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四章:初遇
他們方走,沁兒便道:“那套翡翠墜子,是璉王爺生前送給小姐的,怎麽就白白給她糟蹋了?”
瞿良邪滿不在意,隻握緊了腰間一枚血色的勾月玉佩,“人都不在了,東西留著又有什麽用?”
“可小姐,那公孫玲瓏,今兒個擺明了是來立威的,瞧她盛氣淩人的模樣,生怕人不知這六宮是她主理的。”眼瞧著自家小姐一幅忍氣吞聲模樣,沁兒又是著急,又是心疼的。
瞿良邪勾勾唇角,擺弄案上一盆綻的極致的臘梅,“她爺爺是公孫正,父親是公孫中,有盛氣淩人的資本。”
沁兒還要爭辯兩句,瞿良邪抬手示意她不必再說,“去拿把剪刀來,這臘梅雖好看,可開的盛了,也挺討厭的。”
沁兒無奈的歎一聲,轉身去拿剪刀,心中卻為小姐不值,本該在蜀地做她尊貴的上太夫人,卻偏要入宮來受那班婦人的氣。
後宮佳麗三千雖是個誇張的說法,但曆朝曆代,三宮六院卻是不少的。
墨玨此時才知道,應付後宮女人,比應付朝堂上那群老頑固,要費心的多。
“皇上,夢嬪娘娘那頭來人催了好幾次了。”看到君王一幅費盡思量的模樣,領事太監方淩不說為君王分憂,反而一句話又為他眉頭添了一道憂愁。
“嘖……”墨玨滿臉憤恨地瞪了他一眼,抓起手邊的硯台就要扔過去。
方淩連忙賠笑著提醒,“皇上,那可是你最愛的端硯,玉樓大師親手雕刻的,全世界僅這一台。”
“嘿你這老東西!”憤憤地將硯台輕輕放下,墨玨一咬牙,捋了捋頭發,“朕今晚就歇在白宮,哪裏都不去。”
方淩嘿嘿笑了兩聲,讓下頭的人回話去,隨即又問道:“皇上,您要就寢了嗎?”
墨玨挑了挑眉頭,咬牙道:“你還真想朕在這白宮待一夜啊!”
“這不是您自己說的嗎!”方淩這樣說著,又往門外遞了話,叫他們準備好,皇上要出宮。轉頭又討巧地問君王:“皇上要去福蕊宮嗎?”
想起白日裏的瞿良邪,墨玨心中沒來由地煩躁,搖搖頭,“去太宸宮轉轉。”
夜晚的福蕊宮籠在一片燈火中,本是布置喜慶的新婚宮殿,卻陰沉沉的。
隻因君王今夜歇在白宮。
宮中幾個
才分來的小丫頭都聚在外間,小心翼翼伺候著,生怕新主子脾氣不好,拿她們出氣。
而這位皇貴妃用完晚膳,獨自倚在窗邊看了會書,便就寢了。
還未到暑熱的天,夜該是格外的涼,瞿良邪卻睡得滿頭大汗,麵紅耳赤。
她不斷夢囈掙紮,眉心蹙成一團,極力忍耐著強大的苦痛。
忽然,一縷蕭音斷斷續續傳來,似無邊黑夜裏一道光,將她從痛苦的深淵帶離。她兀的睜眼起身,急促喘了兩口氣。
沁兒聽得聲響,掌燈過來,“小姐換了床鋪睡得不安穩,奴婢明兒個就將這些個被褥都換了。”
瞿良邪點頭默許,問道:“外頭誰在吹簫?”
沁兒側耳聽了會兒,奇道:“沒人啊。”
“剛才。”瞿良邪說著要起床開窗,思緒一轉,讓沁兒替她更衣,悄悄出了福蕊宮。
雖有燈火通明,卻擋不住宮牆森嚴的寒意,沁兒提著宮燈緊緊跟在瞿良邪身後。
二人行至一處偏僻院子,瞿良邪才停了下來,抬首打量院門前的字,“太宸宮?”
