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十七章 儒俠.同享美味
這是我入世以來從未見過的如此空前的盛宴。能將世間能吃的所有的動物與植物中最美味的部分精挑細選,再以神廚魔幻般的雙手傾力製作後奉獻出來,最後再融入冠絕天下超越蓮花般的口如白駒過隙縱馬馳騁般的傾吐,我感到這平凡的小店立刻蓬蓽生輝,金光奪目,如北溟之中的魚,一遇風雨便化為扶搖直上九萬裏的鯤鵬了。
所上的菜整整擺滿了十大桌。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
儒俠則已經嚇暈過去,不省人事了。
還好,我的定力比他強,至始至終都沒有倒下。
現在的我,隻剩下一種情緒。
除了震驚,還是震驚。間直是不可思議,讓人如墜雲霧裏。
現在的我就是想破了腦袋,也可以百分之兩百的肯定,我從來沒有做過如此奢華的夢。
它們假得太真,真的太假,所以我寧願相信虛假中的繁華,也不願意相信真實裏的殘酷;我寧願在虛假中醉生夢死,也不願在真實中毫無希望,萬念俱灰。生活是一種態度,而其態度決定生活的質量,生活的質量又決定了幸福的高低,幸福的高低決定快樂的比例。在我看來,無論一個人多麽清高,他也絕不會拒絕吃飯,除非他是不想活了。所以即使他是瘋子也要吃飯啊!所以,人隻要活著,可以憤怒地拒絕一切,但絕不可能拒絕糧食。糧食是讓生命活下去的物質基礎。當然,在凡世,還有兩樣東西不可或缺,那就是水和空而氣。所以,我從來都不會相信一個窮得連飯都吃不起的人還有什麽幸福可言,他們時常顯示在我眼前的笑在我看來是多麽的可悲又可憐。也許他們的靈魂有時也會有一種虛幻的幸福感。天知道,對於這些未知的事物,我無法發發表任何意見和感想。
儒俠悠悠然地醒轉過來,睜開了懵懂的雙眼,小心翼翼地問我:“這是給我們上的嗎?”
我點了點頭,臉上露出機械的微笑。
接著儒俠又暈了過去。
如此翻來覆去折騰了五六次,儒俠終於鎮定了,他拿起筷子開始品嚐美味佳肴了。不過他舉筷的右手顯然還跟不上他的思想,看得出來,還是顫抖得厲害。
“兄台,你怎麽不吃?”儒俠一邊顫顫巍巍地夾著菜,一邊上氣不接下氣地問我道。
“我在祈禱。”我雙手合十默默地說到。
“哦。”儒俠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然後繼續地去夾菜那滿桌子讓人眼花撩亂的菜。
“兄台,你為什麽要騙我?”儒俠奇怪地問道。
“我騙你什麽?”我腦袋有點卡殼,一時反應不過來。
“你不是說你沒有錢麽?現在看來,隻怕當今的皇上與你相比也難以望其項背啊!”
儒俠像是上當受騙似的無不感慨地說到。
“這不是……”我剛要解釋,忽然想起這也不太靠譜了嘛,於是連忙轉頭問佇立在旁邊如一尊微笑的雕像似的店小二說:“老板,你們是不是上錯了啊!我記得我沒有點這些啊?”
“公子,放心吃吧,沒有毒的。”店小二微笑地說。
“不是,不是的。”我連連擺手,很顯然,店小二誤會了我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我們沒有點過這些菜,你們是不是上錯了?”
“店小二搖搖頭,又點點頭,肯定地說:“這是你們的菜,絕對不會錯。”
“可是這些真的不是我們點的啊!”我有些著急了,加強語氣反駁道。
“嗯,這些菜的確不是你們點的。”店小二瞟了我們幾眼,乜斜著說。“是一位小姐點的。”
“小姐!”我和儒俠同時大聲驚呼。
“嘿嘿嘿嘿,原來如此,是不是因為你是小白臉的關係啊!”我看見儒俠一臉訕笑,我真想活劈了他。
我心中甚急,也沒有理他,隻是繼續問店小二:“是一位什麽樣的小姐啊?”
