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02章 受傷

她甫一睜眼,正瞧見顧昀單手攬著明殊,和聲細語說著話,眉間舒展,目中含笑,說不出的溫情。衛明蕊眼中一亮,掙紮著爬起來,由侍女扶著向前走幾步,對著顧昀盈盈下拜:“小女衛氏明蕊,多謝王爺仗義相救。”

顧昀:“……”

明殊:“……”

站在一旁被她忽略的昭王:“……”

顧昀左右看看,指著自己:“我?”

“是啊!”衛明蕊微垂下頭,露出雪白的一截脖頸,又向上瞄了他一眼,一臉的含羞帶怯,“小女不慎落水,多虧您……”

等等,衛明蕊突然想起來,她落水的時候,眼前的“昭王”分明已經離開,岸邊隻有“慶平侯”在場,……她左右看看,一眼瞧見了臉黑黑,正由護衛擦拭頭發的“慶平侯”。

啊,不是昭王,這太可惜了。昭王權勢更盛,容貌更佳。但時至今日,她已經沒了初時的雄心壯誌,頭戴鳳冠,母儀天下的夢她也知道那終究也隻能是個夢。

罷了……慶平侯也行。總歸手掌重兵,又有長公主為母,身份雖比不得昭王,但也不算多差。

她就知道,慶平侯雖然在戰場上是殺人如麻的修羅,但真的麵前有個嬌滴滴的小娘子落水,他不會視而不見的。

此時又難得靠這麽近……

衛明蕊捋了捋鬢邊的散發,對著宇文泰又是一禮:“是奴記錯了,原是侯爺的功勞。侯爺仗義,救命之恩,衛明蕊絕不敢忘。”

初初聽到“衛明蕊”這三個字時,明殊臉上的笑容已收了,見她對顧昀和宇文泰的這番作態更加心裏發堵,心生厭惡。這位衛家極受寵愛的嫡小姐,她曾在幼時見過一回,那時便十分瞧不起人,特別是瞧不起無官職在身的三房中人。那時候她與衛明蘭不過才八、九歲,衛明蕊跟著她的父親和繼母回鄉祭祖,在真定府住過兩個月,當時這位衛明蕊就差騎到她頭上了。

“哼。”明殊轉過身,身子抖了抖。

顧昀本就對衛氏無好感,見衛明蕊前後擺出這樣的姿態,再聯想當初她進懷遠城時在城門前的威風,哪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不想與之糾纏,攬了明殊的身體就說:“明殊在打冷戰,我先帶他回王府,請個大夫給他瞧一瞧。這兒還有勞您多看看。”

等等,本王也在打冷戰啊!本王在水裏泡了這麽久,救了那麽多人,怎麽你也不見多關心我一下下啊?

眼見著宇文泰要跟著顧昀走,衛明蕊突然身子一晃,軟~綿綿向他倒了過去。

宇文泰麵沉如水,理也沒理她,閃身讓開,竟是任由她麵朝著地直直倒下去。

衛明蕊本是打算著自己一暈,宇文泰就要出手相扶,正好彼此可以更親近,也算有了肌膚之親,誰知道人家別說伸手來扶,竟是看也不看她一眼。

就算地麵是柔軟的草地,這樣砸下去,柔嫩的臉蛋也要有小小的劃傷,衛明蕊尖叫了一聲,趕在臉部著地之前,將自己的身體扭了扭。臉保住了,手腕卻扭到了。痛得她當場哭了起來。

隻是此時,再沒人顧得上她是敬國公府的嫡小姐,就連原本麵子上也對她和氣有加的官夫人們也都齊齊扭過頭去,當自己什麽也沒看到什麽也沒聽著一樣。侍女們過去扶她,被她恨恨地甩開。衛明芳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想了想剛剛堂姐的言辭和舉動,突然明白過

來。想到剛剛自己巴巴兒跳下水去救她,卻反倒差點被她害了性命,衛明芳覺得心像是被油翻過來覆過去地煎了又煎,火燒火燎的痛。這兒再也待不下去了。她冷著張小~臉,叫了自己的侍女,便要回去。

“妹妹!”眼見著衛明芳也要拋下她,衛明蕊叫道。

“我可沒您這樣一位好姐姐。”衛明芳頭也沒回,緊了緊身上的外袍,抬腳就走了。衛明芳雖是二房的,但自小也是父疼母愛,家裏如珍似寶地嬌養長大。父親雖然能力平庸,卻也因為早早知道二房不能承爵,得靠他支撐門戶,所以十分努力上進,他們二房本就不用依靠長房而活。就因為長房的一個謀算,父母千不舍萬不舍,還是讓他們將女兒帶到遙遠的雲州來。

就算攀不上這門親事也沒什麽,母親在她臨行前便說過,總歸算是為衛家盡過一份心力,若真的沒有緣分,便回京城來,挑個老實本份的人家嫁了也是享福。

沒想到自己不顧性命去救的姐姐,卻是這樣捅了她一刀,還如此明晃晃的,連點遮掩的心思也不花,眼中完全沒她這個妹妹的存在。

你將我當作了什麽?

你又將自己當作了什麽?

