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49章上香拜佛

方筱竹擺弄著架子上的東西,拿起其中的一隻黑底白花的錦盒細細打量,對著它喃喃自語:“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你要他賠上什麽珍貴之物才能得到這幾日的相戀?”

“筱竹,你在說什麽?哎呀,你怎麽還在看著東西?”

焰緋也道:“姑娘既然舍不得當初又何必給他呢?連單契都寫呢。”

方筱竹放下那盒子,歎氣:“你們知道嗎?日後的宋彥最少會廢掉一隻腳,按照現在的形勢,也或許他不會再來了。”

“姑娘這是什麽意思?若是他不再來,那我們豈不是要折本?”

方筱竹搖頭:“賠不了的,奇齋什麽時候做過賠本的買賣?隻可憐了那宋員外,白費一番心血啊,唉……”

“姑娘這話又是什麽意思呢?”

方筱竹笑了笑:“今天天氣不錯,我們索性關了店門出去走走如何,山上的花應該都開了。焰緋也去,你還從未去那裏逛過呢,風景很好的。”

焰緋道:“那我去準備。”

玉人方也附和著:“是該去,那山上有座古廟,那裏的齋菜可是一絕,你素日不沾葷腥,也該嚐嚐那裏的味道,包你滿意。”

陽光明媚,山花爛漫,三人踏著石階上山。山腰處有個齋菜館,玉人方拉著焰緋進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包素點心。三人繼續順著山路向上,山頂是一座古廟,不知何年建成,據當地人講,此廟香火鼎盛,年年如此。

玉人方進了殿宇,燃香一拜,撒了點想香油錢,焰緋看著廟宇中的諸多塑像無言,剛要學著玉人方的樣子點香,方筱竹扔了幾塊碎銀,便拉扯著她出去了。殿外的老樹下端坐著一位老僧,專為善男信女解簽。方筱竹一時興起,踱到老僧身側,仰麵端詳著枝椏上的祈福絲帶,借機偷聽。

老僧雙手合十,念了聲佛偈,隨後撚動念珠對著身前那位蒙著麵紗,衣著華貴的玲瓏女子說道:“姑娘,雖說姻緣之事不可強求,但不可不守,人心善變且脆弱,極易受到誘惑……”

“哼,舒服,這出家人不是不過問紅塵事麽?”方筱竹冷笑著問道。

老僧沒有轉身,仍是念了聲佛偈,撚著念珠道:“出家人不問紅塵事,但是活在紅塵世。”

方筱竹鼻子裏哼出一聲,正想拿著差米油鹽與老和尚爭論幾句,玉人方已從佛殿中衝了出來,一手一個拖走兩人。玉人方一路走一路說:“筱竹你也真是的,這麽大人了,我一會兒不看著你就跟人家尋事,人家一把年紀了,你好歹也要尊重些麽。焰緋你也是,這種情況下應該直接拖她走人,而不是選擇觀望,不然的話,那老和尚一定會被氣個半死的。”

焰緋一臉懵懂,隻是看著玉人方說的鄭重,便點頭應下了。玉人方繼續數落:“筱竹你呀,人家都說了做那個不過是為了‘活’,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方筱竹費力地轉身,對著隻能看到一半身影的和尚大聲道:“人心才不脆弱……”下半句尚未出口,便被玉人方伸手掩住雙唇,焰緋扶著她飛快地離開了山頂。

那老和尚念了聲佛偈,再抬頭,身前那位打扮富麗的女子和她隨侍的丫頭已不見了……

方筱竹坐在院中,看著玉人方把素齋從食盒裏一樣一樣地拿出來,不悅地抱怨:“有那麽好吃麽,你買這麽多回來,一路提著,重死了!”

