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26章不能輸,輸不起

“我可沒這個意思。咱們爭奪地盤,向來是靠本事說話。老克這麽無聲無息地拿走我一塊肥肉,我手下的弟兄看不過去,要為我出頭,這我也沒辦法。怎麽,老克自己手下沒人了,要跟十二少搬救兵了嗎?”

卓暮颺漫不經心地說:“說到這無聲無息,克叔怎麽比得上你蓋叔啊。五月份的時候蓋叔趁我不在,不是吞了我名下幾家賭場嗎?我上次回去,你就顧著和克叔講道理,怎麽忘記跟我交代了?”他眼中光芒漸冷,像是冬日裏屋簷下的冰晶,看得人心裏發涼。他又說:“我看蓋叔你是老了,腦子不好使。要我說就早早退了吧,回家陪老婆孩子去。我聽說蓋叔風采不減當年啊,不是剛剛才弄了個嫩模麽。”

那老蓋破口大罵:“老子做事情要你說三道四!”

他心裏氣極,說話也沒有顧忌。隻當卓暮颺還是當年那個跟在他父親後頭的小子,而他卻是看盡江湖紛殺的大哥了。

卓暮颺臉色一冷。Tiger一聽這話猛地一抬頭,罵道:“十二少說你是看得起你,你也不掂掂自己幾斤幾兩,給你幾分麵子,你就以為你是大哥?”

卓暮颺轉身給了Tiger一巴掌,喝道:“我和蓋叔講話哪有你插嘴的餘地!”他說罷,又朝著老蓋一笑,說:“蓋叔別見怪。”

老蓋冷哼一聲,移開視線去看別處。

老克就笑著說:“我說老蓋啊,十二少這是在提醒你呐,別混了,再混下去,你仇家太多,老婆孩子就難保了啊!你以為你手底下那幾個人還真是天兵天將啊,就是一群垃圾而已!”

他話裏帶刺,存心挑釁。他一說完,老蓋手底下的人頓時就罵出了聲,而老克的人也不甘示弱,一時間雙方仿佛又回到了起初的情景。

卓暮颺揮手一擺,大聲道:“住口!”

他一說完,倉庫裏頓時就寂靜無聲。剛剛還沸反盈天的倉庫此時靜得駭人,所有人似乎都屏住呼吸,等他說話。無論是誰的手下,對於卓暮颺,都有一種莫名的敬畏。

老蓋被撥了麵子,看了看卓暮颺,冷笑道:“十二少,事情不要做得太絕,話也不要說得太多。不是我自誇,我跟了你老子幾十年,別的不說,就光光這手底下的人,也不比你少啊。就說今天,你隻有這十幾個人,我可是有幾百人啊。當然,你老子一直說你身手厲害,可是再怎麽厲害,也抵不過真刀真槍吧!”

他一說完,倉庫裏安靜了幾秒,所有人都屏氣凝神。一秒似有一年這樣漫長,這便是生死抉擇的時刻,總是凝重漫長的。

隻是這生死抉擇的時刻,不是他卓暮颺的。

幾秒之後,卓暮颺像是聽了一個笑話才反應過來,笑得喘不過氣。他一手撐著Tiger的肩,笑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平複,對Tiger說:“蓋叔說他手下的人比我多!”

他身後的人都笑了起來。Tiger狂笑著說:“蓋叔,你不要小看這十幾個人!他們每一個人那都是貨真價實的天兵天將啊,可不是你手底下那幾百個垃圾可以比的!你的人在你那幾條街上混混就算了,別和我們十二少比啊!我們的人,可不是幾條街能容得下的。你當‘十二少’這個名字是白叫的?”

老蓋被他說得下不來台,卻還是嘴硬道:“你有再多的人有個屁用!今天你能不能走出去都還是個問題!兄弟們,給我上!”

