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05章 算賬
刺客的賬,昭王現在是算不了。那個唯一留了活命的刺客,意外是個硬骨頭,不知吃了什麽迷心藥,被抓之後就是死不開口,不飲不食,一意求死。
這種一瞧就是世家裏專門調~教過的死士,軟的硬的都別想叫他們開口。宇文泰也沒了耐心,不再管那人死活。他於問案尋蹤這種事完全沒個頭緒,也就直接交給竇庸這種專業人士找人去做。不知怎麽的,他就想起那夜被明殊所救的衛氏女來。
要說衛明蕊落水那招也實在老套,之後對竇夫人等人施救行為的漠視更是敗筆中的敗筆,再後來對宇文泰和顧昀的態度言辭更加露骨。結合她初入懷遠時放出的流言,這樣所為的目的已是昭然若揭。
可笑的是,她竟然將自己當作了慶平侯,還刻意要與他接近……宇文泰不覺同情起那個與她一道入城的另一個衛姑娘來。
人家還不顧危險跳下水去救你呢,結果一轉身就被她捅了一刀。聽說回去之後那兩位姑娘已經不見麵不說話,算是撕破了臉。
若不是因為衛明蕊的作死做法,明殊也不會下水救人,不會耗盡力氣腿抽筋,自己也不會下水去救明殊。若不是兩個人都筋疲為盡失去了應有的判斷力和行動力,明殊也不致於來不及反應,隻能直接拿自己的身體當盾去為他擋箭。
刺客的主使者雖然找不到,但害他的明殊受這麽重的傷,衛明蕊也有一份“功勞”。昭王殿下心裏頭算盤珠子撥得“啪啦啪啦”響,已經給衛明蕊狠狠地記上了一筆。
雖然明殊有驚無險地逃過了一劫,但本王也絕不會放過你。
沒錯,本王就是這麽恩怨分明,睚眥必報的漢子!
衛明淵這些日子一直提心吊膽,吃也吃不下,覺也睡不好。
昭王當街遇刺是何等的大事!雖然上麵下令封口,但剛剛出了橋塌的事故,昭王又是在街上被人行刺的,路過的行人,街道兩側的商家住戶,很多人都是親眼見到的。
王爺沒事,但王爺身邊的那位年輕的小將軍被一箭射~入背心,眼見不得活。那間花樓事後被封,花樓的主人和裏麵所有的雇工還有常客,如今都在府衙重刑犯的鐵牢裏關著,還不定出得來出不來呢!
衛明淵聽著這消息時,原本也是憤慨、擔心,並下定決心要更加努力地做事,巴望著昭王府和竇大人能早日找到主謀者。
直到兩日前,他無意聽到同僚喝酒閑聊時,說到的衛家女落水事件。
衛明淵腦子“轟”地一下炸開,究竟是怎麽回自己蝸居的都不知道。
好不容易將心定下來,衛明淵急匆匆趕到衛宅,先不去見衛明蕊,而是來到衛明芳的院子裏,讓明芳詳說當日的情形。
衛明芳心中委屈得很,又有怨氣,便將當日衛明蕊所為一五一十地說了。
“我真心當她是姐姐,為了她,我連性命都不要了。當日在水裏,若不是明校尉仗義出手,將我們從水裏拉出來,我和她都要溺死在水裏,若真要沒了命,她那是自找的,我卻是被她坑死的。”衛明芳哭著說,“後來我才想清楚,明明竇夫人她們已經將竹竿子遞過去,她抓~住了便能被拽回來,卻偏偏要等旁人來救,還差點害死了我。她抱著什麽心思,哥哥你一定比我還清楚明白。”
“若是昭王也就罷了,她畢竟是一心一意要做昭王妃的人。可是對麵當著的是慶平侯,她又是感恩,又是扮暈,想往人家身上倒,又是什麽意思?雖然我也沒有奢望能嫁給慶平侯,但出來時,伯父伯母是怎麽說的?
