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戰_十四、南京(3)

清雨和王誌英都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江南的神經還保持著緊繃的狀態,他看著自己的槍,烏黑的槍管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敵人的,自己人的,還好沒有他自己的。幹涸的血凝固在槍管上,使他的槍黯淡無光,他拉起袖子,仔細認真的擦起來,他的袖子並不幹淨,比他的槍還要不幹淨,汗水,泥水,血水,很可能還有淚水。

夜很冷,槍管與布料的摩擦微微發熱,直到後來熱的燙手,他的動作越來越快,似是為了發泄什麽。最後他開始喘粗氣,粗重的呼吸驚醒了王誌英,他迅速的睜開眼睛,亮晶晶的眸子像天上的星星,警惕的打量著四周。

江南停止了擦槍,他的槍已經很亮,亮的像王誌英的眼睛,王誌英的眼睛盯著他手裏的槍,愣愣的,好像看到了一個無底洞,他的目光投進去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王誌英覺得自己看了很久很久,然而江南手腕上的表才走過一分鍾,手表的秒針流利的滑過表盤,沒有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響。

江南站起來,他的槍插回腰間,無底洞沒了,王誌英跟著站起來,他知道他們該出發了,手表的時針指向十二點,夜深人靜,不,是夜深鬼靜,死了的人是鬼,活著的也沒什麽區別。

“陳小姐,醒醒。”王誌英搖著清雨的身體,清雨從睡夢中醒來,她不一定

是因為困倦才睡著的,江南知道她的左胳膊受了槍傷,子彈是他用隨身攜帶的匕首挑出來的,清雨咬著牙一聲不吭,子彈不幹淨,匕首也未必幹淨,沒有火種供他們消毒,也許現在傷口已經發炎,但就算傷口發炎,他們也毫無辦法。

江南把清雨拉起來,她的身子有些重,像是還在淺淺的夢中。

“走。”江南簡短的解釋,清雨點頭,王誌英探出頭,觀察著街道的情況。情況對他們很有利,空無一人的大街,沒有日本人也沒有中國人,隻有血腥味和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屍體提醒他們這裏是被屠殺的南京城。

王誌英做了個手勢,江南扶著清雨跟上去,他的另一隻手始終壓在槍上,清雨看了他一眼,掙開他的手,皺著眉頭,她是傷在胳膊上,江南給她的感覺卻是她傷在要害。江南發現自己過慮了,清雨也是個軍人,而且比很多男兵都要優秀的多。

三人就是三條魅影,穿梭在南京城的街道,腳步無聲,就連呼吸也似乎停滯了。

偶爾會遇到日軍的巡邏小隊,但這裏已經一無所有,他們巡邏的很不上心。他們是勝利者,難免會驕傲。

江南三人躲著他們走,誰都明白他們是在逃命,“逃命”這個詞對於戰士來說是可恥的,可是他們不得不逃,三個人改變不了南京城的命運,能不能

改變自己的命運都是難題。記得在逃命之初,王誌英建議他們換上老百姓的衣服,但是江南和清雨都拒絕了,日本人的屠刀下有的不隻是軍人。

前麵是一條河,河不深不淺,河麵不寬不窄,幽幽的反射月光,江南知道,要是在白天,會發現這條河的水是渾濁的紅色。

“陳小姐,你行嗎?”王誌英擔心的看著清雨,在他眼中女人就是女人,女軍人也是女人。他們需要遊過去,清雨的胳膊有傷,可能會堅持不住。

清雨瞪著眼睛,不滿王誌英瞧不起她,這樣危急的時候,她總是倔強呢竭力減小自己與男人間的差距,她不想他們為了照顧她而耽誤時間。

王誌英不好意思了,他是個容易臉紅的男孩子,就是現在不合時宜,他的臉都紅了,他克製自己想要撓頭的衝動,去看江南。

江南掃視了眼四周,他不得不承認上天的眷顧,南京城四處都在殺人,但他們還平平安安的活著。

清雨率先躍入河裏,冬季的河水冰冷徹骨,她終於明白什麽叫冷的牙齒都在發抖,傷口浸在冷水中,不知道是刺痛還是舒服,她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怎麽會覺得舒服呢?

江南與王誌英對視一眼,一同躍入水裏,嘩啦嘩啦的水聲在淒冷的夜裏格外明顯,如果四周有人,他們就難逃升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