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8章 當年舊事(上)

“不就是皇上的哥哥弟弟啥的嗎?有什麽嚇人?”

“嘖嘖!”小二一撇嘴,“也對,看你幾位年紀不大,想必也不一定知道十五年前那個震驚天下的案子。早年前兒,先皇爺爺有位特別喜歡的公主,封號是陽羨公主,跟當今皇上是嫡嫡親的親姐弟。你們知道她的駙馬是哪位嗎?”

四人一起搖頭,隻是明殊眸光微黯。

“就是當年威名赫赫的定北軍大帥薛靖啊!”小二一拍桌子,麵色激昂,“說起這位薛大將軍,可真了不得,是個鼎鼎有名的英雄。聽說他身高九尺,有如天神一般,力能搬山,有萬夫不當之勇。三十年前帶著定北軍打到北戎皇城,逼著北戎大單於寫降書,遞順表,喊我們大盛皇帝為父皇帝。保了北疆二十幾年太平。先皇行獵北狩,被困牛闌山,鎖龍嶺,也是薛將軍一杆銀槍,隻帶著十三鐵騎,衝入萬馬軍中,殺了五進五出,將先皇救出來的。所以先皇才將最心愛的陽羨公主嫁於他為妻。”

“啊!我聽說過他!”哈少良恍然,“我爺爺,我爹我叔伯都提過,說咱們大盛有個戰神將軍,打遍天下無敵手!是個大大的英雄。不過他們沒說過名字,隻說他娶了個公主,莫不就是他?”

“除了這位薛將軍還能有誰?”小二仰起頭一臉景仰,“隻可惜天妒英才,薛將軍雖然神勇,也敵不過敵人的陰謀詭計啊。”

陳石咽了口唾沫,想了想,有些不確定地說:“我記得兒時曾聽過這個名字,但那時是說他是通敵的叛將……”

“就是陰謀啊!”小二憤憤地說,“都是那些狡猾的北蠻,打不過薛將軍,就使反間計,編了謊話,說薛將軍跟他們勾結,要向他們借兵叛亂,滅了大盛自立為帝,這才讓先皇震怒,將薛家滿門都殺了。”

“殺了?!”幾人驚叫起來。

“是啊,那樣的大英雄,最後落得身首異處,還要遭世人誤解、啐罵,真是令人唏噓。”

“那後來呢?”

“為這事,當年京城死了不少大臣和將軍,連皇子們都被牽連其中。過了幾年先帝駕崩,今上登基。今上跟這位姐夫感情一向很好,陽羨公主又以死證薛將軍清白,今上就一直秘密在查,查出來這是北戎幾個蠻幫聯合起來定的反間計。隻是死者已矣,生者如斯。當年冤死的定北軍將領罪名洗清,親族從流放地釋回,陽羨公主也遷入皇家陵寢。這位郡主,就是當年陽羨公主與薛駙馬的小女兒。陽羨公主臨死前將她送走,那時候她還未及滿月。去年皇上才找回了她,憐惜她父母雙亡,賜了她福慧郡主的封號,住在宮裏與太後相伴。”

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小二覺得差不多夠對得起這二錢銀子的份兒,便要離開,卻被明殊一把攥住了手腕。

“皇上是在哪兒找到的她?這麽多年,她是被誰撫養的你可知道?”

“嗐,這誰不知道啊!收養她的也不是一般人家,那可是開國元勳敬國公衛家!衛家三房夫人是陽羨公主的手帕交,陽羨公主便是輾轉將女兒藏到了衛家養到這麽大。去年事發,

敬國公上書請罪,可以前薛家女兒是叛逆之後,現在薛家被證是被陷害的,這匿叛之罪嘛怎麽也不好意思壓下來不是?皇上非但沒治罪,還大大封賞了福慧郡主的養父母。年前皇上給群主指了婚,配給了三皇子榮親王殿下,好日子就定在八月初八,到時候衛家便是這對夫妻過來觀禮,算算日子,現在應該已經到京城了吧。”

樓下的車馬碌碌動起來,仗儀威武,在兩邊的百姓的目光中滿是豔羨,帶著對皇家的敬畏,更有對這位郡主身上所帶薛家血脈的景仰和無限唏噓。

哈少良他們隻將這事當成了故事來聽,聽過感歎一番也就作罷,繼續吃飯,一邊吃一邊商量接下來要去的地方。隻有明殊心不在焉,筷子戳著碗裏的米,眼睛隻盯著外頭瞧。

“一會我還有點事要辦,你們先去,過兩個時辰咱們再在這樓前碰頭吧。”會了賬,站在醉仙樓的門前,明殊對三人說。

“能有什麽事啊,咱們一起唄。”哈少良說。

“我師父在京裏有個故人,以前聽他說過好像住在這附近,我想去找找。”明殊笑了笑,對他們揮手,“隻是年頭久了,他說的也模糊,未必能找得到人。你們想去哪兒逛就去哪兒,跟我找個不一定能找著的人多無聊啊。機會難得,去吧去吧。”

