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53章 療傷

明殊懶得跟她解釋,隻低低說了一聲:“別讓人知道。”

那是當然,給人知道了還了得?就你這小模樣,讓人知道了還不得被撕成碎片啊!

海麗忍不住捏捏她胳膊腿~兒,想不明白她這身蠻力是怎麽來的,明明是小細胳膊小細腿~兒,也不比那些漢子們粗啊!

要沒被困在府衙裏頭還好,她還能出去找個正經大夫來給明殊治傷。現在府衙裏內外都是大盛軍中的人,隻要有點響動,明殊的女子身份就會暴露,雖然她不是大盛人,但也知道以女子身份混入軍中是什麽大罪,隻被逐出軍中就是萬幸,更大的可能是丟了性命。

她自小被組織當殺手培養,手上不知沾過多少人的血,海麗自認不是個心軟的好人,但明殊對她有救命之恩,更重要的是,她救了聞懷瑾,這比什麽都要緊。隻衝著這,便是明殊此時要她拿命來換她都不會眨下眼睛。

“別睡!”再睡下去,隻怕以後就醒不過來了。海麗看著因為發熱而臉若紅霞的明殊,心裏有些發愁。她想救明殊,想幫她保守秘密,但這樣下去,秘密雖然能保住,命卻沒了。

不管怎麽說,明殊這回是立了大功的,就算她的身份暴露,衝著救出聞懷瑾,殺了陳溢,破了摘星樓的計劃這樣的大功,盛軍也不會難為她……的吧。隻是想到那張隻露出雙眼,蒙著黑色麵罩的青年將軍,海麗心裏就突突直跳。那人身上有皇家血脈,皇家是最不講理的家族。若知道明殊欺騙了他,震怒之下還會不會想到什麽功過相抵呢?

心中正糾結著,外頭突然傳來了“咚”的一聲悶響,然後就是一個人的哭聲。

門被推開,腳步聲停在外頭,海麗聽到一聲發顫的呼喝:“誰?怎麽了?啊,你不許動啊!”

雜亂的腳步聲隨後響起,不過片刻,房外圍滿了人。

房裏的哭聲卻越來越大了,那模模糊糊的哭叫聲中,海麗勉強聽出來是在用西涼話叫阿媽。

蘭煞醒了。

但就像無心對明殊說過的那樣,神智受了傷,以前的事記不得了,智力退化成了幼童。

他看著門外頂盔貫甲,拿著明晃晃的刀槍對著他的烏泱泱一大堆人,本能的覺得到害怕,但是他受傷的身體沒有力氣,整個趴在地上動彈不得,可不隻能喊阿媽嗎。

一過了好一會兒,海麗聽到無心的聲音:“扶他起來,送回床~上去,手輕著點兒,他身上還帶著傷。”

明殊動了動,無力地睜開眼睛,看著海麗。

士卒們將人抬回床~上,無心上下檢查了一遍,又問了幾個問題,見蘭煞的樣子不像是裝的,確是傻了,構不成威脅,可也沒什麽用處。無心這一夜未眠,心裏記掛著失蹤的明殊,對蘭煞自然沒有什麽耐心,更別提有愛心。她把湧進來的士兵支使出去,剩一個人在房裏的時候,看著蘭煞那張臉氣不打一處來,揚手就是兩記耳光。蘭煞又哭了起來。

“閉嘴,再哭我掐死你!”無心怒罵道。

有一瞬間,她是真的想下殺手的。

這個家夥不是個好東西,殺了也是替天行道。但看著他現在可憐兮兮一臉迷惘的樣子,她又有些下不去手。如今這人已成廢人,跟著小孩子一樣,殺了他說不定以後來給自己惹來心魔。

正要轉身離開,突然一點細微的聲音從床後傳來。

無心:“?”

“誰?!”那細細的呻~吟聲十分壓抑,但逃不過她受過訓練的耳力,幾乎是在那聲音響起的一瞬間,無心已抽~出腰上纏的軟件,另一隻手扣了三把細細的柳葉飛刀。

“別叫人。”那聲音虛弱得仿佛下一刻就會飄散在空氣裏,隱隱綽綽,含混不清,無心的心裏“咯噔”一聲,她聽出來了,是明殊!

熱血衝上頭頂泥丸,無心箭步衝到床後,拿手掀開厚厚的落地幔帳,不透氣的狹小空間裏,濃重的血腥氣撲麵而來。無心雙瞳收縮,她已看見了趴在地上,幾乎可以用淒慘二字形容的那個人。

“你受傷了!”手裏的軟劍一抖,準確地插回腰間的劍鞘。她看也沒看坐在一旁的海麗,單膝跪倒,拿指尖輕輕觸碰著那道猙獰刀口邊緣紅腫的皮膚。

“誰幹的?”無心的雙眼冒出火來,將那一瞬間湧上來的濕意烤得幹幹淨淨,一絲不剩。

“那人已經死了。”明明是她說的不能讓任何人看到她,此刻卻又是她發出聲音引了這個無心進來。不怕秘密泄露了嗎?海麗斜著眼看了看無心。這個沉默寡言,麵貌平淡的少年一直是跟在明殊身後的,就算是好友,這人也是顧昀身邊的親衛之一啊。

