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38章 海麗

對方領頭的漢子以為這會是一場一麵倒的戰鬥,不,戰鬥都說不上,最多不過三息的功夫,他們就能把這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放倒在地,教育他們一下花兒為什麽這麽紅,然後把那敢騙主人的賤婢綁上,大家開開心心,得意洋洋地回家去。

理想很完美,現實太骨感。

這的確是一麵倒的戰鬥,不,鬥毆。隻不過倒的方向跟他初時的設想有了那麽點差距。

三息過後,他的一邊臉貼在滿是塵土,瓦涼瓦涼的青石板地上,另一邊臉正在與一隻鞋底做親密接觸。一會涼一會熱。涼的是那隻小牛皮靴的底子,熱的是他湧上頭部羞恥的血液。

“現在可不可以叫他們停下來了?”站在他上方,拿他臉皮擦靴底的漂亮少年笑眯眯地,特別和氣地問。

漢子淚流滿麵,出門前他還覺得自己是天下難得一見的勇士呢,怎麽會被街上隨便的一個少年一招就撂倒在地上了呢?

他一定是遇到了妖怪!

不過,是不是妖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今天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丟了臉,回頭自己這個護院頭子的地位還能保的住嗎?或者說,飯碗還能保得住嗎?主人前天才跟他說過,要將他引薦給貴人,送他份遠大前程的啊!

早知會有今天,剛剛他就應該當自己瞎了眼,別管什麽跳舞的胡姬,不過才三十兩銀子……而已嘛……

其實用不著頭兒放話,那些漢子就已經停手了。

沒辦法,這小少年目標明確衝上來找他們頭兒的時候,凡是擋在他路上的都被他一手一個放倒了,剩下的麵對著那兩個看起來明明年紀不大,身材也不是十分壯碩的青年,居然也是一招就倒……

誰會想到長得這麽無害的人一出手就是能倒拉一頭牛的怪力啊!

他們不是消極怠工,也不是技不如人,隻是……一時大意,想不到對方是怪力男,還是兩個……而已嘛。

如果雙方打鬥激烈,怕殃及池魚的圍觀眾們早就做了鳥獸散,但此時是一方壓著另一方打,還顯示出絕對的壓倒性的武力,就完全沒有危險性還很有趣味性了嘛。

再看到剛剛還耀武揚威的男人轉眼被個小小少年踩著臉壓在地上,那股子酸爽勁兒就更別提了。不知從哪裏傳出來“好”字兒,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的眾人紛紛鼓掌,把那些抓人不成反丟臉的漢子們氣得差點兒吐血。

明殊將人放開,親手扶他起來:“對不住啊,我一動手就不大控製得住,大叔你沒事吧!”

有事,事大發了!漢子雙目放空,一臉悲憤,一言不發。這少年擺明了要包庇那賤婢,他還有什麽話好講?

“大叔我跟你說,當街抓人影響不好,真的不好。”明殊一本正經地說,“她若不是騙子,你就是欺負弱女子的壞人,她若是騙子,你就是個沒腦子的蠢貨。你看你說她是騙子,但連個契書都沒有,誰信你?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你當街拿人,就算拿回去,你家主人的名聲也臭了。不但得不著好,說不定還會被罵。”明殊目光誠摯,表情無辜,上下寫滿了“我是為你考慮,為你好,才要攔著你,你不用謝我,我就是這麽崇高偉大”。

那漢子本來被她踩了臉,頭腦還在混亂,如今被她這樣一忽悠,隻覺得腦子成了一團漿糊,更反應不過來了。

“看你們身上的穿戴和出行的陣仗,就知道你們家主人一定有錢又有權,有錢又有權的人家裏一定也有很多美人。”明殊指了指還靠在哈少良懷裏,但表情已經裂成渣,蠢蠢張著嘴半天也收不回下巴的某個美人,“就是這種貨色,又是那樣一種性格,你家主人真能放在心裏?”

那漢子茫然地看著那個挑起事端的胡姬,茫然地順著明殊的話搖了搖頭。

“對嘛,退一步海闊天空,正好,她偷了我兄弟的錢,我隻想趁著沒外人看著的時候好好教訓她一下。”說著,還配合著語氣中的猙獰捏了捏手指,“怎麽樣,就這麽算了,你們走你們的,我們走我們的,嗯?”

“哦!”等那漢子清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領著十幾個同樣茫然又狼狽的同伴走出了小鎮。

在鎮子上兜了好幾圈,才把那些熱情圍觀群眾甩幹淨,貴喜出馬補好了食材,四個人帶著雙手被綁了個漂亮蝴蝶結的胡姬來到了鎮子外頭一處荒廢的山神廟裏。

無時無刻不勤快的貴喜把破敗的山神廟打掃了個幹淨,又不知從哪裏摸了三支線香供在供桌前,然後從供桌下找著幾個蒲團拿在外頭抖落幹淨,幾人便在蒲團上坐著了。

走了這一路,幾人對胡姬的異域長相也看習慣了些,總算從中找到了超出凡常的美來。哈少良一雙眼睛溜溜的,粘在胡姬深刻的五官和凸凹有致的妖嬈身體上,拔都拔不出來。

明殊看不過去,一腳把哈少良踢到廟門外頭把風去,然後對胡姬說:“你叫什麽名字?”