既然是小明要去見他師父的故人,他們仨跟著去肯定不大合適。幾人叮囑一番,又敲定了相聚的具體時間,這才分開。

哈少良是個閑不住的性子,又總是毛手毛腳的,得虧有個心細的貴喜盯著,又有穩重的陳石跟著,他才沒惹出什麽事來。當然,小哈眼睛尖,心眼兒多,常年聽他那些叔伯說外頭的坑人把戲,有他在,那些看著他們是初來京城的外鄉人想仙人跳的當地活鬧鬼們設了幾個坑都被他們跨過去了,便死了心,換別人坑。這一路倒也安安生生沒出什麽事端。

兩個多時辰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眼見著天色漸暗,四個人終於在醉仙樓外碰頭,結伴一起回了慶平侯府。

“你們回來倒早,京城裏到子時才宵禁,晚上熱鬧得很呢。”玄武笑著說。

“還是算了,頭回出去,別一下子找不到回來的路,那就丟人了。”貴喜笑眯眯地把自己買的東西放在外頭石桌上。

他家裏兄弟多,這次出門,便去扯了好幾尺結實的青布打算給哥哥弟弟們做褲子褂子,又給家裏的小弟弟買了些便宜耐摔的小玩意兒。陳石則是買了套銀的長命鎖和手鐲子打算送給家裏的弟弟,又給家裏父母各扯了幾尺布頭。至於哈少良,沒了明殊管他,自然是買了一大堆無用的東西,浪費了不少錢。至於明殊,則是兩手空空,啥也沒帶回來。

玄武問了兩句,便離開了他們的院子。

顧昀剛用過晚膳,此時拿著熱手巾淨手淨麵。玄武進去的時候,見屋裏還有兩人在,一男一女,正是不歸大師送來的那兩個南華宗弟子。這二人是兄妹倆,哥哥無涯,妹妹無心。這二人正在向顧昀匯報今日明殊四人的行蹤。

“他們自醉仙樓分開,我跟著明殊,無心

追著那三人。”

無心說:“他們隻是隨處逛逛,每處並不多停留。為人倒也警醒,沒吃什麽虧。”無心相貌普通,就跟一般的鄰家姑娘一樣,聲音也沒什麽起伏,極平淡地說陳石,貴喜和哈少良去了哪裏,見了什麽人,說了哪些話,聽得玄武想打哈欠。

顧昀揮揮手示意自己知道了,那三人來曆清楚明白,沒什麽問題,真正有問題的,是那個滑不溜手的小子。

無涯皺了皺眉,不知道自己要從何說起,想了想,才說:“明殊很厲害,內力還在我之上,且對我的跟蹤似乎有所察覺,所以……我沒用,跟他出了醉仙樓之後,不過三條街,就被他甩開了。我並不知道那兩個時辰他去了哪裏,見了什麽人。”

這下連玄武都震驚了。

無涯和無心剛來的時候,他與白虎跟他們比試過武功,對這兄妹倆的本事很是推崇,今天聽無涯竟然直陳他不如明殊,想想小明那細胳膊細腿仿佛一推就倒的模樣,玄武覺得十分心塞。

連無涯都不是他對手的話,那自己豈不更打不過他?

不,老子是世子爺身邊第一高手,豈會不如個未滿十六,乳臭未幹的小子?一定是那小子太奸滑,匿跡逃命的功夫一流,才能甩脫了無涯。真硬打硬拚,就他那小身板兒,不夠老子一腳踹的。

明殊白天去了哪兒?她當然是避著人去打聽福慧郡主的事兒了,得的消息越多,她心裏越是發寒,長期以來的種種猜測讓她不寒而栗,可是怎麽也不能相信。

她自小在衛家長大,雖然從小被送到莊子上住著,但逢年過節衛家都要將她接回府去,一應吃穿用具,月例炭供沒有一絲半點的克扣。敬國公是她的祖父,父親是敬國公的三子,年少時曾在禁軍做到龍驤衛僉事的位置,也算得上是年少有為。可惜有一年隨先帝春狩,被流矢誤傷,墮馬跌折了腿,落下了個跛足的殘疾,便不能再在君前侍奉,所幸領了個虛銜帶著家小回了敬國公的老家真定府,一來守著祖宅,二來打理衛氏一族的庶務。雖然在衛家是三房老爺,但也跟族長的權勢差不多。

而這位衛三爺的夫人,便是忠義侯府的嫡出小姐,年少時曾做過陽羨公主的伴讀,與陽羨公主私交甚篤,又因丈夫遠離廟堂,便成了她托孤的最佳人選。

當時也巧,薛家小姐送到衛家時,衛三夫人剛剛生產下一女,便對外宣稱是生了雙生子,將公主的孩子當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撫養長大。

明殊,本名衛明珠,便是衛三夫人雙生女兒中的妹妹。

按理說,她就應該是衛家嫡出的女兒,姐姐衛明蘭,就應該是公主當時送來還未滿月的遺孤。

過了十五年,皇帝找到了衛家,把姐姐衛明蘭接走了,壓在衛家十五年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這是好事。

隻是,為什麽姐姐被接走的當天,沒人告訴她這麽大的消息,更沒人讓她來給感情深厚的姐姐送行,而是在當天夜裏,便放火燒了她所住的莊子,燒死了莊子上所有認識她的人呢?

為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