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十章

晚膳時候,秦宅突然來了一位客人,那人正是太子府邸的管家,身邊帶著兩個小廝,敲開了秦宅的大門。曲總管認出來人,連忙請進來,命人去通報。

“總管大人請稍等,我家主子正在用晚膳,老奴已經命人去請了。來人,快給總管奉茶。”

“曲總管客氣了。”

仆人來稟報的時候,秦淮、米素馨、白任安、小九等人正圍了一桌,靜靜吃飯。左葉是從來就不會在秦淮吃飯的時候坐下一起吃,總是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隻有等手下的人來接班的時候,他才會趁機吃些東西、休息一下。隻要秦淮出門,左葉基本都會跟隨身側。

“秦爺,太子府來人了,曲總管讓奴婢來請您走一趟。”

秦淮放下碗筷,接過繡帕擦了擦嘴,便起了身。

“你們自吃吧,我去看看。”

看到妻子擔憂的眼神,秦淮安撫的看去一眼,轉身帶著小左離去。

少了秦淮,小九忽然覺得被勒住的脖子突然輕鬆了。若是白先生也走了,那就太好了。老實說,她們不過是一介平民,不拘小節慣了,舉止頗有些粗野,秦淮那鎮靜冷淡的強大氣場,總讓她有些畏怯,而這飄逸若仙的白先生,舉止看上去比女子還要細致優雅,讓她不免有些自慚形穢的窘迫。

神經大條的小七倒是沒有這種細致的感受,隻是至今仍有些恍惚的感覺,總覺得不能相信自己嫁了這樣一個人物。以前在小村子裏,倒是不知道秦淮大名,對秦爺倒還隱隱有些微印象。當初看秦淮的模樣,雖然衣服用料極好,但卻是極為淡雅樸素的,身邊也隻跟了兩個小廝,本以為隻是尋常南北往來的商人,直到回到京中才發現,原來自己要嫁的人竟是這般鼎鼎大名,連宮中的皇子們都甚是熟稔。

相處了這些時日,心中的恍惚漸漸減淡,偶有想起,也很快平靜下來。隻是,對於太子等權貴,她卻打由心中覺得敬畏,每每這些權貴駕臨,她總怕是禍事臨頭。她不過是一個鄉下的小丫頭,即使曾經走南闖北,見慣各種奇異事情的她,在看到這樣的情況時,也還不免心慌。人人都說伴君如伴虎,瞧那前朝權極一時的丞相權非與,人稱地下帝王的大人物,最後還不是被先皇找了個理由斬了。如今相公並非朝中之人,卻與太子等人來往密切,難保哪一日皇上或太子多想了一些,便禍連家門。

秦淮踏著穩健的步伐,撩起長袍,一步跨過了門檻,朝屋內坐著的總管大人點頭示意。

“不知總管大人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太子近來公務繁忙,不克前來,又

體諒秦爺新婚不久,肩負傳承子嗣的重責大任,便命老奴送來一副生子湯,祝願秦爺一舉得男,能夠接下秦家龐大家業。”

總管朝一旁的小廝使了個眼色,那小廝便迅速將那盅燉好的湯藥捧上前來。

“湯藥正是溫熱著,再煮藥效便不好了,秦爺不若就讓夫人喝下,我也好回去向太子交差。”

秦淮垂下長長的眼睫,雙手在衣袖之中緊握成拳。

“來人,去請白先生以及夫人過來,便說是太子賜藥,也好讓白先生檢查一番,抄下藥單,往後可照單抓藥,為夫人滋養身體。”

曲總管心下明白,施施然行了一禮,便領著個丫鬟往內廳而去。

“總管大人請坐,夫人知曉太子對她如此上心,想必十分驚喜,大概很快便會趕來。”秦淮長腿跨了幾步,便在主位上坐下,渾身淡漠疏離的氣質,頗為懾人。

“秦爺明白事理便好,老奴也是奉旨行事,請不要叫老奴為難。太子這會兒正在宮中,稍後回府一準兒問起此事,老奴總要給殿下一個準信兒。”

“秦淮明白,自是不會辜負太子這番盛情,也不會叫總管大人在太子麵前難做的。”