“雖然買的不少,但是你提的那盒子才是我買下來的,而且是三個盒子裏最輕最少的,怎

麽會重?我就說那家的齋菜極好,你還不信,你看看這兩個大食盒裏的菜都是焰緋親自挑選的呢。”玉人方撿了一塊點心放進嘴裏,享受地眯起眼睛:“真的很好嘛,我愛吃,焰緋也愛吃,隻是你又不願意煮,少不得多買些回來啦。再說了,以前上山的時候,也遇見過不少解簽的僧人,從不見你像今日這般激動,你今天是怎麽了,人家有沒有得罪你,你為何要與那老和尚較真?”

“他也是人,不過比那些求簽的惹多念了幾本經書,就可以對別人指手畫腳嗎?我看那女子是位富貴人家的小姐,那身打扮一看就是待字閨中的女兒。那和尚的話,擺明了就是想多要些銀錢,身為出家人,還貪……”

“那你還每次都給錢,明明從來不拜神……”

“那錢又不是用來拜神的,說給廟裏的活人吃飯用的,那些泥胎土塑養活不了人。”

“算啦,我說不過你,你呀,真是奇怪到頂了。”

“哼!哎,不過是給芊媚送點素點心而已,焰緋怎麽還沒回來?”

“準是被芊媚留住了,等著吧,她回來的時候肯定又是大包小包的,芊媚也有幾天沒見你了,留給你的東西肯定不少呢。哎,我先說,焰緋回來後,你可不許再胡說八道了啊。”

轉眼已過去了幾天,天氣漸暖,陽光亮的喜人。玉人方在店中打理,方筱竹端了點心進來,兩人一個望街發呆,一個發呆望街,焰緋端著茶盤進來,看到這幅光景不覺莞爾。玉人方聽到動靜回頭,招呼她過來坐著吃點心。焰緋搖搖頭,放下茶盤,又轉去了後院,姑娘剛剛做的素點,這會兒還需要盯著火候呢,這會兒店裏也沒事,她去盯著就好啦。方筱竹對兩個人的交流絲毫不察覺,隻是盯著店外的街角,慢慢揚起了嘴角。

宋彥的身影出現在街頭,他走得很慢,有點像蹣跚的老者,但是他的神情卻透著就焦急。方筱竹看著他的腳,眉頭慢慢蹙起。宋彥撲進門來,抓著椅子坐下,掏出錦袋打開露出那隻盒子,他伸手輕輕摩挲著盒子的邊角,神情熱切癡迷:“玉老板,方姑娘,在下枉讀了多年的聖賢書,真是坐井觀天,今日才是真正服了!天下竟真有如此奇妙之物!我願出五萬銀子買下它,懇請兩位成全!”

方筱竹本就皺著的雙眉更是湊得進了一些,她扭頭看著玉人方那個,後者麵無表情。

宋彥歎氣:“確實,此等奇妙之物定時珍貴無比,我再多加一萬兩。”

方筱竹鼻子裏極其細微的一聲,玉人方的表情更是巍然如石頭。

宋彥一咬牙:“此番前來叔父家探親身邊並未帶許多銀錢,我先出八萬兩,所差的部分,待寫信回家送來,兩位以為如何?”

方筱竹歎氣:“罷了,看在宋公子一片誠心和宋員外的麵上這次就算八萬兩,不過宋公子要應下我一樁小事才行。今日這個盒子放在這裏,明日仍是這個時候,宋公子親自送錢和一幅那位女子的畫像來,到時候我們貨銀兩訖。”

宋彥略一猶豫便應承下來,方筱竹送他出去,回來便猛推玉人方:“回魂啦!”

玉人方恍然回神道:“他可真舍得,你也太狠心了,這倒好,一包草籽就賣了我原定五十倍的價錢,那另一個盒子裏的那包能賣到多少?

“隻會多,不會少,再加上那副畫像,怎麽說不得十萬兩?

“十萬兩?誰會買?宋員外?哼,那個連餓死的跳蚤身上的血都擠得出來的吝嗇鬼?”