“一位看起來很漂亮的小姐。”店小二歪著腦袋說。
“廢話!”我憤憤地說到,“我是問她具體長得什麽樣?”
“這個……”店小二吱唔著,“因為她太漂亮了,我沒有什麽文化,所以……也形容不出來。反正……反正就是……太漂亮了……”
“問了等於沒問。”我嘟囔著。
“我說兄台。”儒俠剛剛啃完了一隻雞翅,嘴上油光可鑒,一邊慢條斯理地擦手擦嘴,一邊不慌不忙地說到:“你怎麽不問問這位小姐有什麽最大的特點嗎?”
對呀,儒俠說得對!於是我又繼續問店小二:“老板啊,你說這小姐漂亮是吧,好,我們可以想象她的漂亮。那麽她有沒有留給你什麽最深刻的讓你終身難忘的印象呢?”說完,我便翹首以盼,希望他說得具體一點,好讓我對他口中的那位小姐能夠有那麽一點印象。
我對她的每一個印象都非常非常的深刻,就連她眼睛中最細小的眼睫毛都讓我心動不已……”
“噗!”店小二的讚美剛剛拉開序幕,儒俠喝在口中還沒有來得及下咽的第一口玉米粥便應聲噴出。
“靠!你別往我身上噴啊!”我如坐針氈,立馬跳了起來,一邊躲避著他的衝擊波一邊憤憤地說到。
“你還讓不讓人吃飯啊?”儒俠沒有理會我的憤怒,反而將憤怒轉向了店小二。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都怪我,都怪我,哎,這就是沒讀書的後果。哎
,都怪我從小不好好讀書,不聽老師的話,除了炒菜,便什麽都不會了!我……嗚嗚!”先是一通煽情地自責,自責到後來,索性放生大哭。
哭聲感染了我和儒俠,我們的眼角也不禁濕潤了。
“我什麽都不會……我隻知道炒菜………大家都看不起我……嗚嗚嗚……”店小二斷斷續續地爆料著他的過往。
我強忍住內心的洶湧澎湃,柔聲說道:“老板,不要灰心,書讀得少沒關係,你看我,也不喜歡讀書,不照樣成為了名人嗎?”
“你是名人?”儒俠突然插嘴道。
“不要打斷我!”我瞪了他一眼,恨恨地說。
“哦。”儒俠撅著嘴,嘟噥著說,“名人是幹什麽的?耕地的嗎?”
“我們繼續。”我對店小二繼續說道,店小二的哭聲已經小了很多,但是麻將聲、賭博聲卻接踵而至了。
這批賭徒的意誌力還真是前所未有的強大。剛才店小二撕心裂肺的嚎哭竟然對他們沒有任何影響,我真懷疑他們是不是活在另外一個空間,或者已經升上了天堂,隻是將殘影倒映在人間的某個偏僻的角落,因為那裏,沒有任何神仙鬼卒能夠管束他們。如此一來,他們將沒有任何幹擾地永生永世沉浸在歡樂的賭海中了。
“我是說,至少在周圍的人看來,你已經很成功了。”
“嗯?”店小二睜大了不可思議的眼睛,眼睛中透露出充滿希冀的光芒,我看見一圈金光縈繞在他的頭頂,他仿佛成了天神,舉手投足之間盡顯君臨城下的榮光。
“不錯。”店小二堅定地說,“我已經超過了很多人!我現在賺的錢,十輩子都用不完!我的同輩中,沒有一個人趕得到我!他們以前學問都比我好,他們嘲笑我,可是他們現在還在為生活奔波!哼!有的還想找我借錢,我偏不借!他們不是很能幹麽?他們不是看不起我麽?現在反而來求我了!哼,求我也沒用,我這人很記仇的!”
