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四麵楚歌_第九章（二）

喬老先生略微沉吟，笑而不語，步出大廳，慕罹雖有疑惑，卻是緊隨其後。步到空闊的廣場，喬老先生轉身，道：“你最清楚，你們墨宮從來遵守‘千金一命’的規矩。連我也需要你們幫忙解決幾個人。這些年，你掙了不少吧？”“那又怎樣？”慕罹冷冰冰地吐出。

“你知道嗎？你在給別人的命標價，”喬老先生後退了幾步，漸漸，雙眼凝聚著一絲異彩，“你的命，也很值錢。”

說罷，喬老先生連忙後跳了一丈遠，屋頂上忽然出現一排手執弓弩的鎧甲士兵，手執太極兩儀刀的陳悅從屋頂上猛虎下山般躍來。

陳悅已然開始念咒，兩儀刀當空畫出太極陰陽雙魚，風牆一般向慕罹撲麵而來。魚腸劍應運出鞘，劍刃削過風牆，激出詭異蒼茫的劍鳴。寥寥幾揮，陰陽魚被魚腸劍撕得支離破碎。慕罹眸如寒星，充滿殺意地望向陳悅。

“命真硬啊，慕公子。”陳悅的語氣明顯帶著酸味，瞪著他的眼神也是悻悻的。說話間，刀斧手也順勢鑽了出來，步履整齊地湧進廣場，將慕罹圍了一圈。

慕罹背過陳悅，散漫地掃視了一眼將自己包裹銀白鎧甲，冷哼一聲，蔑笑道：“就憑你們？”“刀斧手準備！”陳悅一聲令下，長矛舉起，鋥亮直挺地齊對慕罹咽喉。

“嘩——”白衣飄展，掠風劍銀光流轉，張若水不知從何處躍來，仙鶴騰飛一般越過層層刀斧手，穩穩落在慕罹身邊，與他抵背相依。持劍的英姿少年，和在琅嬛閣琅琅讀書的書生，此時已是判若兩人。

“你來幹什麽？”慕罹側過臉冰了他一眼。“我才知道有埋伏，支援你。”張若水平靜地答道。“好，”慕罹抬手，隨手指了一個看上去較為矮小的士兵，“那個人交給你，其餘人交給我。”張若水揚唇一笑，道：“喂，這樣分太不公平了吧。”

張若水將目光定格在陳悅身上沒有移開，他努力讓自己一臉風輕雲淡，難以抑製地深吸幾口氣讓自己平複。“大師兄，你真的選擇投靠朝廷？”

陳悅板著臉，道：“我是奉命行事，你，還有韓羽蕭，都是叛徒。”張若水鼻翼一動，音如驚雷：“我們不是叛徒，你才是！”

話音剛落，他提起三尺長劍便朝陳悅砍刺過去。另一邊，鎧甲勇士們舉起長矛朝慕罹紮來。

掠風劍舞，行雲流水，這幾個月的苦練和磨礪的確讓張若水大有進步，陳悅竟然在張若水的纏鬥下脫不開身。“臭

小子，就算我輸給過韓羽蕭，但是我不會輸給你。”陳悅猛勁一發，兩儀刀泰山壓頂一般朝張若水的天靈砍來。

張若水揮劍來擋，從半空被陳悅直衝衝地壓倒地麵上。“你嫉妒韓師兄，所以你背叛青城派。”“你胡說！”

一邊，刀斧手陸陸續續在魚腸劍下應聲落地。屋頂上的弓弩手紛紛將羽箭上弦，朝慕罹射去。慕罹冷眼掃過屋頂上的一幫鼠輩，挑唇冷笑，懸空如黑蝶飛舞，魚腸劍勢如飛龍，玄色劍影倏忽飛出，直接將那排弓弩手打得滾下屋頂。

浮光掠影過後，一片空地化為赤土，屍體七橫八豎地躺在血泊中，隻有一人，玄衣劍客執劍，滿身戾氣，冷顏跨出血泊。

張若水淩空取勢，凝氣於刃，忽得猛烈撲下，使劍氣大綻，氣貫長虹！他已會“白虹貫日”這一招，可見下山之後，他沒有偷懶。隻是，張若水畢竟是小師弟，而且是自幼學文的半路劍客，凝聚劍氣也是剛會使用，陳悅橫劍來擋，輕巧地將他的劍氣破開了。