卓暮颺一伸手說:“別,蓋叔,你想清楚。”他指了指外麵,頓了頓,道:“我忘記告訴你了,在這個倉庫不遠處,我有個基地,專門把我的手下訓練成一流的殺手。那個基地裏麵人最多,

槍支彈藥也不少。”他微笑,眯了眯眼,說:“蓋叔,想清楚。”

卓暮颺的手下的確是一絕。就說他四個心腹,Tiger,長青,阿力,趙三,就是這其中的翹楚,各個都是一等一的好手,都是從基地裏麵經過千挑萬選才選出來的。

剛剛還不明朗的局勢一下子就分明了。空氣似乎凝固,上百個人眼中的空洞視線使他們看起來像是提線木偶,任人宰割。時間停止或繼續已經沒有了意義,他們都已經心如死灰,灰燼四散開來,在這看似無邊無際的沙漠裏找不到可以棲息的地方,更尋不到一絲生的希望。

“媽的,你算計老子!”

卓暮颺搖頭,道:“這也叫算計?隻怪你沒腦子!”

“老子栽在你手裏,就是死,我也不服!”

老克走過去,挑釁地拍拍老蓋的肩,道:“由不得你不服。十二少要什麽,你就給什麽吧。十二少不是說過了嗎,留條命給你陪老婆孩子去。你要是舍不得你名下那些東西,那就不要怪我沒帶來的那些手下把你的老屋給燒了。你兒子還不會說話吧?你大女兒長得倒還不錯……”

老蓋吼道:“你敢!”

卓暮颺淡淡地說:“我敢。”

話已至此,所有的路都已經被封死。這就是卓暮颺的風格,他一步一步把你逼到絕路,同時也斷了你的後路。

老蓋聲音嘶啞,好一會兒才說:“好,我都給你,但不準你碰我孩子!”

卓暮颺笑笑,說:“這就對了,你早說,也省得我跟你廢話這麽久。”他抬起手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麵如死灰的老蓋,隻覺得剛剛還狂妄的嘴臉霎時間就變得灰頹,蒼老的氣息一下子就顯了出來。笑傲江湖幾十哉,怎知最終竟落得如此下場。卓暮颺就說:“我還有事,先走了。克叔,把他命留著。”

走出了倉庫,漫天日光便無所忌憚地揮灑而下,前一秒鍾的陰翳不知被這洶湧的光芒趕到了那一個角落,或者已經在這光芒裏灰飛煙滅。這光芒咆哮著,吼叫著,帶著灼人的傷痛,妄想要吞沒整個世界。黃沙綿延千裏,像是被日光碾碎的金子一眼鋪開,絢爛而刺眼。

卓暮颺戴上墨鏡,望到的是灰蒙蒙的一片。天地渾然一體,單調而落寞。隻有風沙不停叫囂的聲音,似乎是硝煙彌漫的戰場,流血傷亡都已經被這漫漫黃沙深埋。他走的每一步,都是踩著屍體與鮮血,他的戰友或是敵人,都在與他奮進的途中漸漸逝去,消失得不留痕跡。

對他來說,不能輸,輸不起。

天地似熔爐,眾生皆煎熬此時此刻,看著漫漫黃沙,汗流浹背,他無比想念那個清新脫俗的女孩,有一種巫山雲霧的靈氣,像是吹開絢爛桃花的一陣春風,或是吹起火紅楓葉的一陣秋涼,就這麽突然而又意外地吹過他的眼前,吹過他的人生。

凡塵裏的事情清濁難分,真與假,錯與對,他早就分不清了。但他終於分得清她的哭與笑,喜與悲,仿佛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換她嫣然一笑。

老蓋能夠拋下一切換一家平安,他也想舍棄所有換她一世相隨。

可他不能。他一旦停下,便是死無全屍。退叔金盆洗手,卻換一個四處逃亡的結局。

如此,倒不如做最強的那一個,讓她逃不了躲不過,隻能無可奈何地留在他的身邊。隻要她對他笑,無論諂媚或是自然,都是好的。

葉夕媱趴在床上揉了揉自己吃得滾圓的肚子,歎了口氣,嘶吼道:“我今天又吃多了啊!”她抬起頭朝著上鋪的朱楠哭訴道:“戰友,我對不起你啊。我竟然拋棄你去和部門裏的

人聚餐,而你在宿舍啃黃瓜……”

朱楠懶得伸脖子看她,隻一本正經地說:“當初咱們共同商定的那個減肥計劃被你毀成什麽樣子了!我跟你講,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邢茜也附和道:“葉夕媱一邊說著減肥,一邊把自己吃撐。你看你比軍訓的時候長了多少!你男朋友難道就不管你嗎?”

