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六十章
玄雨和玄石心中大驚,但沒有多問,而是躬身答應。玄雷還說他的武功由自己親自傳授,你們不用費心,好好料理武當派就是。說完,就帶著這個十歲的孩童進了武當山後山的一個山洞中,並給他起道號名曰玄石。因為這裏石頭眾多,大多受日月精華之孕育,雖沒有仙法但亦有所靈氣。但到底怎樣個靈氣法,普通老百姓自是無法知曉,所以沒法詳盡描述。
石洞地處山腰,終日煙雲繚繞,鶴鳴於九霄,魚潛在淵或潛在渚,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盤盤,百步九折縈岩巒,捫參曆井仰脅息,以手撫膺坐長歎。當然,這是針對當時的玄石而言。玄雷教了玄石五年,最終敵不過流年,因為勞累過度,導致腦溢血突發,溘然長逝了。玄石差點哭得昏死了過去,這是因為他知曉了一個秘密,玄雷是自己的父親。
這其中有一個故事。
十年前,玄雷年屆五十,正直武當山發展的鼎盛時期。當時,江湖上驟然湧出了一股黑道勢力,名叫“黑貓會”。“黑貓會”的首腦付嫋是個女人,武功高強,姿色絕豔,卻冷若冰霜,心狠手辣,死在她手中的武林人士不計其數。這也倒不是說付嫋的武功高深莫測,沒人是她的對手,主要是因為隻要是男人在與她麵對麵的打鬥時都下不了致命的狠手。因為她太美了,傾世絕顏,男人們在麵對她時自然被其美貌所吸引,心神激蕩下很容易就掛掉。至於女人,說來奇怪,付嫋行凶多年卻沒有殺過一個女人。因而也就沒有女人和她拚命。至於“黑貓會”中的成員也清一色全是女人。這些女人也是花容月貌,曾為愛尋死覓活最終卻被男人拋棄,正當她們生已無望自尋死路時卻被付嫋所救,於是投靠付嫋,從此終身效命於“黑貓會”。“黑貓會”的宗旨由此確定:像貓一樣在夜晚行動,執行目標,殺盡天下負心漢。
負心漢也是人,雖然這些人該殺,但是對於男人來說這畢竟狠了點,所以人心惶惶之下由武林一流門派組成了一個討伐隊伍,名為“鏟貓會”,其行動計劃命名為“鏟貓計劃”,而會長就是時任武當山掌門的玄雷。少林派沒有參與這次行動,因為他們認為這是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情感糾葛,作為出家人的他們不太適合插手這件事,遂“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
經”,抖抖袈裟,參禪念經,依然如故。
不過沒有關係,還有武當,一樣能當此重任,不負重人所望。
“鏟貓行動”在一次月圓之夜悄然進行,他們實力強大,出手狠毒,大舉進攻之下很快就打到了“黑貓會”的老巢,阿壩州黑水縣一處秘密山穀中。
原以為可以一舉殲滅“黑貓會”的所有餘孽,不料卻遭到“黑貓會”的反攻,反攻異常強大,付嫋也出手了。“鏟貓會”損失慘重,終究抵不過付嫋的絕世美豔和毫不留情的冷漠屠殺,“鏟貓會”十去其九,五十個江湖一流高手在一柱香的時間裏死了四十九個,隻活了一個,這個人就是“鏟貓會”的首腦、武當派掌門人玄雷。
此時的玄雷已深受重傷,而且被“黑貓會”的女子團團包圍,但是仍然堅強不屈,手持太極劍,劍尖緊緊地插進堅硬的大地中,堅持著用盡最後的力氣支撐著不讓自己倒下,臉上汗水涔涔,混合著多處劍傷因用力而迸出的血液汩汩而下,眼神堅硬如鐵,恨恨地瞧著周圍密不透風的劍光和森冷的眼神。
周圍的女子沒有動,因為付嫋沒有向他下達屠殺的指令。她們隻是用劍靜靜地指著他,仿佛在指著一尊雕塑。
今夜月光如水,淡淡的,朦朦朧朧的,似乎在昭示著一種別樣的韻味。
“你和他們不一樣。”付嫋越過層層劍網,輕盈地落在玄雷的身畔,柔聲說道。夜風輕撫她的玄色的薄衫,撩撥她輕柔的秀發,還有她,絕美的容華。她像一隻黑夜中的精靈,高貴而典雅,不沾染世俗的塵埃和煤渣。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動手吧!”玄雷盡量淡淡地說出這句話。其實他受傷很重,如果不是靠著最後一絲倔強的精神支撐著,他早已倒下。
“我沒有說要殺你。難道,你這麽想死嗎?”聲音很輕,很柔,沒有一絲殘忍的血腥,隻有若有若無的盈盈關切。
“可是我也不會投降的。”玄雷緊咬著牙,緩緩迸出這句話。
“你可以不投降。”付嫋輕啟櫻唇,似乎一切都順著他。
玄雷一怔,一陣顫抖,勉力支撐著說:“難道你會放了我?”
付嫋微微一笑,道:“會啊。”
“為什麽?”玄雷疑
惑地問道。
“因為……”付嫋轉了轉美麗的眼珠,道:“你猜?”
玄雷一皺眉,緩緩搖了搖頭。
“不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付嫋道,“因為你受傷很重,我就是放了你,你也不會活著離開這裏。”
玄雷心中一陣激蕩,一股異樣的感覺在胸中流淌,卻不料牽動了內傷,眼前一陣眩暈,就欲朝地下倒去。在倒下的一刹那,一個溫婉如玉的嬌軀和一雙纖纖素手緊緊摟住了他。
付嫋治好了他。
玄雷表麵感激,心中惶惑。
他擔心一件事,而這件事,卻困擾了他很久。他擔心付嫋愛上了他。因為愛上了他,才不殺他並且還治好了他的傷。但是他卻不能敞開心扉,更不能接受她。他是武當派的掌門,是江湖的正義俠士,他的一念之差可能會給整個江湖帶來血雨腥風,而付嫋卻是武林正義之士誅殺的對象。她殺得人太多了,雖然很多時候身不由己,但是這一切都已成既定的事實,沒法逆轉,沒法改變了。她已被貼上了魔女的標簽,烙上了劊子手的印記,此生已不能再洗心革麵脫胎換骨重新做人了。而自己,更不可能改變這一切。
愛與恨,正義與邪惡,感激與愧疚,憧憬與彷徨,像一對勢不兩立的宿世仇敵在一片陰風慘慘的曠野中做著殊死搏鬥,塵土漫天,彤雲蔽日,玄雷在短短的數天中忍受著一次又一次心如刀絞的折磨和摧殘。
他會站在洞外的一塊巨石上,眺望著遠方的,然後長籲短歎,淚流滿麵。
而付嫋,則遠遠地瞧著他,沒有說一句話。
在玄雷療傷的這段時間中,他們話不多,而且一直都是以禮相待。
時間過得很慢,慢到與蝸牛踽踽蠕動的痕跡一般無二。
直到有一天,玄雷要離開了。他不可能永遠呆在這裏。因為他是武當派的掌門,他肩負著武林的生死存亡和興衰榮辱。
在離開的前一晚,付嫋準備了豐富的盤飧,以饗玄雷。這是最後的晚餐,也是最後的離別。
菜肴精致,豐盛絕倫,可是他們誰都沒有動筷子。
隻是喝酒,一個勁地喝酒,似乎要將世間所有的酒,所有的醉都悉數灌進自己的胸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