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42章 出兵

摘星樓!顧昀在南華宗習武時,也曾聽過摘星樓的一些傳聞,他細細看了海麗兩眼道:“摘星樓我倒是聽聞過一些,樓中七煞名氣極響,從無失手。姑娘你看起來倒很年輕……”

海麗沒好氣地說:“我已是第四任玄煞,你當摘星樓的任務都是那麽容易出的嗎?便是七煞,也死了好幾拔兒了。”

“嗯,也是,你這樣的年紀,想來也是新手,難怪刺殺失敗。”

海麗氣得鼻子都冒煙了,這小子是故意的吧,故意的吧,一定是故意的。剛剛自己嫌棄他年紀小,轉臉他就報複到她身上來了。

幼稚!

海麗哼了一聲:“聞懷瑾是我故人,所以我才放過他沒下殺手,可他初時不肯信我,還當我是西涼派去行離間計美人計的,差點要殺了我呢。”

說到這兒,這極具異國風情的豔麗女子竟然失神了,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兩腮微紅,眼波流轉,最後轉為黯然一歎:“他若肯聽我的,跟我一走了之,也不會落得如此地步,還累得我西涼人發覺,下手封了經脈。”

顧昀與明殊對望了一眼,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若海麗說的是真的,那做為大盛北方門戶之一的青州,豈不已落入西涼北戎人的手中?青州府尹雖稱不上是封疆大吏,但能被派到青州這麽重要的戰略重鎮為官的,都絕非庸材。陳溢其人,顧昀在京中聽說過。寒門出身,極富才華,是嘉裕十一年的榜眼,去年剛剛從禮部外調至青州。陳溢最出名的一是他做得一手好詞,一詞既成,千巷傳唱,二是他是個出名的孝子。家中老母年紀守寡,隻守得他一個兒子。而這位陳府尹家中人丁單薄,除了早亡的妻子給他生了兩個女兒,連個打幡摔盆的兒子侄子也沒有。

顧昀心念轉了幾轉,突然一擊掌道:“這陳溢莫非早就是西涼安插在我朝中的奸細?”

海麗搖了搖頭道:“他不是我們西涼人,我瞧著他身上倒有幾分沙羅斛律族人的影子。”

沙羅斛律族是沙羅十三部族之一,是西狄的附庸,也是沙羅十三部裏長相與漢子最像的一個部族。也隻有斛律人,才能扮漢人扮得這樣天衣無縫,竟還能讓人一路爬到朝堂高位,還是位名噪天下的詩詞大師……真正是讓人瞎了眼睛。

其實真相很簡單。真正的奸細不是陳溢,而是他那年少守寡的斛律人母親。這女人心思細密,極有耐性,先嫁了邊城的小吏,取得正式的戶紙,成為大盛人,再弄死了前夫,跟個行腳的商人來到關內,到了與大盛京城相距不遠處落腳。之後懷孕生子,借著夫家的人脈關係開了個小小的酒樓,借以打探京城的各方消息,由特殊的渠道秘密送到西狄手中。

等站穩了腳跟,這女人又做了回黑寡婦,將夫家財物都攏到自己手裏,一方麵打探消息,另一方麵悉心培養丈夫留給她的遺腹子。這些年有用的消息送的不多,但兒子卻被她培養出來,從秀才到榜眼,從七品小吏升到二品大員,過得可謂風生水起。也不知是不是天意弄人,還是有人特意為之,去年陳溢調任青州,將老母接著一道去赴任,便被西狄人找上門來。

他在大盛隻有兩個女兒,連兒子也沒有一個,被老母拿話一擠,拿刀一逼,也就咬咬牙幹了。半生的風骨和節操,在母親的眼淚攻勢和西涼送來的金珠美人麵前轟然成為渣,叛得渾然天成,叛得理所應當一樣,沒有絲毫心理負擔。至於青州軍參將,卻不是西涼北戎或是沙羅之後的任一族,而是另有主子,至於他身後的人是誰,這並不是此時這屋中之人所能料及的。

青州局勢危殆,海麗逃出來也有七八天,青州如今到底變成了什麽樣,誰都不好說。

青州被敵人拿下,無異於長長的北疆防線被生生撕開一條大口子。西北聯軍舉兵自青州入,繞過大同,走密州,定州,再之後便是一馬平川可以直下大盛京城。

顧昀一拳擊在木桌上,抓起印信,對明殊說:“帶上她,走!”

