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41章 秘密

哈少良也算命大,弩箭穿過之處並無重大髒器,箭身上也沒有塗毒,隻是血流太多,元氣大傷。無顏帶著眾人將哈少良抬到了離山神廟並不太遠的一處醫館裏。鎮上的醫館規模不大,但五髒俱全,藥材工具都不少。顧昀拋了一大塊銀子,將這間醫館臨時征用,醫館裏的夥計和坐館醫生拿了銀錢,及有眼色地將醫房和後頭的廂房全都讓了出來。那大夫也有些手段,見陳石和貴喜身上也帶了不少刀傷,便留在他們那裏幫他們處理傷口。

明殊心裏記掛著哈少良,海麗也因為哈少良舍身相救,心中不安,兩人一起在醫館的外間等著。顧昀在院子裏抱劍而立,雙眉緊蹙,麵色不豫。

“無涯,你知道那個女人臨死前說的那句西涼話是什麽意思嗎?”

無涯想了想,從嘴裏發出一連串古怪的音調,與那西涼殺手臨死前說的那句話聽起來竟是十成十的相似。

“屬下不知是什麽意思,不過總有人懂西涼話,找個人來問便是。”

顧昀挑眉看著他,南華宗真是藏龍臥虎,想不到不歸兄送來的外門弟子中,竟然還有身具這門奇技的人才。

“鎮上來往客商很多,其中也有借道雲錦關前往西涼求財的人。屬下這就去打聽。”無涯行了一禮,從前堂找了個看起來十分機靈的小夥計,由他帶路去客商聚集的地方打探消息去了。

直至日頭往西,天邊出來藍紫鍍金邊的火燒雲,無顏才疲憊地走出來。哈少良已經睡著了,臉色依舊蠟黃,但比先前那一臉的死氣看著要正常多了。

妙手大夫無顏說他性命大概無礙了,隻是最好不要搬動,這些日子也要有人好好伺候著,畢竟肚子上被開了個孔,差點兒就給射個對穿,若是傷口再度迸裂開,那就麻煩大了。而且這之後人還要高熱幾天,能不能挺過來是關鍵,一點馬虎不得。

顧昀便讓無顏和哈少良一道留下,等傷口收一些,燒度褪幹淨了再派人接他回軍營養傷。

安排完哈少良的事,顧昀推開了某間房子的門。

海麗麵色慘白,頭發有些淩亂地坐在桌旁,她身邊,明殊雙手環胸,槍竿一樣站著,二人誰也沒說話,臉上的表情都很沉重。

見著顧昀進來,明殊表情微鬆,對海麗說:“你等的人來了,現在有什麽話可以直說了。”

之前幾人的注意力都在受重傷的哈少良身上,海麗見到明殊帶人過來時,心裏已有些猜測,又見這一眾武功不俗的高手均以顧昀為尊,便知道眼前這位氣勢不凡的人應該地位不低。雖然用麵罩遮住了麵容,但以一個當世一流殺手的目光來說,海麗還是能從其身形站姿及語音語調間判斷出這個人其實年紀很輕,並不比身邊這位漂亮的少年大多少。

這樣的青年,甚或說這樣的少年,若非龍子鳳孫,在軍中即便能有官職,又會有

多高?

聽到明殊說這就是她找來的可以在黑山營中說得上話的將軍,海麗不過是冷笑一聲,毫不掩飾心裏的失望。

“聽說黑山軍都指揮使呂大人有個親侄在軍中,師承名門,手底下功夫不錯,入伍不過兩年,已升至一等校尉,就是閣下吧。”

顧昀看著海麗,過了一會,方才揭開臉上的麵罩,輕輕放在桌上:“我姓顧。”

縱是走南闖北多年,見識過無數俊男美女,縱是經過嚴苛訓練,心智堅定如鐵,海麗還是在這一刻為麵罩下殊麗的容顏而震懾,足足失神了好幾息才回過神來。

其實無論是誰,突兀地對上這樣一張臉,失神都是難免的事,當她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什麽時,海麗隻覺得後背發緊,瞳仁微縮,額頭沁出細細地汗。身為殺手,若是對著下手目標也會突然動搖,哪怕隻是短短一瞬,也極有可能功敗垂成為,甚至連性命都丟了。

震駭之下,顧昀剛剛說的那三個字,她竟是完全沒記到心裏去,隻下意識地反問道:“什麽?”

顧昀從懷裏摸出一方印信扔到桌上:“三品雲麾將軍,禁衛軍副指揮使,黑山營左衛軍副將顧昀。如此,可夠資格聽姑娘說話?”