我隻感到一種特別的情感在我的胸口湧動。它在我深邃的記憶中萌發跳動。像一股淺淺的清泉,流動在我身體裏的每一根血管的甬道上,但卻比溫順的清泉多了那麽一絲戾氣,因而也不同於純粹的清泉。
我忽然想起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剛才看見他報菜名,一口氣竟然說得如此流利,不禁感到一絲佩服。隨問道:“小二啊,既然你沒讀多少書,可是你的報菜名兒而卻說得那麽流利呢?簡直比複讀機還快啊。”
“嗬嗬,公子過獎了。”店小二憨厚地一笑。此時我忽然覺得店小二可愛多了。
“習慣成自然嘛!”店小二解釋道,“我們家祖傳廚師,也不知傳了多少代了,反正這報菜名兒每一代人,不論男女,都會背。我從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眼,聽到的第一個聲音就是這報菜名兒的聲音,此後我背這個,每天都背,其他學生都在背《詩經》《孔子》《孟子》,我卻在背報菜名兒。無論風吹雨打,嚴寒酷暑,從不間斷。幾十年如一日,能背不著嗎?有時候做夢都在背!不僅如此,這報菜名兒上的每一道菜都是我們的參照物。我們家族廚藝的考核全在於此。隻要將報菜名兒上的每一道菜都做出來,考核就算過關了,我們才能有資格出來開店並為給客人提供滿意的服務,不過還好,我也算半個天才,一次就通過了!哎!你不知道,我有個堂哥夠慘,連續十年都沒有通過考核,急得連頭發都白了,人家看到他都叫他爺爺,結果又一急,血都急白了!
不得了啊,白血病啊!三個月就掛了……”
“好了,好了,不提這些傷心事了。”我看著店小二似乎又要落淚,便馬上恰到好處地止住了他的情緒。結果,他便欲哭無淚了。
“我們說點高興的事吧。”我拉著店小二讓他坐下。“來來來,一起吃,反正我們也吃不完。”
“不要再說倒胃口的話了!”儒俠一邊吃著山雞一邊嘟囔著說。
“不說了,我們說些高興的事。”
店小二也不客氣,徑直坐了下來,一邊吃菜,一邊聊天。
說了這麽久,我也餓得受不了了,遂拿起筷子毫不客氣地吃了起來。
不遠處,麻將聲聲聲入耳。旁邊那些人正玩兒得不亦樂乎,忘乎所以。
“什麽才是人世間最高興的事兒呢?”店小二一邊吃菜一邊問著我。
“當然是女人了。”儒俠吃下一個螃蟹後插嘴說到。
“不錯,兄台真是快人快語!”我向他豎起了大拇指。
“哎呀,男人一坐下來,肯定是聊女人的話題啊,不然的話,還有什麽能引起人的興奮呢?”儒俠白了我一眼說到。
“我們還是回到剛才的話題,說說你見到的那位小姐吧。”我轉過頭來,不再跟儒俠咋舌,對店小二說到。
“我剛才說小姐了嗎?”店小二詫異地問道。
“你剛才說的不是小姐嗎?”我也詫異地問道。心想,這小二,難道他得了失憶症?剛剛才說出來的話眨眼就忘了?
“就是點這桌菜的小姐。”儒俠提醒著店小二。
“哦。”店小二恍然大悟。“你說的是那位小姐啊!”
“是啊。”我忙點點頭。
“我還以為你說的是那位小姐呢!”
“我就是說的那位小姐啊!”我疑惑地說,感覺頭有點暈了。
“我知道你說的是那位小姐,不是那
位小姐!”店小二故意將兩個“那”字轉換了音調,一個說得輕,一個說得重。但是我還是不明就裏,反而更暈了。
“不管是哪位小姐,反正就是小姐!”我感覺再這麽糾纏下去,我的思想就會崩潰了,於是立馬義正詞嚴斬釘截鐵地說到。
“不不不不不,此言差矣!”店小二忙忙擺手,頭也搖得跟破浪鼓似的,說:“那位小姐簡直是天仙下凡,怎麽可能跟那位小姐相比呢?”
“老板……”我感覺自己快哭了,“我就是那那那那那位小姐啊!”我連說了五個那,每個“那”字都加重了音調,希望能刺激他的神經中樞,讓他明白我的意圖。
“不不不……”店小二再次擺起了雙手。
“哎呀,我說兄台啊,至於嗎?”儒俠不屑地說到,“人家店小二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他的意思是說你的那位小姐那是天仙下凡,怎麽可能與一般的煙花女子相提並論呢?”
