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三十五章:侍寢

虧得那小丫頭一嗓子,整個宮裏都知道,皇後的病又複發了,且這次比以往都更加嚴重。如此,則更對應了欽天監的話,人們紛紛揣測,皇後鳳體違和的原因,必定與瞿良邪脫不了幹係。

皇後在福蕊宮中毒一事,也被人議論開來。

墨玨擔心墨菲的身體,在坤寧宮守了三兩日,不僅不見好轉,病情反而是加重了。

宮裏宮外,關於瞿良邪的流言沒停過,如今變本加厲,連帶陳年舊事,但凡對她不利的,都能在宮娥太監口中聽得。

三兩日功夫,此事已經鬧得沸沸揚揚,更有甚者寫詞作賦諷刺皇帝色欲熏心,罵瞿良邪為婦不貞,紅顏誤國。眼瞧著這架勢,便要將頭前妖女的說法搬出來。

朝中大臣各自私下奔走,竟有再聚乾正殿死諫的想法。

事態鬧到這般地步,超乎所有人的想象,而身處這漩渦中心的瞿良邪卻一派淡然,仍舊每日在宮中看書描畫,絲毫不見擔憂。

“內務府又起了好幾塊冰石,皇上知道小姐怕熱,特意送了兩大塊過來,小姐可……”沁兒一邊說著進了屋子,見案上放了好些詩篇,皆是辱罵自家小姐的,憤憤地卷起扔進垃圾簍裏。

“那些酸秀才仗著自己胸有點墨,便扭曲事實。若不是聖意難違,小姐才不稀罕做什麽皇貴妃,說到底他們也不過畏懼天子權威,不敢說皇上的短,就拿小姐出氣!”

瞿良邪好笑地停筆看她,“這些詩句寫的不錯,你扔了作甚!”

沁兒是知道小姐向來不在意這些非短流長,可她心中就有一口氣難平,“小姐,偶爾你也為自己說說話啊!”

“是非曲直自在聰明人心中,與迂腐之人講道理,自己也會變得迂腐的!”瞿良邪將垃圾簍裏的詩篇撿起,一張張鋪開整理好,看了看上頭的署名,竟有好幾個是朝中重臣。

沁兒咂咂舌,不在這個話題上糾結,想起自己來此的目的,道:“小姐,那些冰塊,正殿擱一塊,寢殿擱一塊,這樣你晚間也能睡得安穩些。”

瞿良邪想了想,道:“皇後和公孫貴妃宮裏可有?”

“皇後娘娘是有五塊的數量,隻因為她眼下病著,用不上。而玲瓏宮領了一塊,瞧把那淳芳氣的,臉都綠了。”

瞿良邪知道墨玨是有心要告誡後宮妃嬪,她瞿

良邪這個皇貴妃可不隻掛著一個虛名,也沒將此事放在心上。又鋪開一張宣紙,描摹一株臘梅。

晚間,一道口諭從白宮傳來,要瞿良邪準備著侍寢。

時至傍晚,有內務府派來的老麽麽同瞿良邪講伺候君王的事,饒是她素來心性極穩,又不是頭一遭,到底是女兒家,也羞得滿麵通紅。

用過晚膳,自有老麽麽幫著洗漱穿戴,有暖轎來接去乾正殿承恩暖閣。

一切事畢,眾位老婆子領了賞賜便下去,獨留瞿良邪一人在布置喜慶的暖閣中。

她撫了撫床榻上的大紅鴛鴦龍鳳雙被,嘴角漫上一絲譏誚的笑,這等宏大的排場,墨玨這場戲,倒是做的十足。

隻是戲就是戲,即便做的再真,也不過是一場浮誇的噓頭。

在暖閣中等待許久,墨玨卻許久不來,倒是方淩敲開了暖閣的門,“因皇後娘娘今日醒了,皇上還在坤寧宮,娘娘若困了,便請先歇息。”

折騰了一日,瞿良邪倒也真是累了,打發了方淩走,便寬衣睡下。

暖閣中隻放了一個冰爐子,且在外頭隔間,離床甚遠。瞿良邪才躺下,便覺悶熱難當,聽外頭沒什麽動靜,索性便卷了被褥,去外間榻椅上安睡。

坤寧宮,墨菲眼閉須彌地躺在床上,麵無血色,嘴裏含糊不清地念叨著,時不時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墨玨陪在一旁,瞧她如此痛苦,心都焦了起來,喚來葉雲問道:“你前次不是說,那醉心花粉的毒已經解了嗎?”