“弄點藥來。”明殊喘著氣,聲音細微虛浮,“別讓人發現。”

無心深吸了一口氣,小聲罵道:“你知不知道你讓大家都急壞了!偏你這麽逞強,還好找到了你,若你死了,我們要怎麽辦?”說著,眼眶發紅,竟似要落淚的模樣。

“我命大得很呢,哪那麽容易死掉。”明殊笑了起來,但不知怎麽的牽動了傷口,她又抽了一口氣,“我還有那麽多事兒沒弄清楚呢,怎麽舍得現在就去死。”

現下的情況也不容有絲毫耽擱,無心站起身,對著海麗沉聲道:“你在這兒守著她,我去去就來。”

“啊,請等一下!”海麗叫住無心,“請問,聞……將軍可好?”

無心這兒心急火燎的,哪耐煩細細回答她這問題,心裏想著這會子明殊都快掛了,她心裏卻還在記掛著一個男人,心裏就有些不爽,冷冷地說:“沒死呢。”說完掉頭就走。

海麗被她噎得夠嗆,但看著明殊這樣子,她也知道自己方才是孟浪了,那個少年心裏不定怎麽瞧不起她,也隻能歎口氣,摸~摸鼻子忍了。

無心走了之後沒多久,那幔帳子一動,從底下鑽出個人頭來。蘭煞以前總是陰陽怪氣的,一臉的高傲冷漠,這會子失了記憶,回到童年時期,卻是一派的天真單純。原本寡淡而略顯刻薄的五官,因此添了幾分純真的味道,看起來讓人舒服多了。

海麗與蘭煞一向不對付,但也不知怎麽的,看到他現在成了這樣,以前積攢的怨恨似乎也不怎麽重要了。她覺得,這樣的後果對蘭煞來說,比殺了他還狠。

蘭煞好奇地看著麵前的兩個人,似乎那濃濃的血腥氣對他沒有影響,隻是他也不湊近,隻是把自己縮在角落裏,雙手抱著膝,從膝蓋上偷偷看著她們。

局促的空間加上濃鬱的血氣,讓時間的流逝仿佛停滯了一樣。明殊燒得有點糊塗,口中不覺溢出斷斷續續的呻~吟,還有幾句模模糊糊的囈語。海麗焦急憂心地看著她,沒有注意到蘭煞悄悄地,一點一點地挪了過來。

“他怎麽了?快死了嗎?”

“閉嘴。”海麗罵了一聲,迎上了蘭煞那雙如稚子一般清透的棕色眸子。

“嗯,好燙。”蘭煞摸了摸明殊的手,然後將她的袖子一把撕開,露出赤~裸的胳膊,“太燙了會死的,隻要不燙就好了。”說著他的手指如風在明殊的胳膊上又是點又是揉又是推。

“你也來啊,你不是他朋友嗎?”

看傻了的海麗猛然醒悟過來,看蘭煞的手法的確像是有推拿降溫之效的,雖然不知道效果如何,但再讓她這麽燒下去,就算救回來也得燒壞腦子。死馬且當活馬醫吧。

等無心回來的時候,明殊已經睡著了,身上覆著一層細密的汗珠,身上雖然熱,卻也沒有那種燙手的熱度。

蘭煞很害怕無心,見到她進來,就把自己團成個團,縮到幔帳後頭去,聲音也不發。

幫著明殊處理好傷口,無心又拿了食物和清水來,讓餓了一天一夜的海麗和明殊補充體力,蘭煞可憐兮兮地看著她們,可是無心不許,最後他也隻能餓著肚子哭著躺回床~上去。

來之前,無心已將明殊此時的狀況對無涯和無垢說了。以明殊目前的傷勢,還是不宜挪動。又過了半日,無涯帶著人,再次搜查府衙所有房間院落時,便不出意外地找到了因傷“昏迷”,不得已“藏身”在蘭煞院中的明殊。

已經在外頭奔波搜尋,頂著上司巨大壓力的青州軍和來自黑山的禁衛軍們差點放串炮竹來慶賀一下。其實心裏已經不報什麽希望的近衛營兄弟們也都湧到府衙內宅那座位置有些偏的小院子裏,打算看望慰勞一下這位出生入死,立下頭等功勞的兄弟。

當然,全被守著院門的玄武和無涯特別無情無理地打了回去。

因為無垢無心是出自南華宗的弟子,南華宗的大和尚們除了佛法高深,武功高強外,還有一項特別受人推崇的技能,就是醫術。在無垢再三向他保證,南華宗的傷藥療效出眾,明殊身上的傷勢雖重,但肯定能還給他一個活蹦亂跳的親衛,又借著宗門配方要保秘,絕不能讓別的大夫見到之類的種種理由,把顧昀帶來的幾位軍醫禮貌地請出去。府衙這處小院子就成了明殊的療傷靜養之所。

至於這院子原來的主人,那個已成廢人的西涼人蘭煞,留著一條命就算不錯了,這種時候,誰有心情去理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