她心裏當真有我這個妹妹嗎?我還就在她身邊站著呢,她就,她就做出如此自甘下作的事,不止她自己沒臉,連帶著咱們整個衛家都跟著沒臉。”
“我如今是沒法子再出門了,這懷遠城裏但凡有點身份地位的,誰不在心裏恥笑著咱們?我隻盼著京裏快點來人,將我們接回去,也好早早離了這地方,多待一日我都覺得臊的慌。我可再沒福氣有這麽一位姐姐了。”
衛明淵聽得一楞一楞的,他知道衛明蕊心大,也知道她心焦,但萬萬沒想到,這麽蠢的事她竟然也能幹得出來。
怪不得近日同僚們看著他的眼光都是怪怪的,說話的腔調也暗含嘲諷,原本根子竟是在衛明蕊這裏。
眼前陣陣發黑,衛明淵此時無比後悔,後悔應承了伯父將堂~妹們帶來,後悔在接受了慶平侯的警告之後沒有當機立斷立刻將她們送回京,後悔沒有經得住衛明蕊的磨功,答應了放她們去赴竇夫人的生辰宴。
“哥哥,哥哥,您怎麽了?”衛明芳見他麵色奇差,神思恍惚,不覺說道,“我也知道,我們姐妹在這兒連累了哥哥,如今不管是昭王還是慶平侯,我們姐妹都是沒指望的。我來這一趟也不過是全了伯父的心願,並沒有非成不可的意思。但明蕊姐姐已經魔怔了,昭王或是慶平侯,她是無論如何也要抓著一個的。哥哥還是快點安排,叫大伯伯派人接我們回去。我怕再在雲州耽擱,明蕊姐姐萬一就認了死理,全豁出去,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來,我們衛家的名聲就全完了。”
“我怎麽不知道。我早已寫了信回京,隻是至今未收到大伯父的回信……”衛明淵雙目放空,“你們這些日子囿在宅子裏未出去,大概還不知道,救了你們之後,昭王在回府的路上遇刺,那位明校尉以身相護,後心中了一箭,隻怕是回天無力。”
“你說什麽?”衛明芳驚叫著站起來。
“現在人在昭王府中靜養,沒人能見著他。聽說傷勢極重,隻怕是在熬日子。”衛明淵呻~吟一聲道,“我雖在王府任職不久,卻也是知道一些王爺的喜好~性情。在雲州地界,與他甚是相得,能被他視為兄弟朋友的,不過是慶平侯與明校尉二人。王爺此人極為重義,一旦明校尉不治,盛怒之下,說不定就會怪罪到你們頭上。這幾日,你們千萬閉門莫出,我與長史大人請假,親自安排車馬,送你們回京避避吧。”
這時候,衛明淵半點要見衛明蕊的心情也沒有。見麵能說什麽?指著她鼻子罵她不知廉恥?他不是長房的,衛明蕊也一向瞧不起他這個堂兄。就如明芳所說,她已經魔怔了,便是伯父當麵,她也未必能聽得進好話。
衛明淵打定了主意,從明芳的院子出來就要回去。卻被守在明芳院門口的丫鬟堵住。
“琉璃?”這個丫鬟他認得,衛明蕊帶來的四個貼身侍女,一個琥珀已經沒了,剩下的是琉璃,珍珠和碧玉三個。琉璃望見他,有些怯怯地上前行禮。
“二少爺,我家小姐想見您。”
衛明淵眉頭微皺:“王府裏還有事,此時卻沒空去見妹妹。晚些時候再說吧。”
琉璃見他要走,趕緊移了一步擋在他麵前,麵露懇求:“求少爺見她一麵吧。小姐這些日子心浮氣躁,飯也吃不得幾口,夜裏也睡不安生,還不許請大夫來瞧,再這樣下去可怎麽得了。如今這邊也對小姐生了怨,小姐心裏難過,隻是想請您過去說說話。”
衛明淵冷笑一聲:“她這是心裏鬱結,得了心病要大夫來又有何用?我看她自己心裏也清楚。”