葉雲回稟道:“娘娘身體裏的毒確實解了,大抵因體虛,被那毒素一激,竟將陳年舊疾給引發出來,才會一發不可收拾。那醉心花粉不過是個導火線。

墨玨沉默無言,見墨菲睡得安穩了些,將葉雲喚出外間,退了眾人,壓低了聲音問道:“可是頭前受的傷還沒好?”

葉雲眉眼一低,輕輕點了點頭,隨即又道:“也不全然。”

墨玨深知他這話不過是在安慰自己,三年前諸王作亂,甚至派人入宮行刺,就在他迎娶皇後的大典上。

那次行刺最終以失敗告終,隻因關鍵時刻,皇後挺身而出,替君王擋了那致命的一劍。

也是這一劍,叫墨菲失去生育能力。

墨玨心中愧疚萬分,對墨菲更是百般的嗬護寵愛,可

縱然他將世間所有最美好的東西都為她尋來,也抵不過她失去的。

方淩便在此時來回話,“皇上,皇貴妃已經安寢了。”

墨玨心思都在墨菲身上,隨意點了點頭。

方淩正要下去,卻聽見君王突然說道:“你吩咐人,抬一個冰爐子去裏間擱上。”

他正要應下,君王卻已經越過他,先出門去,“朕親自去看看。”

方淩愣了愣,每次皇後身體不適,但凡皇上無大事,可都在坤寧宮陪著,如今卻為了皇貴妃離去。

他看了看一旁同樣詫異的葉雲,垂首搖了搖頭,立即跟了上去。

當看到睡在外間軟榻上的瞿良邪時,墨玨隻覺得自己又小看了這個女人,她豈是那種乖乖遭罪的人?

方淩領著人抬了個冰爐子進來,也瞧見了榻上的人,一時間左右為難,“皇上,這冰爐子……”

“抬下去吧。”墨玨揮了揮手,便去一旁的案上看折子。

“得嘞!”方淩咂咂舌,轉身指揮著人將冰爐子又給抬下去了。

瞿良邪朦朧之際醒來,卻見燈火隱約處,墨玨伏在案上寫著什麽,大紅的絲質睡衣上交織兩條明黃飛天長長龍,袖口挽在臂彎處,露出白皙的手臂。

她驚詫著起身,案邊的君王抬首看她,波瀾不驚道:“睡得可還好?”

陌生的語調,令恍惚的女子詫然驚醒,看清眼前的人,雖有七分相似,眼中卻從不見溫暖笑意。驚得起身,屈膝行了個禮,“皇上!”

她暗中咬牙,竟將眼前的人,認作昔日舊人!

看著女子驚恐自白皙麵頰一閃而過,又恢複了那淡漠冷清之態,墨玨眉心微蹙。

瞿良邪與宮中的女人都一般,隻不過她們為了家族榮耀,而她不過為了一個故去的人。

不自覺的,君王低聲問道:“皇弟但真那樣好,值得你為他犧牲至此?”

燭火搖曳,將二人的身影拉長在軒窗上,窗外風吹樹枝簌簌作響,瞿良邪詫異抬首看向君王,略一思索才知他話中的意思。

“你若不願說,就不說。”墨玨又拾起了桌上的折子,心思到底不能集中了。

“若沒有他,這世上早沒了瞿良邪。”許久,屋子裏響起瞿良邪輕輕的聲音,柔柔的眼波中,是對故人的懷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