沁兒上前看看,急忙道:“小姐,這太宸宮居住的是幾位太妃,沒有太後的懿旨,不能進去的。”
“這麽說,他的生母,也該在這裏。”瞿良邪望著緊閉的宮門,抬手,卻到底沒有勇氣去敲響那道門。
“是我害死了他,他母親,也在恨我吧。”昔日流言在腦海中轉動,終於將她唯一一絲勇氣也擊潰,抬起的手臂無力垂下,轉身悵然離去。
沁兒心疼不已,正要安慰幾句,忽見前頭人影晃動,忙喝道:“誰在那裏?”
瞿良邪也注意到那人影,眉心慣性蹙起,停下腳步等著那人過來。
燈火隱約下,那人露出身形,竟是一錦衣男子,容貌俊逸。
瞿良邪盯著那雙陰柔眼眸看了許久,最後目光停留在他手中一管玉蕭上,柔柔眼波蘊起一絲笑意,“你適才吹的什麽?”
“蜀地的民謠。”墨玨沒曾想,竟然會在這裏碰到瞿良邪,這個才入宮就被他晾在一旁的皇貴妃,這個在漫天鮮血了還能笑得如花燦爛的女子。
“你是蜀地人?”瞿良邪問道。
搖搖頭,墨玨將玉蕭收好,那雙眸子映著燈火,將一切情緒隱藏起來,
“你是循著蕭音來的?”
瞿良邪未答,笑意繾綣,又問道:“若你今日不救我,會如何?”
她沒問為什麽救,也不問他如何知道自己會被刺,問的是,他若不救,會如何?
墨玨顯然也沒料到她會這樣問,眼眸深處一抹涼意盛開,猶若極北高地的雪,轉瞬卻又似被春陽融化,暖成一片,“你會死。”
男子的回答,也出乎瞿良邪的意料,她想過他會用怎樣的話來敷衍自己,或者幹脆不說,卻沒有想到,他這樣回答自己。
這個答案,是最貼切最直接的,但也是最無力的。
隔了半晌,她撫了撫被霜露沁濕的鬢發,輕笑出聲。“能再吹一曲嗎?蜀地的民謠。”
那笑聲穿透寒風,墨玨實在想不透,事關生死,她為何還能笑得如此輕描淡寫。
似乎被那笑聲感染,他抬首看了看黑壓壓的夜空,唇畔不自覺地勾了一絲笑,“如果明晚你還來這裏。”
瞿良邪點點頭,道了聲多謝,便帶著沁兒離去。
沁兒悶了一肚子的話,忍著到了福蕊宮,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卻聽得宮裏一陣喧嘩,竟是有人低聲哭泣。
瞿良邪也聽得聲音,疾步入宮去,見幾個陌生丫頭在院子外頭,自己宮裏幾個丫頭跪在地上,麵頰緋紅,顯然是挨了打。
燈火最盛之處,公孫玲瓏盛裝濃抹,以勝利者的姿態端坐貴妃榻,瞧了瞿良邪行來,降唇微勾,眉梢飛揚一絲輕蔑。
不等瞿良邪開口詢問,她已先道:“祥嬪滑了胎,太醫說是吃了不幹淨的東西,下午在秦貴人處她連口水都沒喝,怕是皇貴妃宮裏有人手腳不幹淨,本宮這才連夜趕來,替皇貴妃,肅清宮院。”
幾個丫頭聞言,忙向瞿良邪喊冤。
夜風涼,撩起瞿良邪搭在身上的衣袍,露出拽緊的拳頭。白皙麵龐在燈火中也不見暖意,一雙眸子柔柔地泛著波光,聲色不動。
她能忍得了,沁兒卻沒法忍,上前一步喝道:“真好笑,祥嬪懷孕一事,皇貴妃也是今兒個才得知的,如何害她?何況今日你們都在,為何你們都沒事,單獨害了她呢?”
“福蕊宮的人就這般沒規矩,連個賤婢也敢和本宮頂嘴?”公孫玲瓏眉眼含笑,柔柔語調似綿裏藏針,字字不饒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