雖是這樣說,但一筆寫不出兩個衛字,明蕊又是大伯父千叮萬囑交給他的,縱是心裏再有怨氣,衛明淵也不能真就放手不管。
“也罷,瞧一眼便瞧一眼。總歸說了該說的話,盡到人心也就是了,至於她聽是不聽,卻不是我能作了主的。”衛明淵心裏這般想著,便跟著琉璃去了衛明蕊的院子。
乍一見到衛明蕊,衛明淵嚇了一跳。不過數日不見,衛明蕊原先豐潤的兩腮凹下去許多,皮膚枯黃,看著瘦骨伶仃的很是可憐。
衛明淵還沒說話,衛明蕊已經先哭了出來。
抽抽噎噎好一陣子,才拿帕子將臉拭淨了,沒什麽好聲氣兒地說:“我還當哥哥已經不認我了,非要我派人去請,才能請動你這尊大佛。”
“這是什麽話。”本來看著她這憔悴樣子還心生了點憐惜,結果她一張嘴,那點憐惜心立刻煙消雲散而去。
“怎麽不是這句話?”衛明蕊將屋裏幾個服侍的丫鬟都攆出去,聲氣兒咄咄,“你一來就去了明芳那死丫頭處,不就是打量著我沒什麽用了,以後要攀著她?”
衛明淵被她氣得一口氣接不上來,臉漲得通紅,偏他又不是個嘴巴利索的,指著衛明蕊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瞧,被我說中了吧。”衛明蕊冷冷地看著他,“明芳不過才十四,都沒長開的小丫頭片子,你以為慶平侯能看上她?不過是叫她陪著我走這麽一遭,跟著見回世麵,好給我幫襯罷了。”
言下之意,不過是衛家要拿衛明芳這個還沒長開的小孩子來襯她的成熟美麗,溫婉大方,給她加加籌碼。
她竟然就這樣說出來了!
衛明淵平靜了下來,覺得剛剛因為衛明蕊一句話就發怒的自己實在是愚蠢可笑。
“你也休聽她胡說,左右我見到了昭王和慶平侯,這兩人都是人中龍鳳,不管衛家與他二人中誰聯姻,對衛家都隻有好處。”衛明蕊撥~弄著手上的金絲鐲子,“哥哥你也就甘心在昭王府做一名不出頭的八品小吏?難道不想踏上大道,有好風借力青雲直上?”
衛明蕊眼睛亮得嚇人:“我心裏有個計較,還需哥哥幫著我,隻要哥哥助我成事,讓我能嫁了慶平侯或是昭王,你便是我們敬國公府的大功臣,我父親忘不了三房的功勞,也忘不了你,你之後必能……”
“別說了!”衛明淵站起身,打斷了衛明蕊的暢想,冷笑道,“送你來不過是受伯父所托,此事我已辦妥。旁的事情請恕我力有不逮,幫不著妹妹的忙。”
“等等,很簡單的,我隻要你將我……”
“住口!”衛明淵喝道,“別說出來汙了我的耳朵。”
看著衛明蕊不敢置信地瞪大的雙目,衛明淵隻覺得心灰意冷:“妹妹病了,就在這宅子裏好好休養,別再出去惹事。明校尉身受重傷,如今還在王府死生不知。天知道哪天他便去了,昭王的怒火會燒到衛家的頭上來。你就聽我一句,斷了那念想,等我請得假,便親自送你們回京去。”
“我不回去!”衛明蕊瘋了一般大叫。
衛明淵絲毫不理會她,冷冷地說:“這兒的差事,隻怕我也做不下去了。索性一起回京,我親自向大伯父請罪。你怎麽著也是敬國公府的嫡女公子。大伯父是國公世子,總能給你找個體麵的親事。”
看著衛明蕊臨近崩潰的表情,衛明淵心裏突然升起一股爽快來,又加了一句:“早早兒嫁了,或許你的心也就定了。”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衛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