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58章你隻是忘記了

秋其心內一驚,下意識抬頭看向白非月,可白非月始終垂首,令她看不到分毫。

畢春卻是沒有想得太多,她訥訥道:“這皇宮……自然是金碧輝煌的富貴之地。”

白非月的唇角一勾,那波瀾不驚的瞳孔掃過畢春看向秋其,她的聲音淡淡地:“你說呢?”

秋其趕忙低下了頭,沉思了片刻便是答道:“奴婢以為,這裏,隻是一個富麗堂皇的場所,卻不能稱之為家。”

畢春聽罷也是咬了咬唇,滿麵的哀愁。從前在相府之時,雖然主子的處境並不十分好,但好歹她夜晚是睡得安穩的,心中是安心的,可如今到了這冰冷的皇宮,人情冷暖,世態炎涼,處處是捧高踩低的勢利眼,她沒有秋其的圓滑,每日驚心膽顫,步步為營,唯恐一步錯步步錯,雖說後來主子幫助陛下漸漸掌控了朝局與皇宮,可這地方,終究是讓畢春覺得恐懼的。

秋其看向白非月,卻見她隻是對她柔柔得笑了笑:“你們希望有個家嗎?”

畢春滿眼困惑:“娘娘,您這是什麽意思?”

她話音剛落,就見秋其匍匐在地,聲音顫抖著:“娘娘,奴婢知道您想離開皇宮,可您已經貴為皇後,如何能出宮?”

白非月唇角的弧度愈發上揚了。秋其不傻,相反的她很聰明,很多事情白非月一點她就通,若不是秋其,想來她這鳳寧宮也不會這般安寧。

白非月上前將兩人扶了起來,她的聲音輕輕得:“你們放心好了,主子我何曾做過傻事?隻是這件事情,還需要你們自己願意才行,我不能因為我自己想要離宮,就非拖著你們與我一起,但是你們也要想清楚了,若我離去,這宮裏,你們繼續待下去亦不會有什麽好結果。”

秋其很明白,白非月全然是為了她們好,若不是擔心她們,她甚至可以不需要告訴她們。

畢春已是有些懵了,她一愣一愣得看著白非月:“娘娘……您,您要離開皇宮嗎?”

白非月的眸光一閃,繼而開口道:“我入宮的目的已經達成了,這皇宮再無我眷戀之處。”

雖然秋其心中一直有預感,眼前的主子不會如此曲於宮中,卻不曾想過,這一日會來的這樣快。

畢春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主子無論你去哪裏奴婢都要跟著你,您不能丟下奴婢啊。”

白非月點了下她的鼻子,無奈道:“你這個愛哭鬼,我什麽時候說過要丟下你們了。”

說罷,白非月的眸子掃過秋其,隻見秋其已然鎮定了情緒,其眼神也漸漸變得堅定起來。

秋其與畢春一起長大,秋其一直視畢春為親妹妹,從小到大始終護著她,刀光劍影什麽都替她擋著,這才造成了她如今不諳世事的模樣,今日之事,畢春或許不知道有多危險,有多致命,可秋其是知道的。

秋其看向白非月,眼前這個人,讓她很熟悉,也讓她很陌生,在她的記憶裏,付子衿應該是一個表麵囂張跋扈內心卻善良脆弱的千金小姐,可她是什麽時候變了呢?

秋其想,無論她是什麽時候變得,在她看來,這樣

的付子衿,無疑是更好的……

她慢慢得朝白非月行了一個大禮,她的額頭貼在冰涼的瓷玉地麵上,聲音顫抖而堅定:“小姐,奴婢與您同生死,共存亡!”

白非月眼裏的溫度熱了一些,她望著秋其匍匐在地的背影,久久不言……

同生死,共存亡……

夜半時分。

如今天日已然是入了春,可這晚間依舊是寒涼無比。窗外的迎春開得正盛,白日時畢春摘了一株放在宮中,那馥鬱花香伴著清冷的氣息飄散在整個屋子,令白非月的神思更加安然。

宮中並沒有燒炭,而白非月也隻是蓋著薄厚相宜的被褥,此時的她已經不會懼寒了。

她半臥在床沿,手中赫然是那本無字白皮書,她的手指在書麵上毫無目的得比劃著,撫摸了片刻後,這才將其翻開了。

一翻開書麵,星月那小小的身影立即出現在白非月的麵前。

白非月的眼神有些複雜。之前在營地之時,人多眼雜,許多問題,她不好問她。

星月一臉仁愛得看著白非月,白非月對她笑了笑,開口道:“你是他的召喚獸,對嗎?”

星月蹙了蹙眉頭,猶豫了片刻後,說道:“算是吧。”

那白衣白發白眉的模樣浮現在她的腦海中,她想了想,又問道:“他到底是誰,為什麽要一而再再而三得幫我?”

