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三十一章

在白任安的照顧下,晉王的身子恢複得不錯,雖然還不能用武,但至少可以下床行走了。聽說了朝中的變化,他也隻是淡淡的掀了掀唇,並不多作評論,仿佛那一切都與他無關似的。這些日子以來,晉王始終沉默著,除了那日與白任安多說了些話之外,後來便沒再開過金口了。原本因為受傷而顯得清瘦的身子,更因為他的沉默寡言而帶著一種憂鬱寡悶的感覺,讓人看了頗為心疼。

他總算是有些看明白了,這麽些年來,秦淮不是不走,而是事情還沒結束,他還不能走。一旦他的秘密被爆發出來,倘若那時的他脫離了權力核心,恐怕結果也會是如前朝丞相權非與一般。他是聰明人,自然不會重蹈覆轍。他手中握著的勢力就是他的籌碼,倘若皇族打算拿他開刀,他必定是要反的。因而,除非能夠確認不再存在威脅,否則他不會輕易鬆手離開。

“再過些日子,你就能複原了,應該能趕上太子的大婚。”

晉王不言不語,隻是盯著湖麵看。

他是已經有些累了,不想再回到京城中去,不想要再插入這窩渾水之中了。父皇知不知道,太子意欲如何,似乎都已經不重要了。以往看著秦淮,還能興起些興致,但如今······明白了秦淮的想法之後,他反而沒了當初的心情。

他還當秦淮處處忍讓當真是怕了他呢,沒想到呀沒想到,一切不過是鏡花水月,隻是因為秦淮想讓他們這樣覺得他們便真這樣覺得了。秦淮怕他們?這簡直是笑話!秦淮隻是想讓他們知道他是無害的,真逼緊了他未必不敢逼宮。

“晉王殿下。”

秦淮低低喚了一聲,便轉過頭去看白任安。

“子美,晉王如今情況如何?”

不待白任安開口,晉王就先打斷了他們。

“瑾言,倘若我說我再不回京,從今往後就當晉王已逝,你當如何?”

秦淮一怔,這麽多年來晉王在他眼裏都是充滿勃勃生機的,要麽一身霸氣的告訴他不要妄想,

要麽便是妖魅邪肆的模樣,從未見過他這般無波無瀾的憂鬱狀。微微蹙了眉,但他還是聲音平靜的答了。

“既然晉王心願如此,秦淮自然不能阻攔,隻是如今有心人頗多,晉王要藏匿蹤跡並不容易。”

“對你來說不是很輕易的事嗎?”

所以,隻要是沒用了的,便不再傾注一絲心力嗎?瑾言,你是這般意思,你是這樣的人麽。莫名的升起一股厭倦自嘲的情緒,他看向湖麵的神色更加冷漠了幾分。

“晉王殿下既然開口,秦淮自當盡力相助。隻是,秦淮不得不冒昧的懇請,晉王將帥印留下,至於晉王想要交給什麽人,秦淮並不過問,不論晉王是交給秦淮轉交抑或交給其他可信之人,端看晉王心思。倘若不把帥印留下,為了兵權的問題,尋找晉王殿下的人手永遠不會有鬆懈撤回的一刻。”

晉王轉移視線看了秦淮許久,像是十分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罷了,本王也隻是說說而已。頂著晉王的身份,還能到哪裏安身?”

“晉王自己想清楚便是,秦淮不便多說。如若晉王累了,不妨回去歇歇,稍後再出來散心。看見晉王恢複得這般,秦淮也安心了。恕秦淮不能久留,告辭。”

“晉王為何不走?”如今禍亂還未正式開始,現在要走還來得及。若是再遲疑,屆時怕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你又為何對他忠心耿耿,不離不棄?你我緣由相同,皆是身不由己。”

言罷,晉王便轉身回屋了,那蕭索的背影,看起來讓人十分心疼。

白任安自是明白的,心底也是一歎。我命由人不由天,但那個“人”卻不是自己。他們從一開始就參與了,現在要抽身也不是想走就走的,想走也得看看其他人願不願意。再者,他所有的記憶裏,都隻剩下秦淮,除了秦淮,他似乎已經找不到別的生存理由了,自然是離不開他的。

但是,他卻覺得晉王是有機會離開的,隻要他願意。但是,與秦淮相識相知了十

餘年,晉王對秦淮,感情著實複雜難解,很難就這樣放下一切轉身離開。

他還不知道晉王留下究竟對秦淮而言是好是壞,但總覺得如今的晉王已不若當初,似乎有些什麽已經徹底改變了。看樣子,秦淮似乎是希望晉王留下的,那便當是晉王留下對秦淮有利吧。

前朝丞相權非與願意伏法,著實讓人意外又不解。況且,在權非與死後,他的夫人也被賜死了,終究是沒能獲救。以先皇的作風,必然是要斬盡殺絕的,權非與明明知道,又怎麽可能讓自己的夫人遭受這般。權非與死後,先皇依舊一直監視著四方,決意斬草除根,不留一絲一毫的叛逆危險成分。世人或許不知,但是內城卻還是有些人知道了些什麽,隻是將牙關咬緊了吧。當年的權非與,並非沒有血脈留下,但是據說留下的是一個女孩兒,讓人稍稍鬆懈了一些,但先皇那樣的性子,在知道了女孩兒的存在之後,怎麽可能留下活口,於是暗地裏派遣暗衛斬草除根。

而秦淮,南嶼人,父親是一個商人,母親據說是一個大美人。當地的其他商人官僚嫉妒秦父的財力又覬覦秦母的美色,於是憤憤之下,為了自己的仕途,硬是冤了秦家,上奏朝廷,最後秦家落了個滿門抄斬的下場,隻有秦淮一人躲過了那場災難。

後來,當年的太子如今的皇上繼位了,仔細查找了國史也沒能找到一絲蛛絲馬跡,於是先皇暗中做的那些事便得不到證實,也沒人知道那是真是假。隻當權非與的血脈早已完全斷絕,不必擔憂。這麽多年來沒有興起什麽謀逆之事,不管權非與是否還有後人存在,隻要他們不興風作浪,當今的皇上倒可以大度的當做不知道。

白任安不知道這些故事是否有什麽聯係,但晉王似乎是知道什麽的。不管怎樣,他都不會背叛秦淮,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樣的於他而言便都不重要了。

他隱約猜到了些,但沒有去證實,也不在乎。

既然連晉王都沒有說出來,那就證明,這個秘密真的不是那麽重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