那胡姬碧眼盈盈如水,頗有興味地在明殊臉上拿眼神勾了個遍,懶懶靠在供桌旁,把被縛的雙手抬起來:“就這麽綁著問?”

“你又不是自己解不開,不過做個樣子,免得被人說。”明殊嗬嗬一笑,手指在蝴蝶結上一勾,長長的絲帶滑落,原來是胡姬束發的發帶。

胡姬活動活動手腕,將發帶接過來,隨手束了散發,笑著說:“小女子名字很長,說了你們也記不住,不過我有個漢人名字很好記,叫海麗。”她對明殊拋了個媚眼兒,甜甜地說,“小哥哥可以叫我小麗,或是麗兒哦!”

那嬌嗲甜膩的嗓音,生生逼出了明殊一身的雞皮疙瘩。

陳石和貴喜並不知道明殊為什麽非要把一個麻煩帶在身邊,一個小賊而已,就算長得漂亮,也應該直接送到裏正那裏,由他們將人送到官府懲治。對單身女子設堂私審,總覺得不大好的樣子呢。

不過兄弟要做的事,他們肯定是要挺的,沒錯,他

們就是這麽沒有原則的人。

明殊仔細看著麵前千嬌百媚的胡姬,雖然她的容貌與漢人迥異,讓人一眼看著就知道是個異國人,但眉宇間還是留有一絲中原漢人的痕跡。

“你是從西涼來的嗎?”

海麗眨了眨眼睛,對明殊一笑,輕啟朱唇:“從哪裏來的又有什麽重要?小女子自入了大盛,便將自己視作大盛人。今天能見著小哥哥,也算是千裏有緣一線牽。對了,小哥哥你叫什麽名字?家裏有什麽人?定親了沒有?要不要考慮一下我?”

旁觀的陳石和把自己當壁花的貴喜瞬間震驚了。這世上怎麽會有如此……如此……如此不要臉的女子?

明殊才十六歲,還是個孩子呢!姑娘你看著怎麽也有十八九了吧!從年齡上看,明明我們才更加合適啊!

長的又不比明殊差!

陳石:我還很有力氣,會幹農活,每畝能打四百斤稻穀。

貴喜:我還很會過日子,漿洗縫補都能幹,嫁給我你什麽活都不用做了,我直接把媳婦當娘娘供的!

明殊不知道兄弟們心裏的糾結和不甘。聽了海麗的話也隻是微微一笑:“我姓明,離成親還早,對未來妻子隻有一個要求,年紀要比我小!”

貴喜“噗”地一聲笑出來。

海麗一臉哀怨地看著他。

“你是西涼來的對不對?”明殊再次問道。

海麗沒什麽好氣地說:“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

“但你大盛官話說的這樣好,若不是你相貌殊異於人,便將你當做大盛土生土長的姑娘也沒人會不信。”明殊慢悠悠從懷裏摸出兩隻小小的木牌來,“能不能先告訴我,這兩個東西你是從何處得來的?”

海麗見著明殊手裏的東西,臉色一變,忙用手去摸腰間。原先藏的妥妥的東西怎麽會到了這個少年手中?想來是他拿回錢袋之時……可怕的是她居然毫無感覺。

終有一種終日打雁,今朝被雁反啄了眼的沮喪。

陳石和貴喜兩個忙湊近了看那兩塊牌牌,兄弟這是什麽時候搞來的?打哪兒弄來的這個?別說你是從人家姑娘身上摸來的啊!太下流無恥了!

羨慕嫉妒恨。

那兩塊牌子一塊烏黑,一塊泛金,有著明顯的木紋卻入手重沉。黑色的那塊不過拇指大小,一麵浮雕猙獰獸首,口銜星辰,反麵陰刻著一扇鬼門。雖然尺寸不大,但方寸之間浮雕陰刻卻極是傳神細致。泛金的那塊約有小兒半個巴掌大,上刻虎牙紋,虎首下是清晰的幾個大字。

二人心中俱是一震。

雖然他們識字不多,但能看出這牌子分明是大盛軍中製式。而且上頭虎首威嚴,如此精雕細刻,清潤發亮,怎麽看都是塊很了不得的東西。

“青州軍的傳令虎牙符,西涼摘星樓七煞中的玄煞令。海麗姑娘,您就沒什麽要對我說?”明殊微微眯起了雙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