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激戰青城_第二章(一)
紅袍山莊,庭上。
滿麵紅瘡的秋遠航提著鋥亮的寶劍,毫不留情地砍向手無縛雞之力的秋夫人。
“站住,雪妖,你給我站住!”秋遠航齜牙咧嘴,那劍鋒抵著自己的夫人。幾個家丁拿著棍棒去替秋夫人擋劍,不是被秋遠航一劍斬斷,就是被他劈砍至傷。小婢女們也紛紛花容失色,四下退散。
秋夫人常年體虛,被瘋瘋癲癲的秋遠航追得一路踉蹌,手臂上被劃開一道口子,滋滋地溢出溫熱的血液。
秋夫人被逼到了牆角,繡上的鮮血將衣衫染紅了大片。而這時,秋遠航竟然舞起了秋水劍法,劍氣化作氣旋,裹挾著滿地落葉,宛若遊龍出海一般朝秋夫人撲去。
“轟!”紫紅光輝閃過,秋夫人身前出現一道白影,將飛來的劍氣硬生生擋了下來。張若水一手持龍淵劍,一手抱住秋夫人的肩膀,騰身一旋便將她救出了死角,扔向了匆忙趕來的秋明峰手上。
方才的劍氣激起了一片塵土,秋遠航不為所擾,提著劍便拚命地朝秋夫人的方向衝過去。似乎在他眼中隻有一人,就是那隻作怪的雪妖。不知映在他腦海中的,到底是誰秋明洌,還是二十年前的雪女。
張若水當然不能讓他再傷人,也不能傷了他。於是將左手背過,執握龍淵劍輕輕一撩,想把秋遠航手中劍打掉。不曾想,秋遠航力道不弱。張若水不自量力地一擋,不僅沒有打落秋遠航手中劍,還差點滑落龍淵。
不多想了,不能讓他接近自己的母親。張若水一咬牙,抬腳便給了秋遠航一腳,直接將他撂翻在地上。
秋遠航終於注意到了這個搗亂的小子,蹣跚著從地上站起,暫且不砍秋夫人,偏過頭虎視眈眈地瞪著唇紅齒白的張若水。此時的秋遠航,滿臉潰爛,白色乳狀藥膏與血液相混,頭發淩亂,眼神又是凶惡,宛如深海的夜叉。
“你是誰?!”秋遠航舉劍質問著張若水,步步穩健地朝他靠近,“你為什麽和我長得這樣像?”“我是你的兒子!”張若水喊出,雙頰漲紅,眼眶也連帶紅潤了。
“不,你不是!”秋遠航猛烈地搖頭,“我兒子不在了,是我親手送走了他。”說著,秋遠航運起長劍,驟然間庭院內秋風掃落葉,明晃晃的劍鋒朝張若水砍刺而來。
比起以前,張若水可是鎮定了許多,他不疾不徐地將龍淵劍向上撩起,秋遠航的幾招強襲,都被他遊刃有餘地擋下。然而,畢竟秋水劍法不是浪得虛名,秋遠航擔得起一家之主,自然有過人的本事,他人瘋了,劍式卻沒
廢。
原來方才不過是他小試牛刀,真正的狠招還在後麵。冷光乍轉,秋水劍變得極速猛烈,秋遠航竟然舞得滴水不漏。他腿下生風,繞著張若水便是一圈揚塵,張若水正在頭暈目眩,秋遠航便出其不備地刺出一劍。
“若水小心!”秋夫人見狀連忙掙脫秋明峰的手撲了過來,眼看秋遠航就要一劍將她貫穿。“娘!讓開!”情急之下,張若水喊出了這句缺席了二十年的稱呼。他肩膀一頂將秋夫人推開,自己握住了刺向心髒的利劍。
張若水被抵在了牆上,鮮血順著長劍滴在秋遠航麵前。秋遠航望著他緊皺的深眉,眼神忽然軟了下來,手上哆哆嗦嗦地鬆開了劍。
傾璿見狀一發狠勁,揮笛撥開秋遠航的手中劍,一掌擊在他的肩膀,仿佛是打碎了琵琶骨。秋遠航戰栗著倒退七步,不得不護住受傷的右肩半跪了下來。
“傾璿姐……你……”張若水側過頭瞪著她。“抱歉,隻能這樣。”傾璿冰著臉。
秋明峰連忙上去扶住雪上加霜的秋遠航,命令著小廝去請大夫,將他連捆帶綁地扛起來,往秋遠航自己的寢房走。
“若水……你的手……”秋夫人帶著哭腔,衝上去握住了張若水濕熱的手掌,淚水滿盈。“對不起,是娘對不起你……我當時就知道被抱走的是你,但是當時我沒有能力阻止你爹,是我太懦弱了……”