“人不可

貌相,你忘了他最早在咱們這兒簽的那個單契,為了能夠財源廣進,保證他這一生的富貴,他傾家蕩產買斷了店裏的金彩子,逼死了他的結發妻子,隻為了別人不再得到同樣的富貴。如今他大富大貴,若是為了日後更加發達,他一定會動心。別說十萬兩,就算是再貴一倍,他也出得起。”

“出得起又怎麽樣,宋彥迷戀誰又礙不著他。”

方筱竹擺了個麵具般的笑臉:“人家叫紅鳶,長得麽,如你所說,是個美人兒。”

“紅鳶?誰是紅鳶?那個紙片兒?哼,那個術士還給紙片起名字?”

“你那麽吃驚做什麽?養隻貓狗還有名兒呢,更何況這個了,沒名字可不能用。”方筱竹開了盒子,檢視著裏麵的東西,那一包草籽已經開始發芽了,方筱竹搖了搖頭,灑了點滾燙的茶水進去,眼見著那些草芽消退了,才擦拭著手指道:“阿玉,幫我把盒子收起來吧,等明天宋彥來取。”

玉人方伸了個懶腰,瞪了她一眼:“這樁生意從頭到尾都是一個人在弄,這種小事我還是不代勞了,方姑娘就親力親為吧,我找焰緋吃點心去。”

方筱竹也瞪眼,隻是無人理會,隻得自己放好東西,心中疑惑,好端端的阿玉怎麽生氣了?轉身回來的時候,方筱竹瞥見門外一個似曾相識的嬌小身影快速地一閃而過,她皺眉想了一會,玩味地摸著下巴,笑了。她又轉回身去,另挑了隻一樣同樣花紋不同質地的錦盒放在原處,再將原來的盒子鎖進櫃中,想了想,又在那盒子裏撒了些黑色的細粉,扣上盒蓋,沒事人一樣坐回桌邊喝茶。

傍晚時分,方筱竹揉著額角說頭暈,自去房中歇息,玉人方知道她一向淺眠,便早早關了店門用過晚飯,各自回房歇息。焰緋到了晚間一直宿在方筱竹的香爐裏,因而也跟著早早歇下。二更初上,奇齋前後已無燈火,三更時分,一條黑影落入院中,順著回廊到了前店與後院相同的小門,輕輕推開門扉,掀開軟簾閃身金進入店內。

月光由窗欞透入,黑衣人來到櫃前,探手去了櫃上的一個盒子,輕輕抬起一點縫隙便有幽幽白光泛出,黑衣人扣上盒子原路退出奇齋。

手腳利落輕盈,後院一絲響動也無,表明主人酣睡未醒。

第二日照例是開店等生意上門,方筱竹將錦盒擺回櫃上,日上三竿時分,宋彥進了店中。三人正欲客套幾句,宋彥已拿出了銀票直奔主題。方筱竹看著宋彥修長的手指微笑著:“宋公子,紅鳶姑娘的畫像呢?”

“嗯,我昨天用了不少,抓耗子用了。稍後我就聯係芊媚,讓她把咱們常用的一些花粉花瓣什麽的都送過來。”

“你又胡說,咱們這裏哪有什麽耗子!難不成是從外麵跑進來的?也不對,那粉無毒,最多是粘在耗子身上弄不掉,夜晚發亮白天發黑,可耗子大多都是灰黑色,根本就沒用啊。”

“這耗子愛美,惦記宋公子的那寶貝般的心上人所以讓手下的小耗子半夜偷溜進來,這會兒多半已經發覺不對勁了,沒準兒會回來呢。”說罷便將昨日之事的原委說與了兩人,之後想了想又道:“你說,我去芊媚那邊住上幾天,怎麽樣?”

宋彥愣了愣,隨即笑道:“帶來了,隻是煩請姑娘告訴我,姑娘是如何知曉她的姓名的?”

方筱竹的笑意更濃了,她把銀票推回宋彥身前,略略向後側身,眼睛一瞥櫃上的錦盒,轉過身來方筱竹的臉上卻沒了笑,一雙眼睛盯著宋彥的眸子,不再說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