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戰_十四、陪都(1)

重慶,一座陌生的城市,舉目四望,大片湧入的難民,幾乎在短短幾日的時間占據了這裏的大街小巷,山城道路崎嶇蜿蜒,幾乎走幾步就是五六級台階,雲枝已經在這裏徘徊了兩日,她的深藍印花旗袍上能清楚的看到或棕或黑的汙漬,她已經三四天沒有換過衣物了,加上在船艙中的擁擠,她都無法接受現在的自己。

身無分文,胸前的玉佩也不見了蹤影,甚至徐恩誠都不在她的身邊,她一個人孤獨的遊蕩在重慶的街道,累了就隨便找處地方席地而坐,餓了就隨便遇上個好心人送她些吃的,她幾時想過會過這樣的日子,食不果腹,以天為被地為床,真是與橫七豎八的躺在街上的難民毫無差別。

上了幾級台階,雲枝感覺身上汗漬難耐,好在天氣已沒有夏日的炎熱,她擦擦額頭的汗珠,不知是熱的還是虛汗,前麵有窄窄的一方空地,她拖著麻木的雙腿走過去坐下,燒餅攤飄過來香噴噴的味道,她的胃開始咕咕的叫起來,她摸著自己的胃部,倚靠在牆上,閉上眼睛。

累了可以睡覺,餓了可以睡覺,傷心難過也可以睡覺,仿佛睡覺可以解決所有的問題。

她的頭有些發暈,她知道自己一直在發燒,但是沒有辦法,誰叫她現在一無所有,她愛的,愛她的,統統離她而去,也許重慶會成為她生命終結的地方,早知這樣,還不如留在上海,至少那裏還有回憶。

“雲小姐?”是誰在叫她嗎?她朦朦朧朧想要睜開眼

睛,又覺得是自己幻聽,在陌生的城市,哪裏會有人認識她。

“雲小姐!”那人的聲音由遠及近,清晰可聞,雲枝帶了些惱怒,她都成了這副樣子,還會有什麽人來打擾她的好夢。

一張娃娃臉,兩隻桃花眼,比女人還要清秀兩分,雲枝愣忡好久,才意識到眼前這個人是誰。她掙紮著站起來,頭懵懵的,身體搖晃了幾下才穩住。

她記得在上海,就是眼前這個男人追捕霍子岩,告訴她江南離世的消息,阻止她見他“最後一麵”,她不想他看到自己的落魄樣子,好像向他承認了她配不上江南。

陶野初始還當自己認錯了人,半倚著牆的髒亂女人和百樂門中風華絕代的罌粟花絲毫扯不上關係,可她們偏偏就是同一個人,記得在南京他以為江南帶回來的女人是她時,他是極為憤慨的,然而兜兜轉轉,她還是來到了他身邊。陶野本欲一走了之,就當做隻是在躺滿逃難者的街道看到一個略微不同尋常的女人,雖然好奇,但絕不至於把她領到家裏去,他本來就是個心狠手辣的特工,這點小事根本不用他來管。

可是他一想到江南若是知道,必定會暴跳如雷的責怪他,然後幾天不與他說話,再瘋了般的叫人尋遍每一個角落,他不自信自己可以瞞過江南,他的謊言在他麵前總是那麽蒼白的,蒼白的近乎透明。

雲枝覺得自己是在接受陶野的施舍,接受一個害自己三年生不如死的元凶的施舍,所以她果斷的拒絕

了陶野的好意,但是就在陶野神情複雜的看她重新坐下時,她眼前一黑,歪倒在地。

她不記得自己怎麽來到的楊家,隻知道沉睡了仿佛千年萬年後,再次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盞明亮的水晶吊燈發出刺眼的光,上等的絲綢被罩蓋在身上柔軟光滑,說不出的舒服,花園裏的路燈透過巨幅落地窗照射進來,溫馨極了。

她坐起來,身上輕鬆了很多,被子滑落到腰間,她驚訝的發現自己居然穿了一件女式軍裝的襯衫,頭發也散了下來,垂在肩頭後背,如瀑布流水。訝異隻有片刻,花園裏昏沉沉的燈光似乎有種說不出的吸引力,勾著她下了床,來到窗邊細看院子裏的景色。

暗影浮動,燈光幽靜,鋪滿石子的小路曲曲折折,別具風情。

門悄無聲息的被推開,小真看到雲枝站在窗邊的背影,說不出的蕭索落寞,恍若畫卷。

“雲小姐,你醒了?”小真輕聲詢問,似是害怕打亂了畫的韻腳。

雲枝轉過頭來,木訥的看著小真,隨即微笑著點頭,她並不認識小真,微笑隻是出於禮貌。

“我叫言小真,你就叫我小真好了。”言小真熱絡的介紹自己,她不認識小真,小真卻是認得她的,百樂門外的畫報都可以那麽撩動心弦,真人自然更添風韻。

“當當。”有敲門聲,雲枝答應著讓來人進來,是陶野,他看到小真在並不意外,倒是沒想到雲枝醒過來了,眸光有刹那的飄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