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戰_二、國之利刃(2)

誰叫你不聽話,打仗是什麽好玩的事情嗎!”黎昕嘴裏不住的埋怨,卻掩不住眼神中流露出的殷殷關切。昔日的她花團錦簇,環佩叮當,嬌豔欲滴,如今紅妝變白衣,不施粉黛,褪去了塵世俗氣,平添許多俏皮陽光,恍惚摘了麵具的美人兒,失去了神秘,反而更加誘人。

“你都能當護士,我憑什麽不能當兵啊!”方靖軒理直氣壯的反駁,他的下巴有細密的胡茬子,顯得陽剛之氣十足,黎昕幾次要幫他剃胡子,都被他拒絕了,說是這副模樣才凶悍一點,在戰場上能震懾敵人。黎昕啐他一口,就算整日在戰壕裏摸爬滾打,也掩蓋不住方靖軒的細皮嫩肉,蓄上胡子不倫不類,不過他不願意剃,黎昕落得安生,就是每次看到他白皙的臉皮糊著一層汙泥,配上青青的胡茬,怪別扭的。

他們兩個“打情罵俏”的聲音聽在謝啟洋的耳朵裏猶如天籟,戰爭,鮮血,死亡,一切的災難,禍亂都不能阻擋最純潔的情感宣泄,他不曾品嚐愛情的滋味,卻已體會到它的美妙,絕望裏的希望,黑暗中的光亮。

“哎!”黎昕收斂笑容,一抹淡淡的哀傷躍上眉間,她在方靖軒身旁坐下,歪著腦袋,若有所思,“你說三年了,雲枝姐怎麽就還忘不了二少爺呢?”她剛才看到雲枝一個人站在院子裏,癡癡的望著一條條濕淋淋發黃發舊的繃帶,陽光撒在她的周身,反射柔和的光暈,似夢似真。

“如果我死了,你能用三年忘了我嗎?”方靖軒沉吟片刻,忽的問道。

“呸呸呸!”黎昕白他一眼,起身要走。方靖軒拉住了她,凝視她的目光,“我是認真的,我想知道你會用多長時間忘了我。”他清俊的麵容格外嚴肅,在黎昕的記憶裏,他向來嬉笑打鬧慣了,沒想到認真起來居然讓她小鹿亂撞。

黎昕傻傻的沉醉在他暗沉的眸子裏,情人的眼眸就是心靈的黑洞,無法逃脫,唯有沉淪。

如果他死了,那麽自己會用多長時間來遺忘?也許是一年兩年,也許是八年十年,也許是一生一世。既然如此,刀槍無情,為何還有千千萬萬的男孩子女孩子不辭辛勞,不遠萬裏,舍生忘死的投入戰場?難道他們不懂的生命的可貴,難道他們不知戰爭的殘酷?他們知道,知道戰爭沒有“醉臥沙場”的瀟灑,有的是“一將功成萬骨枯”的決絕,沒有“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的激昂,有的是“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裏人”的淒涼悲婉。

但,他們仍舊前赴後繼,用一具具柔弱的軀體,摧毀敵人的飛機高炮,用一顆顆熾熱的心,融化滿目瘡痍的冰寒,他們踏破長空,化作一柄柄利刃,也許刀鋒翻卷,也許皮肉撕裂,也許再進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不知是誰,從懷中掏出一支破舊的口琴,隨便用袖子一抹就徐徐演奏開來,無名的曲子,是鄉間小

調亦或是陽春白雪都不重要,跳躍的音符被賦予和太陽的光亮和月亮的溫和,在混雜著血腥味,消毒水味,酒精味的臨時搭建起的簡陋醫院流淌洋溢,所有的人都安靜下來,護士們放下手中漿洗的衣物,傷兵們忘記了身上的疼痛,片刻的寧靜安詳在戰爭的縫隙中掙紮求生。

一曲終了,餘音繞梁,他的演奏未必高明,然而大家都仿佛被奪去了魂魄,耳邊隻縈繞著悠揚跳躍的曲聲,曲子如妻子的呢喃,如慈母指肚的老繭,如嚴師的諄諄教誨,每個人都從這曲子裏找到了親人友人愛人的模糊影像。

“嘭!”敵軍的炮火落到戰地醫院前麵的空場上,本就不大結實的牆壁搖搖欲墜,蕩落得塵土四散,甚至連著土塊紛紛揚揚,砸在地上。新來的小護士尖叫著跑到柱子旁瑟縮起來,看到有傷兵滾落在地,猶豫再三還是跑過去攙扶起他們躲到自認為安全的地方。

大家驚恐的等待著疾風驟雨的來臨,然而除了一顆威力巨大的炸彈,便沒了下文,就像一道戛然而止的閃電。謝啟洋捂緊腹部的傷口,他的床搖擺的厲害。

許久之後,塵埃落定,眾人鬆了口氣,醫院又恢複了尋常的繁忙。方靖軒後怕的拍拍心口,“我瘸了一條腿可跑不快。”黎昕沒好氣的給了他一拳,他那些調侃的話聽在她耳朵裏是多麽刺耳,盡管徐恩誠說他的腿就算是好了也要留下殘疾,但她不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