葉夕媱想了想,回憶道:“他貌似說讓我想吃就吃的……”

孫蓓雲立馬就說:“虛偽!”

這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把葉夕媱說得無地自容。她自責一會兒,突然想起來,委屈地說:“我當時也說不去來著,是誰說要把我五花大綁地送過去啊?一群重色輕友的家夥,隻讓我一個人孤身犯險,去幫你們偷拍傅哲帆!”

此言一出,窩在床上看電影的李涵栩揚聲道:“親,辛苦啦!來,獎勵你一包薯片!”

葉夕媱簡直要氣暈,她本想昂首問蒼天,然而抬起頭,卻隻看見幾根長木條構築城窄窄的上鋪床,就連白熾燈的光線都隻能從她身後照過來。她無力地又趴了下去,埋怨道:“你們過河拆橋……”

孫蓓雲有著萬人羨慕的吃不胖體質,此時她咀嚼薯片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響,像極了廣告上的那幾個模特。她邊吃邊說:“傅哲帆學長真是名不虛傳啊,秒殺我以前見過的所有男生啊!”

李涵栩等人異口同聲道:“秒殺啊秒殺!”

孫蓓雲沒有聽到葉夕媱的回應,就問:“我的傻逼下鋪,難道你還見到過更帥的嗎?”

葉夕媱翻看著傅哲帆的照片,眉清目秀,的確是不錯。她繼續翻尋,突然就看到了一張照片。

這是她在香港名符其實的偷拍。

那時,她迷迷糊糊地睜開朦朧的睡眼,黎明時分的晨光透過窗簾灑了一地,像是一潭清水幽幽泛光,而她好似是依水而居,俯首便可見自己的倒影,說不出的愜意溫馨。窗外還是煙霧繚繞,隱約可見兩三片碧綠樹葉被風吹得一晃一晃的,像是此刻握在手中的時光,仿佛真能夠被攥緊,再不會逝去。

她貪戀這樣溫存的時光。

不願在睡夢中浪費時間,她索性披衣而起,也不穿鞋子,赤腳走在雪白的地板上。那地板被陽光照得沁出暖意,一股暖流從腳底一路傳到心間。葉夕媱四處看了看,並沒有見到卓暮颺的影子,她聳了聳肩,就朝著露天陽台上走去,想要親眼看看這山間的清晨究竟有多清新。

山間晨霧飄渺,空氣中也滿蘊著草木的甘甜氣味,天空一碧如洗,幾抹輕煙般的浮雲像是銀白色的絲線織成的錦緞,一針一線都是造物主的心思與情致。而卓暮颺雙手撐在欄杆上,微微俯身,側對著她。他烏黑的頭發被微風吹得更加飄逸瀟灑,簡單的短袖更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個神采飛揚的大學生,而他與生俱來的霸氣則使他多了幾分魅惑。

這樣人間天堂的美景中,他側身而立的身影像是一幅古老而珍貴的油畫,容不得他人玷汙。

葉夕媱掏出手機,讓這幅畫麵永遠定格在手裏。

就像是現在,葉夕媱用手輕輕撫摸著手機屏幕,他的身影還是那麽俊秀飄逸,燁若神人。她聽見孫蓓雲的話,隻一笑,說:“卓暮颺是我見過的最帥的男人。”

孫蓓雲愣了一會兒,反應過來才問:“卓暮颺,十二少?那個黑社會老大?”

葉夕媱突然就意識到自己犯了個致命的錯誤,她支支吾吾地不知怎麽解釋,隻好含糊其辭道:“他是黑幫老大啊?我隻在網上看到過他一張照片,沒想到他這麽有來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