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四麵楚歌_第六章(二)
“你不會是七殺吧?”傾璿自己也被這句話嚇到了,下意識退後了半步,全身像浸在冰水中一樣發涼。他怎麽可能是和自己有弑父血仇的七殺,傾璿一出口就後悔了。
“都不是,”慕罹搖了搖頭,“我就叫慕罹。”“好,”傾璿總算把憋在胸口的氣呼出,“那你知道七殺嗎?”慕罹猶豫了片刻,低聲說:“已經沒印象了。”這句話他說的很沒有底氣。
還未等傾璿繼續追問,他牽住傾璿的手將她扯進懷裏,聲音溫柔了許多,道:“好了,別想那麽多了。”傾璿顰著眉推開他,嫌棄地嘟囔了一句:“別動不動就抱我。”
慕罹將魚腸劍環入懷中,恢複了墨宮刺客的冷峻容顏,道:“把小妖怪叫上,我們走。”傾璿略帶狐疑地望了眼慕罹,道:“去哪裏?”“去天顏閣,給你找解藥。”慕罹望向她,有些焦急地蹙眉。
馬背上,大路上隻有兩匹馬三個人,日頭開始毒辣。
張若水獨自騎著一匹,見四下無人,便側過頭問凝著一臉冰川的慕罹:“慕公子,既然要找解藥,我們不如去回生穀吧,回生穀醫俠懸壺濟世,一定可以醫好傾璿姐的。”
慕罹懶懶地瞟了他一眼,道:“回生穀遠在江陵,去不了。”他把傾璿隻有七日時限的句子生生吞了回去。
“唉,要是景姑娘在就好了。”張若水聳了聳肩,那雙傾世桃花般的眼睛順勢出現在他的腦海。那夜他一個人倉皇騎著馬追到了郊外,不知道景姑娘現在如何了。眼見旁邊的慕罹提著韁繩,傾璿溫順地靜坐在他身後,張若水不禁有些豔羨。若是有一日他能策馬,那個嬌俏的苗家姑娘也坐他身後,那便是人生一件樂事了。
眼下還是姐姐的安危要緊,張若水暫且將景姑娘放在一邊,又問道:“慕公子,可我聽說天顏閣是在一個海島上,那不是比江陵還遠?”
慕罹暗自翻了個白眼,似乎很厭煩這個嘰嘰喳喳的小子,卻又不得不顧傾璿。耐著性子說:“我知道一個老頭,在渝州城,以前是天顏閣的。”
張若水一聽眉宇舒展,比傾璿本人還高興,眉飛色舞地向著傾璿,道:“太好了,傾璿姐,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傾璿慵懶地扯了扯嘴角,道:“沒毒死都被你吵死了。”“啊?”張若水臉色變得尷尬,天邊的紅霞隨即飛到了他的雙頰耳根。
“哈哈……”慕罹千載難逢
地朗聲笑了兩聲,卻被傾璿玉指一戳,嘟囔道:“有什麽好笑的。”“嘿嘿嘿嘿……”騎在馬背上的張若水摸了摸後腦勺,憨笑不止。
慕罹將韁繩係在一顆小樹上,踢開腳前的青草,走到了石階前。今日的陽光似乎有些熱情過度了,將周遭的空氣烘烤得有些悶熱,傾璿一手抬袖扶額,仰望著麵前似乎一直延伸到太陽上的石階,不由得退後了半步,深吸了口氣。
慕罹將魚腸劍換在左手,望著她玲瓏有致的側臉,道:“怕累?”傾璿鳳眼一挑瞪了他一眼,提著裙子便一腳踏上石階。
這邊張若水剛想幾步衝上去,卻被慕罹攔了下來。慕罹鄭重地看著他,道:“你守在下麵。”“為什麽?”張若水睜著清涼的眼眸。“謹慎一點。”慕罹扶了扶下巴削尖的下巴,“等一個時辰,我們沒下來,你就攻上來。”
“哦哦,好……”張若水懵懵懂懂地點頭。慕罹卻不放心了,斜視著他,問:“你行麽?”張若水一把將掠風劍擋在身前,粲然一笑,少年意氣風發,朗聲道:“沒問題!”