“將軍,現在還不能直接帶著她進黑山營。”明殊急忙道,“既然青州軍內也有敵人的奸細,連州府衙門都被他們滲透了,我黑山大營未必安全,隻要海麗在軍中一露麵,說不定就會打草驚蛇。”

北疆還有半個多月才到秋收時節,原本他們的打算是到秋節將盡時,裏應外合將青州一舉拿下,再沿途掃蕩,劫掠糧草軍備財物,卻不知何時原因,提前了近一個月動手。青州方麵自然是想能瞞多久就瞞多久,否則消息暴露,這仗便隻能提前,給南下一路的州府提供了喘息備戰的時間,他們又不可能丟下成熟的糧食不顧,再要派兵去搶收,一來分弱兵力,二來也浪費時間。

而對大盛來說,不驚動敵人,能突襲解了青州之圍,將青州守住,再將敵人趕回蒼嵐山北麓,借著青州城的高城,將他們南下的第一步死死摁在青州城下,這才是最大的勝利。

最後明殊還是留下看著海麗,而顧昀則匆匆回到黑山大營去找呂正和白監軍。

第三天一大早,顧昀便帶著左衛軍三千新兵出城操練去了。

顧昀帶的三千人正是他從京城帶出來的禁衛軍,從未進行過野訓拉練的京城衛軍要借著秋高氣爽之時,去東北方一片草原進行遠距離拉練圍訓,順便打打獵,幫牧人殺幾頭野狼,這樣的借口十分光明正大。全軍隻帶了五天的口糧,輕車簡從,天未亮時啟程,並未驚動地方。

連黑山營內,真正知曉此次行動真正目的地的人也在雙掌之內。

這三千左衛軍中,混了一百老黑山軍的軍人,其中又有七成是青州籍的士兵。對青州城內外的地形風貌極熟。

海麗扮做顧昀的親衛之一,被明殊和無心兩個挾在中間,於晨曦中半路混入隊伍,禁衛軍挑人標準很高,與常見的軍隊不同,這裏頭的軍士全是青壯,且儀容幹淨端正,充滿陽剛之氣,放眼望去,帥哥雲集,與她以前見過的軍隊差別很大。

而更令她吃驚的是,這些明顯與眾不同,家世出身都比一般人要高的青年將士們,居然對她認為的僅僅是個紈絝子弟的顧昀十分恭敬,信服得很。

要知道,二十歲左右的青年人熱血正熾,正是覺得天大地大我最大的時節,說好聽點是自視甚高,說難聽些就是眼

高手低,自命不凡的叛逆中二症,加之家裏環境不差,還有不少是出自世家名門,那眼裏更是容不得人。顧昀雖是上司,但年紀才過十八,能做這三千人的頭兒,還令他們心服口服,這就絕對不是家世之威能做到的。

不是他自身武力超絕,能彈壓得住他們,便是於拉攏人心,管束手下方麵有特殊的技巧和能力。

且黑山軍的決斷和行動力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期,這位顧小將軍的能量果然不容小覷。

行進途中,海麗悄悄問身邊的明殊:“你們將軍的武功很強嗎?”

明殊歪著腦袋想了想說:“反正我不是他的對手。”

海麗倒抽了一口冷氣。明殊的手段她是見識過的,小小年紀的,武技未經過大陣仗且看不出來,但那一身神力已有世所罕見。古語有一力降十會之說,但你是武功蓋世之人,若碰見一個天生神力的人,有多少機變也要受到很大限製。海麗自問如果身上內力恢複,與明殊正式戰一場,她的偷襲刺殺技巧最強,但也未必是明殊的對手。

能比這個蠻力少年更強的人,武力得有多高啊!

怪不得這些士兵都這麽聽話……不知道被揍了多少頓呢。海麗望向身周那些禁衛軍士兵的眼神中不覺摻了些同情。

顧昀帶著隊伍先向東北方行軍一日,之後突然繞了個圈子,直接插向西北。禁衛軍沒來過北方,這兒大片大片的草場,放眼望去,除了遠山寥寥,四周空茫,草長鷹飛,哪兒哪兒看著都差不離。行軍速度很快,所有馬匹的鸞鈴都被摘了,軍中也不許言語。風吹草場的沙沙聲,將大軍行過的聲音和痕跡遮著,迷迷乎乎跟著隊伍急行兩日,隊伍才停在了一處背後的大草丘之後。

埋鍋造飯,安營休整,在馬背上顛了兩天的軍士們總算透了口氣,想著這回可以吃口熱飯了。等休息過,是不是就可以去打獵了?前頭可有好大一片林子呢。秋天正是獵物肥美的時節,三千人聽著雖多,但呼啦往林中一散也就不剩多少,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打著獐子麅子之類的改善一下夥食。

顧昀的營帳內,氣氛森然,地上放著一張青州府的地圖,顧昀為首,軍中十數位校尉參將副將圍著地圖跪坐了一圈。這其中,包括了黑山軍中抽|出來的青州籍校尉軍官陸彥。

陸彥是白慕沙的弟子,對青州地形很熟,人又十分機敏圓潤,被白慕沙派出來給顧昀當幫手。此時,他指著地圖的一角對眾人說:“這兒離著青州府城隻有不到五十裏,以前有三個村莊,幾年前被流寇遊兵洗劫過,變成了荒地。”

顧昀隻帶了三千兵馬出來,放在茫茫草原,也不見多少,這兒荒廢數年,若不是對青州周邊地勢極熟的人,很容易將這兒忽視掉。青州軍駐地在府城另一側的雲錦關,青州方麵的情況未明,但想也知道,敵人的注意力大半會在雲錦關及與各大有駐軍的州府相交之處。

要弄清青州城城內的現狀,搞清楚敵人對青州軍的掌控究竟到了什麽程度,光在這兒開會研究是肯定不行的。

得派人混進青州城去!

派誰去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