“娘,不是你的錯……”張若水忍住淚水搖頭,緊緊抱住了二十年未曾謀麵的生母。
房間內,秋夫人親自為張若水手上的劍傷塗上冰涼的藥膏,並仔細綁好繃帶。“你這幾天千萬不要碰水,我等會兒會分兩個小丫鬟伺候你,還有,你的房間,我已經差人打掃出來了……”秋夫人念叨著,讓張若水受寵若驚。
他幻想過一家三口其樂融融,但從未奢望過自己的父母還是世家的主人。其實,張若水更希望自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隻希望今天母親為他包紮的傷口不是劍傷,而隻不過是砍柴磨破的繭。
“不、不用了,我向來是一個人過的,有人一直跟著,我會不習慣的。”張若水抿著微紅的薄唇,不好意思地摸了摸發冠。
秋夫人卻笑不出來,心疼地輕握住他的纖瘦的手臂,道:“這些年都委屈你了,你比起明洌,怎麽會瘦弱成這樣……”“啊?我、我不是特別瘦吧……”張若水尷尬地扯了扯嘴角。
說到秋明洌,秋夫人黯淡了目光,道:“也不知道,明洌現在怎樣了。那天我如果攔住他,也許他不會那麽傷心。”張
若水也是垂下眼簾,深吸了一口氣,道:“他或許很怨恨我們,他覺得大家都背棄他。”
“娘,你還認他這個兒子,是嗎?”張若水黑瞳閃閃地說道。“當然,相處二十年,即便不是親生,我也把他視作親生兒子。”秋夫人肯定地回答。
“好,我出去找他,告訴他我們等他回家,我把他帶回來!”張若水一咧唇角,有些興奮地站了起來,應該是將之前的傷心痛苦都通通拋之腦後。
“不行,你不能去。”秋夫人也站了起來,“太危險了,他現在今非昔比,你們其中任何一人受傷,我都不希望看見。”
“沒事的,我……”
這時,一聲叩門聲打斷了二人講話:“夫人,公子,有客人求見。”
秋夫人啟開兩扇紙糊的木門,問道:“什麽人?”婢女回答:“是一個自稱青城山弟子的小道長,名叫清遠,說是找若水公子。”張若水一聽清遠就趕緊從房間裏鑽了出來,道:“是清遠師兄,他竟然找到紅袍山莊來了。”
大廳內,小道士清遠焦急地踱來踱去,不時抬頭張望,想看看有無張若水師弟的身影。“清遠師兄!”張若水朗聲一喊,一提白衣跨入堂內,在清遠看來,他的氣質已是大大不同。“若水師弟,你……”清遠上前拍了拍他的手臂,“你看上去陽剛了不少,像個男子漢了。”
張若水本來朝氣蓬勃,一聽此言高漲的情緒垮了不少,不知道清遠師兄是在誇他還是在損他。似乎他以前是娘娘腔一樣。
張若水難堪地抽搐了一下嘴角,忽然想起了自己溜下山時用的“非常手段”,連忙朝清遠拱手道:“清遠師兄,之前我用蠱蟲弄暈的你的事,是我錯了,我向你道歉。”
“唉,這麽久的事了,我都不放在心上你道什麽歉。沒事沒事。”清遠豪爽地揮手,接著從袖口中取出一麵樣式古樸的雙麵黃銅鏡。張若水一看那麵鏡子就愣了愣,道:“咦,師兄,那不是青城山用來聯絡彼此的雙麵玄鏡麽?”
“若水,本來是韓師兄通知我讓我下山接你的,我到了錦繡山莊就已經人去樓空了。師父讓我接著尋你,前幾天,他用雙麵玄鏡為我留話,讓我盡快找到你,然後把這麵鏡子交給你。”
“什麽?”張若水疑惑地接過清遠遞來的鏡子,“可是我從來不會用這些東西啊。”“沒關係,我來,你隻消看師父的留話就行。他吩咐了,十萬火急。”
一聽十萬火急,張若水驀地怔住了,呆滯地點著頭:“哦,好、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