幾番糾纏之下，張若水開始漸漸吃力了。陳悅似乎是抓到了機會，兩儀刀將掠風劍撥開一邊，氣凝丹田便是朝著張若水的心房重掌擊去。

張若水猝不及防，烏睛瞬間瞪得溜圓。這時，慕罹不知從何而來，一掌把張若水掀開。照著陳悅擊來的手掌，魚腸劍硬生生地抵了上去。

“啊——”魚腸劍入木三分。陳悅驚叫著抽回手去，鮮血汩汩地從掌心的口子冒出來。他扶著半殘不殘的左手退後幾步，滿眼怨念地凝視著二人。左右顧盼，除了他以及麵前二人，廣場上已然沒有一個活口。

張若水自然也是一驚，他知道慕罹劍術高超，卻不料下手這麽狠辣。不過，追兵凶狠，也怪不得他。

“墨宮七殺，百裏赤土，你真是名不虛傳。”瞪著他黑曜石一般的深瞳，陳悅歪著腦袋幽幽地來了一句。“啊？墨宮……”張若水聞言滿臉驚詫。而慕罹起了殺意，正要上前劈劍，陳悅卻連退三步騰身而起，腳踩青瓦翻飛出靈素堂。

“哼，鼠輩。”慕罹瞥了一眼他逃走的身影。“傾璿呢？”張若水蹙著眉問道。

“去找她！”一道綠影浮現腦海，慕罹眼中的戾氣瞬間化為烏有，他將魚腸劍放回鞘中，步如離弦之箭，順著傾璿離開的方向便是拔腿追去。

靈素堂的人躲的躲，逃的逃，慕罹和張若水幾乎暢通無阻。

“慕公子，”張若水一邊抬袖

拭去額角的汗，一邊問著，“剛才陳悅說什麽墨宮七殺，百裏赤土，我聽著有點耳熟，說的是你嗎？”

慕罹一聽“七殺”二字，驀地止住了腳步，掃向無辜少年的目光，猶如風刀霜劍。“啊——”張若水生平第一次被男人抵在了牆上。慕罹雙目灼灼地睨著他，就像餓狼瞪著自己的獵物。

“你似乎很好奇。”魚腸劍從吞口裏滑出。“隨便問問而已嘛。”張若水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挑了挑清秀的劍刃眉。他好像覺得慕罹這架勢隻不過是在跟他開玩笑。

不過慕罹也沒對他起殺心，也不能起。慕罹丟開他，朝前走了幾步，冷聲說：“別在傾璿麵前提，她不喜歡。”“這樣啊，你放心，我一定閉嘴！”張若水一臉春光燦爛，並沒有多作懷疑，拍了拍肩上沾的牆灰便跟了上來。

後院最深處的一間小屋，牡丹木桶內湯色黑褐，傾璿置身其中，衣衫解盡，氤氳的熱氣，總是對一個疲憊的女子有著強大吸引力。傾璿捧起藥香滿溢的熱水，撲在膚如凝脂的素顏上。

“嘭！”門被一腳踢開了，傾璿驀然一驚，連忙將雙臂護住胸前。隻見慕罹一腳跨進房間，扇去彌漫的蒸汽，抬眼試探地朝前方望著。一張白帕噗地飛來，直接蓋在了慕罹臉上，還噝噝冒著熱氣。

“混賬，出去！”傾璿蜷在桶中，蛾眉倒豎地吒道。聽她中氣那麽足，應該是沒什麽大事了。慕罹伸手將臉上的白布扯了下來，將它扔回了桶裏，側過臉冷聲道：“穿好衣服，出來。”

接著，傾璿聽見門外慕罹的聲音：“她沒事，外麵等著。”

喬老先生一把老骨頭幾乎是被慕罹拖著去藏藥室的，他將所有的冰蟾酥遞給慕罹，一刻也不敢怠慢。傾璿皺著眉吞下一隻死蟾蜍，胃裏惡心得翻江倒海。不過，毒算是解了。一分錢不花，連張若水都覺得，早該這麽做了。

三個人走下通天階。張若水一邊解馬的韁繩，一邊對傾璿說道：“是我師伯用分身之術通知我來支援你們的，傾璿姐，他讓我帶你上青城山。”“青城山？”慕罹和傾璿默契地同聲，都是滿腹狐疑的樣子。

“是啊，他說他會保護你。”說著，張若水遞給傾璿一個水囊，“也許，他也去接韓師兄和淩姑娘了。”

慕罹不屑地挑了挑眉，不為所動，隻是側過頭問著傾璿：“去嗎？”傾璿眸中堅冰不化，心不在焉地接過張若水手中的水壺，道：“考慮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