“好。”慕罹朝他點了點頭,這是男人之間的認可。接著,他伸手去拉傾璿的手,道:“走吧。”傾璿敏捷地躲開,嗯了一聲,轉身繼續攀登。
通往高處的石階像是無窮無盡,日光又曬得人不免頭暈目眩,傾璿到底是個女子,腳下一滑,打了一個趔趄,身體不穩向後傾倒。
慕罹見狀立刻伸手拉了她一把,然而傾璿還是崴了腳,輕蹙著黛眉,俯下身揉了一揉。“我背你。”一隻手出現在傾璿眼前,傾璿強撐著站起,朗聲道:“我能走。”方踏出一步,便觸痛腳筋,又是一個踉蹌,還好慕罹及時將她扶住。
慕罹眉峰一突,輕聲喝道:“上來!”
“混蛋,你還有傷。”粉拳錘在慕罹肩頭,卻輕得像是撫摸。“再鬧把你扔下去。”慕罹輕聲喝道。
通天石階上出現一玄一碧疊加在一起的身影。傾璿一言不發地趴在慕罹背上,頷首低眉俯視著他,秋波由冷轉暖。慕罹將嘴抿成了一條線,腹部傷口的疼痛似乎一刻也沒有停下。但他從不吱聲,步履穩穩地攀上石階。
慕罹額角上開始滲出一層密汗,傾璿懶懶地抬起白袖輕輕幫他拭去。冷袖掠過慕罹額角那刻,他眸中的凝霜瞬間消融,化作了小石擊落在心湖中的圈圈漣漪。
終於到達了
高居山頂的藥鋪子,竟然是以販賣藥材為生,五商之一的靈素堂喬家。難怪他們常年會有珍奇藥材,迅速位列五大商幫了。當家的是天顏閣出來的人。
門裏出來一個老先生,眉眼含笑地望著二人,道:“兩位光臨靈素堂,不知想采買何種藥材?”慕罹表情嚴肅,斬釘截鐵地說到:“我找喬老先生。”老先生鶴眉一蹙,捋了捋白須,道:“兩位請跟我進來。”
靈素堂雖是富商之一,但裝潢卻不鋪張,堂內四處都是晾曬的藥材,藥香味撲麵而來。老先生將二人領進大廳,上前對高座上一個鶴發蒼顏的老者附耳說了幾句,老者離座步下,傾璿連忙欠身道了個萬福。
“是你啊……”喬老先生笑臉吟吟,似乎對慕罹的到來並不感到意外。“慕罹見過喬老先生。”慕罹恭敬地拱手。
“嗯,”喬老先生點了點頭,“別來無恙。你來找我。是買藥的吧。”慕罹冷顏道:“正是,我要她中的毒的解藥。請喬堂主開價。”喬老先生嗬嗬笑著:“好說好說。”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傾璿,道:“老夫雖是經商買藥,卻也會望聞問切的功夫。”
說著,他伸出枯手去給傾璿把脈,傾璿雖然下意識退後了半步,還是沒有拒絕。“原來是梅花烙,解此毒不容易,不過還是有辦法。”
慕罹這才釋懷,道:“好,有辦法就好。”喬老先生不住捋著鶴須,道:“梅花烙是熱毒,得用冰蟾酥來解。不過,為了避免冰蟾酥藥力過猛反噬身體,要先浸藥浴溫住心脈。”說著,喬堂主擺手招來兩個小丫頭。
“姑娘,請吧。”
慕罹卻是眸光一寒,連忙伸手擋在傾璿身前,瞪著喬老先生,道:“她一個人去?”老先生知道慕罹懷疑自己,卻不見慍怒,寬袖一揮,有些失望地道:“人家姑娘家沐浴,你難道要過去看著不成。慕罹,疑人勿用,用人勿疑啊。”
慕罹雙唇一抿,頓在了原地。空氣一下子凝固了。傾璿深吸了口氣,扯了扯慕罹袖子,搖了搖頭。又向喬老先生盈盈一禮,道:“喬堂主,是我們多疑了,見諒。”喬老先生回頭望了眼傾璿,道:“還是這位姑娘知書達理一些嘛。”
慕罹眸中一暄,凝了傾璿一眼,道:“自己小心。”傾璿頷首“嗯”了一聲,便跟著兩個小丫頭下去了。
慕罹目送傾璿離去,知道一襲綠影消失在樓宇之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