星月搖了搖頭:“主人,現在的你,沒有必要知道那些,你隻要知道,我不會害你,他更不會害你。”

白非月斂下了眸子,並沒有再追問,而是又問道:“他讓你到我的身邊來,是為了保護我嗎?”

星月柔柔得笑了:“不是保護,是照顧,他讓我替他,照顧你。”

照顧……

白非月的心突突得跳了跳,她深吸了一口氣,定睛看著星月:“最後一個問題,能不能告訴我,他叫什麽?”

“這個問題,我想……他會希望他自己親自告訴你。”星月依舊笑得很溫柔,“主人,有些事情,你隻是忘記了。”

她的話音剛落,她的身影便消失在白皮書的上方。

忘記了?她忘記了什麽?從出生到現在的每一刻,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到底她忘記了什麽?在夢境中時,他也曾經說過,她將他忘了……可是她到底是在哪裏見過他?為什麽她一點都記不起來了?

冥想了許久,白非月也想不出一絲一毫的頭緒來。她將書本蓋上,又將白皮書前後翻了一翻,心中略有疑問——星月因為不是她的靈魂召喚,是以不能進入她的神識,隻能夠藏身在這書本之中,但這本書到底是什麽構造,怎麽能容得下一隻召喚獸?

翌日,為了慶祝大戰告捷,禦辰澤在淩雲宮內連擺了三日的流水宴,百官齊賀,普天同慶。

在宴會之上,張立喝得微醺了,他搖搖晃晃得站了起來,對著禦辰澤敬了一杯酒。

“陛下,老臣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禦辰澤笑看著他:“愛卿有話但說無妨。”

張立滿臉通紅,眼睛都有些似睜

非睜:“如今戰爭結束,朝廷亦是一片全新氣象,西元國國泰民安,陛下是否該考慮一下選秀之事了?”說罷,他還打了個嗝。

場麵頓時間有些冷了。

坐在張立一旁的李猛臉色有些不好看,他親眼看見皇後娘娘為了西元國出生入死,險些沒了性命,這才剛剛告捷回來,竟就來搞這麽一遭?在李猛看來,這皇帝,甚至都配不上皇後娘娘。

負責護衛宴會安全的司南青麵色也有些冷了,他下意識看向白非月,卻看見她的臉龐隱在陰影之中,令人看不清楚模樣。

顏弘傑與白域瀧麵麵相覷了半晌,終是齊齊看向了白非月。

禦辰澤亦是渾身僵硬,他甚至不敢去看白非月。

突地。

白非月動了,所有的目光皆鎖定在她一人身上。

白非月行至禦辰澤坐立的台下,她對著他行了個大禮,繼而目光坦誠,背脊直,話語坦然道:“今日,當著文武百官的麵,臣妾,要向陛下自首。”

“自首?”

“皇後娘娘放什麽罪了?”

“不知道啊,從來沒聽說過。”

“該不會是皇後娘娘不想讓陛下選秀,搞的什麽幺蛾子吧?”

“皇後娘娘怎麽會是那種人,你別亂加猜測。”

討論之聲層出不窮,白非月的唇角微彎,她看向禦辰澤,話語如雷一般炸開:“第一,我的真名不叫付子衿,我叫白非月,是召喚世家白家的女兒!”她想,即便要離開,她也要走的坦坦蕩蕩。

“第二,我為了報複禦千尋滅白家滿門之仇才入宮為後,入宮之後攪動朝廷風雲,最終令禦千尋謀反,危害蒼生。”

“第三,我嫁給陛下後未盡過皇後之責,與陛下隻有夫妻之名,並無夫妻之實,耽誤了皇家綿延子嗣!”

說到此話之時,白域瀧明顯看到顏弘傑的嘴角上揚了幾分,這小樣兒,果然對他姐別有企圖!

“但功過相抵,從今天開始,陛下與我,兩不相欠!”白非月的聲音鏗鏘有力,“所以,我,白非月,今日自請辭去皇後一職,讓位其賢人,從今往後不再踏入皇宮一步!”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或許是因為震驚……或許是因為實在過於震驚……

禦辰澤捏緊了手中的酒杯,仿佛下一秒就要將它捏碎,他額上的青筋暴起,嘴唇抿得死緊。他眼中驚怒不定,不僅是因為白非月當眾掃了他的場子,還因為……

白家?那個召喚世家白家!?他的皇後……怎麽可能呢!?

半晌後,他突然笑了:“皇後這是做什麽?難不成是喝醉了嗎?”

白非月抬起頭,目光淩冽:“陛下,我很清醒,請陛下成全!”

禦辰澤咬了咬牙,沉聲道:“來人啊,皇後酒醉了,將皇後扶下去休息吧!”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無人動,無人聲。

萬籟俱寂,禦辰澤看著眼前猶如雕塑一般的場景,渾身上下冒起了雞皮疙瘩。

怎麽回事!?為什麽沒有人聽他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