“哦!”我恍然大悟,也並沒有將他言語中的“你的那位小姐”放在心上。我轉過頭,用求證的眼光望著店小二,印證答案。
店小二微笑的點點頭,說:“對對對,這位公子說得正確。”
“啊!”我長舒一口氣,躺在椅子上,感覺像大病初愈,對生活充滿無限希冀。
不過心裏卻在感歎:看來沒文化,確實有點難以溝通!
這句話是在說我自己。
“算了,算了,不說這個了,說其他的吧,反正除了女人外,令人高興的事情還很多。”我坐在椅子上,繼續邊吃邊提議道。
“不,就說這個。”店小二說。
“好吧,那你說吧,我不再插嘴了。”我歎息著說。
“我說小二,你就別再抒情了,能不能說得具體一點兒?”儒俠插口補充到。
“對了。”店小二放下筷子若有所思的說。
“什麽?”我一邊嚼著花生米一邊心不在焉地問道。
“那位小姐雖然長得很漂亮,但眼睛卻沒有神。不哭也不笑,木然的樣子,看起來像是個無情無義的人,但看她給你們點這麽多菜,這倒叫人頗為費解了!”店小二皺著眉頭,手托著下巴,似乎在思考著自己拋下的問題。
“什麽?!”一聲刺耳的咆哮聲穿透我的大腦,我感覺渾身一個激靈,是要從椅子上滾下來。
“你幹什麽啊?一驚一乍的!差點被你嚇死!”我怒氣衝衝地質問著儒俠。
“老板。”儒俠沒有理會我,而是站起身來,問著店小二,似乎很著急的樣子。“你說她的眼睛看起來似乎沒有感情嗎?”
“嗯,不是沒有感情,而是看不出感情,她的眼睛太深邃了。”店小二解釋道。
“那就是她,無疑!”儒俠從又坐回椅子上。
“誰啊?”看著儒俠似乎已變為神經病的樣子,我依然心不在焉的問道。
“慕容流水。”
“噗!”我剛喝下的一口湯便不偏不倚地噴在了他的臉上。
他竟然不閃不避,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對不起啊。”我感到萬分抱歉。剛才還在埋怨他不經意間的噴飯,而此刻,自己卻步上了他的後塵。
“沒……關……係”儒俠結結巴巴地說到。
“你去洗洗吧。”店小二對儒俠說到。
“好……的……”儒俠機械地站了起來,往外麵走去,走到門又回頭恨恨地瞪了我一眼。我隻得報以歉疚地微微一笑。
“哎,我早該想到是她,隻有她,才會這麽漂亮。”店小二歎息著說。
“可惜啊,可惜啊!”儒俠已經洗完了臉,走了回來。他恢複了正常後便在後麵發出了感歎。
“可惜什麽?”我不解地問。
“你不知道嗎?”
“知道什麽?”
“慕容流水要結婚了。”店小二接口說道。
“這我知道。”我點點頭。“但是有什麽可惜的呢?”
“她要結婚了,難道不可惜嗎?”儒俠睜著好奇的眼睛不可思議地望著我。
我感到莫名其妙,脫口而出:“她結婚了為什麽就可惜了?”
“你難道不喜歡她嗎?”
“我連見都沒見過她,怎麽談得上喜歡?”我反問道。
“你放屁!”儒俠罵道。
“你才放屁!”我怒不可遏地回罵道。
“你沒見過她,那她怎麽會對你這麽好?”
“什麽叫對我這麽好?”
“公子冷靜一點。”店小二不緊不慢地說,“公子一定認識她的,不然的話,她也不會送你一套滿漢全席了。”
我一愣,隨即說到:“或許她是送錯人了,而我剛好狗屎運氣好,被撞著了,怎麽啦?天上掉餡餅的事又不是沒有。”
“公子可叫四夕?”店小二沒有反駁我的話,而是問著我的名字。
我下意識地點點頭,但隨即又迅速地搖搖頭。因為我已記不清自己到底叫什麽名字了,隻記得那個肮髒的信封上凡主提到我的名字叫四夕。
“到底是不是?”店小二看著我迷茫地雙眼,再一次問道。
“對,我叫四夕。”我輕籲一口氣。好吧,豁出去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如果這注定是我新的人生,新的征程,那我要對未知的命運大聲說:我叫四夕,我悉聽尊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