海麗繼續發怔,心裏盤算著大盛京城世家中可有哪家姓顧。明殊見顧昀那張冰塊臉嗖嗖往外冒著寒氣,麵孔已有發黑的趨勢了,忙小聲提醒她:“我家顧將軍是慶平侯世子,母親是安陽長公主。”

啊!我說怪不得呢,原來是大盛皇帝的外甥啊!背後有長公主當靠山呢!否則以他這樣小小的年紀,怎麽可能登上如此高位!

有些人真是天生好命,哪怕一無是處,百事不通呢,隻要能投個好胎,便可直上青雲,富貴榮華唾手可得,不用像別人那樣在泥濘裏掙紮求生,每每前進一小步,都要費盡心力,拚上全部。

海麗看著顧昀的目光並沒有因為明殊的提示而有什麽太大的變化,不過是從一開始的驚豔到如今的淡然,淡然中似乎還有隱隱的不屑。在她眼中,這個俊美得過份的青年不過是從一個默默無名隻有臉的普通將官升級成為為背後有靠山,依舊隻有臉的,說話或許有一點作用,但軍中沒什麽權威的虛職將官。

若她曾在廟外觀戰,見過顧昀揮出的如虹劍光,見過他舉手間便殺了七煞之下排名極前的十三殺之一,她現在一定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然而她沒有看到,於是沒有給世子爺半點麵子,還是同一句話:“請你們黑山軍能做得了主,說得上話的將軍來,否則我無話可說。”

顧昀眉頭一挑,冷笑道:“原來姑娘不是為青州軍送信來的,而是來瞧熱鬧的。也是,你本為西涼人,除了一塊虎牙符,你又有什麽可取信之處?”

海麗麵色不動,也冷笑一聲:“我原也沒這麽好心,若不是欠了人情,誰

樂意涉險來黑山送信?愛信不信,不信拉倒,左右與我有何幹係。我隻要話帶到,天涯海角,姑娘我哪裏去不得?”

顧昀從懷裏摸出虎牙符,指腹在光滑的符令獸首上摩挲著:“聞懷瑾素有軍中小諸葛之稱,青州軍有四萬之眾,皆為沙場磨礪而出的精銳。若青州有失,聞將軍身邊勇將強兵無數,怎麽會派個西涼女子前來黑山求援?海麗姑娘,黑山營戒備森嚴,光憑一張虎牙符,你一個西涼女子的身份,是不可能進得軍營之中,更不可能見到呂指揮使的。”

海麗默然片刻,才歎了一聲:“我跟他說過,此行希望渺茫,即便我去了,也未必有人會信。”

雖然她沒說這個“他”是誰,在場的顧昀和明殊卻都聽明白了,她說的這個他,分明就是青州軍統帥聞懷瑾。

海麗的身體靠在椅背上,微微向內塌縮,麵色頹唐灰敗,她苦笑一聲說:“他若肯早點聽我的,管它青州白州,與我一同逃出來,也不至於落得那樣的下場。”

明殊心裏一拎,情不自禁問道:“什麽下場?”

“內力盡失,受製之人,成為階下之囚。”

明殊鬆了口氣,還好還好,不是死了。

顧昀的雙眉卻是緊緊擰在了一起:“你的意思是,青州軍中出了叛徒,或是青州府衙門內生變,聞將軍被身邊的人製住了?”

海麗看了他一眼,雖然還是對眼前這個青年沒有信心,但事到如今,她也知道顧昀說的是實話。單憑一塊虎牙符,黑山軍的指揮使不可能見她。而她如今內力被封,沒辦法潛入軍營傳信,她能接觸到的黑山軍內部的人,也就隻有麵前的慶平侯世子,三品雲麾將軍顧昀了。

內心掙紮了片刻,她又將桌上的印信拿在手中細細觀察了半天,又將她與明殊幾人相遇的前前後後細細捋了一回,覺得其中並無蹊蹺之處,才牙一咬,心一橫,將埋在心底的信息說出來。

“青州府府君陳溢與青州軍參軍梁思協已將青州城封鎖並掌握了青州軍,聞懷瑾身邊的參將以上都被陳溢借機誆進了州府衙門,殺了過半,剩下的也都降了。聞懷瑾被他們灌了藥,內力盡失,形同廢人,如今就在梁賊手中為質。”

“北戎大單於的十三王子也速失裏,娶的是西狄王的同母妹妹,西狄王想擁戴也速失裏做大單於,所以也速失裏出兵四萬,西狄出兵三萬,又向西涼太後借兵三萬,三家共計湊了十萬兵馬,悄悄集結於蒼嵐山穀,打算取道青州南下,約定取燕北九州,三家平分之。”

“青州為大盛北疆重關,聞懷瑾乃是大盛名將,就算三家合計十萬兵馬,雄關據險,想打下青州也是很困難的事,所以西涼太後請了摘星樓出馬,先帶人潛入青州,聯絡青州暗哨,並刺殺聞懷瑾……我,便是摘星樓派到青州行刺的首領,摘星樓七煞之中的玄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