這一刻,衛明芳都覺得自己的姓氏上被蒙了一層灰,擦都擦不亮堂了。

不說這姐妹倆回去之後如何針尖對麥芒,顧昀叫人牽來馬,扶著明殊上去。

“你自己能行嗎?要不要過來我這邊坐?”宇文泰上了另一匹馬,有些不放心地對明殊說。

“沒事,已經緩過來了,腿也不疼了。”

“我們走吧。”顧昀對著兩人點了點頭,催動坐騎當先走,宇文泰和明殊並轡而行,兩人都有些脫力,心下大石已放,回去的路也就不用趕。

看著忙亂卻井然有序的街道,明殊對宇文泰感慨道:“竇大人真能人也,不過這二年的工夫,懷遠被他治得井井有條。”

宇文泰滿意地點頭讚同:“隻是此事是因他為夫人慶生而起,怕是現在竇庸心下負疚,太難過了。”

“誰也沒想到會出這樣的意外,我想百姓們也不會埋怨竇大人的。”

“我從府裏撥些銀錢出去,給這些受傷的人家略做撫~慰。”

明殊點頭道:“還要派人手將城中險處排查一番,能修的好好修一修,有險情的,便立個警示,讓人暫時先避開。”

“是該如此。”宇文泰點頭。

眾人一路行走,街道兩邊花燈未撤,人流卻少了許多。明殊與宇文泰正說著話,沒來由心頭就是一緊,耳中似乎聽著了弓弦繃緊的聲音。

她向那聲音來處回頭望去,見是剛經過的一處花樓,二樓的一扇窗戶半開著,“嘣!”被燈光映照著,一道寒光衝著宇文泰的後背激射而來。

除了明殊,並未有人發現異樣。距離這麽近,抽刀已來不及,明殊想也沒想,將宇文泰向前一壓,自己從馬背上躍過去,以身擋住了他。

“噗!”一聲悶響,宇文泰隻覺後背一重,耳畔傳來一聲悶~哼,再一回頭,正見著明殊那張總是帶著笑的臉就垂在自己的肩頭,雙目緊閉,總是向上彎起的唇角流下了刺目的紅線。

“明殊!”宇文泰大叫了一聲,卻聽不見背後的絲毫回應。

跟在後麵的護衛們聽見弓弦響聲已經來不及了,等回神時正見到明殊背

上插著箭,壓在昭王的身上。他們驚呼了一聲,一起圍過來,將宇文泰和明殊二人都扯離馬背,眾人團團將二人圍起,不敢露出一絲縫隙。

“抓刺客,抓刺客!”淒厲的尖叫在街道上響起,本就寥寥的行人發出慌亂的驚叫聲,抱著腦袋滿街亂竄。

走在前頭的顧昀一勒馬韁繩,回身就看見背插箭羽的明殊生死不知地倒在宇文泰的懷裏,腦子“嗡”地一聲炸開,目光隨著眾護衛劍指之處,如冰鋒一般刺了出去。

“箭是那裏射~出來的!”

“將那樓圍起來,裏頭的人一個也別放過。”

“竟然敢在懷遠城行刺昭王殿下,何方賊子,膽子竟然這麽大!”

“閉嘴!閉嘴!”宇文泰怒吼,“讓開點、你們都讓開點,快點把明殊抬回去,請最好的大夫來,要快!”

“不能上馬,太顛簸,這兒哪有醫館?最近的醫館!”在宇文泰的怒吼聲中,兩個護衛將人從他懷裏扒出來,就手把身邊的一間房子的門板給卸了,扔給家主人十兩銀子,小心翼翼地把明殊俯身放上,兩個人抬起就走,努力又快又穩往街上的醫館趕。

剛剛大家看得真切,那箭來得無聲無息,就是衝著王爺的背心去的。若不是明殊反應快,和身撲上去拿自己當了盾,現在的王爺已經沒了命,他們這些王爺的貼身護衛也別想活著了。明校尉是王爺的福將,也是他們的恩人啊!要是明殊死了,別說王爺受不了,就算是他們這些護衛,心裏也要一輩子跨不過那個坎兒去。

過不多時,顧昀帶著幾名護衛從那小樓裏出來,手裏提著一個半死不活的男人,身後的護衛衣服上沾著些許血漬。

“看著他,別讓他死了。”顧昀將手裏被卸了下巴,鬆脫了胳膊的男人扔給別人,問明了明殊被抬走的方向,提步便追了過去。

街尾處的一家醫館裏,空空蕩蕩的醫館隻有老板一個人在,館裏所有的大夫都跑去河邊救治落水的人了。

“你們館裏最好的外傷大夫是哪個?”宇文泰揪住老板的衣襟,雙目赤紅對他吼。

“付、付、付付郎中,不過他現在不在啊!”老板看到這幾個凶神惡煞一樣衝進來的人,再看到門板上人事不醒的人後背上插著的那支箭,嚇得直打哆嗦。他隻是個開醫館的,祖上的醫術他沒學會幾手,給人瞧瞧頭疼腦熱啥的還行,這麽重的箭傷,就算是館裏專治外科的付老先生在也要束手無策……箭沒了這麽深,人還能活嗎!

“大人們,這傷太重了,若是尋常跌打損傷倒還好,可是這……”

“什麽還好!”一個護衛也紅著眼睛叫,“明校尉是為王爺受的傷,這傷耽擱不得,今兒你救也得救,不能救也得救!若有半點差池,我們昭王府就拆了你的醫館,砸了你的招牌!”

“小五,你冷靜點兒!”他身邊的一個護衛拉了拉他。

王爺?昭王府?老板看著自己麵前表情猙獰的青年,差點暈過去。

“王爺,王爺饒命!”

“揪著他也沒用。”顧昀從門外走進來,“我已派人快馬去請軍中軍醫,但時間太緊,你們館裏的大夫都在河邊是不是?來人,牽了馬過來,帶著他立刻去河邊找,有一個算一個,將大夫給我抓回來。”

“遵命!”

老板被護衛架上了馬,一溜煙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