少頃,曲總管領著白任安及米素馨前來,小九被留在了內廳。

“白先生是府中大夫,最是了解夫人身體情況,總管大人不介意讓白先生先看看這補湯吧。就怕太子府與秦府這麽遠的距離,被什麽不懷好意的人做了什麽手腳,讓太子落得個罵名,壞了兩府之間的交情。”

總管沉吟著,知道這秦淮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但看太子殿下的意思,估摸著也沒想著真的能讓秦夫人喝下去,否則太子殿下便會親自來了,而非派遣他代為前來。到了這麽一步,想來他的使命已經完成了。秦淮是個聰明的,大概早就知道這是這麽回事兒,隻是礙於太子殿下不好發作出來,便這般說辭,給太子殿下一個台階,也推了這碗害人的湯藥。

總管便又使了個眼色,那端正的湯碗突然便傾斜了,整個打翻在地。

“抱歉,是老奴不會管教,才找了這麽個手腳不利落的奴才,還望秦爺見諒。此事我必然會回報太子殿下,自去領罰。既然湯藥已經灑了,老奴也便不好久留,得速速回去向太子殿下稟報才行。”

“我送送總管大人吧。子美,夫人受了驚嚇,還勞你先行送夫人回房。”

“秦爺客氣了,還是請留步吧。今日之事,老奴便辦得不夠實在,怎好讓秦爺再相送,可不要折煞了老奴。夫人既受驚嚇,自然還是秦爺陪在身側要好一些。告辭。”

“曲總管,替我送送總管大人。”

“老奴遵命。總管大人,請吧。”

米素馨縱有憂心,但還是沒有過問什麽,那總管的離去,讓她稍稍安心一些。

“為何不暗中下手,讓那小廝將湯碗打翻?”

“太子殿下不過是想給我個警惕,借此激怒我,並無害了馨兒的意思。如若我出手,反倒給了他借口。如今他自家的仆人打翻了湯藥,他怎麽也不好怪罪到我們頭上。”

“還是你思慮周全。”

“我與太子相識已有十年之載,當初的少年,如今彼此長成男子漢了。長期的與一個人打交道,不管刻意隱藏的好還是壞,都會被看得一清二楚。太子是什麽樣的人,恐怕可以這樣說,除了太子自己之外,最了解他的,莫過於我和晉王。晉王是看在眼裏,嘴角噙著嘲諷的笑,不甚在意。而我看在眼裏,則不得不當心了。”

“如今太子與晉王風頭正盛,晉王的母妃頗受聖寵,麵貌俊逸,雄才偉略,不知皇上到底屬意哪個兒子。表麵上,太子是皇後所出,血統高貴,外家權勢也令人忌憚,自然是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但是,皇帝鍾愛晉王母妃,十數年來一直是淑妃的後台,一力護航,不讓後宮的那些好惹是生非的妃子將禍水潑到淑妃身上。若非有皇帝撐腰,淑妃怕是無法活到今日這般風光時候。淑妃的出身雖然不若皇後高貴,但這麽些年來,皇上有意提拔她的外家,她哥哥官拜大將軍,晉王又早早便掌握了兵權,立下赫赫戰功,朝中不少大臣都是擁護他的。現下就看晉王狠還是太子狠了。不然,也要看皇上的意思,若是皇上屬意晉王繼位,隻消找個機會削了皇後外家的權,廢黜太子,那麽這天下便是晉王的了。這樣的機會,隻要皇上想要,並非難事。前朝丞相權非與,功名赫赫,威震江山,可惜的是那時的幼帝並非甘於平庸之人,當他羽翼漸漸豐滿之時,便將那百姓眼中的大英雄斬了。可見,在這皇城之中,這樣的機會並不鮮見。倘若晉王有野心,也對你無心,你大可扶持晉王登上帝位,在極盛之時退開,但是,晉王對你存的是什麽心思還未明了,從他屢次與太子合作為難你看來,想必他的心思也與太子相差無幾。”

“晉王不會是國君。”秦淮淡淡開口,並不多加解釋。

晉王是牽製太子的利器,但卻不是皇上最終選擇的那一位。倘若晉王有野心,自然是有機會的,可惜,以他對晉王的了解,晉王想必是沒有那心思的。

“那該如何是好?”

秦淮端著茶杯,啜飲一口,並不說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