘去的早,但母家也小有勢力,加上他不爭不搶不會給人添堵,先帝也很喜歡他,所以才能得了江州這麽肥的封地。說起來他在江州也待了許多年,極少能回京城來,這一回來,心中頗有些感念,一時半會還真不大想走。隻說拖一拖,再拖一拖,這一拖便拖到了三月裏。
京城地北,三月桃花始盛開,開得如朵朵繁雲,將京城籠在一團團粉色煙雲之中。而此時,地南的江州,那一樹樹的桃花隻怕都快謝了呢。
葉皇後便挑了三月十五那天,在宮中擺了桃花宴。
命五品以上外命婦帶著適齡的閨中女兒進宮赴宴。
多少算適齡?沒說。
閨中女兒是指未訂婚的還是已訂婚但還沒出嫁的?還是都要帶來?也沒明示。
那些個被圈中的官家內宅裏,便為了這能到宮中走一圈的名額鬧翻天了。
前頭江州王妃才得個沒臉,後頭皇後娘娘就要點名讓人帶著未出閣的姑娘進宮赴宴了。都是一個圈子裏的,大家心思明白著呢,這是皇後娘娘要親自給弟弟挑媳婦兒了吧……
要說葉榛其人,在京中士族圈中一直是個傳說。不知多少少女將其視為夢中情人。但他在少女們心中有多受追棒,在當父母的心裏就有多不被待見。這種說好聽點叫疏狂俠闊,說難聽些就是不務正業的男人,根本不是可以托付終生的人選啊!女兒們,你們快點清醒清醒!
但其中有些消息靈通的,卻是得了另一個消息。
五皇子已經回京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