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雪嬰兒_第四章（一）
兩日後，玉清宮外的擂台上，一青一褐兩道身影對峙，韓羽蕭手執純鈞劍，雙鬢被風吹得飄逸，意氣風發，陳悅手握太極兩儀刀，麵色鄭重，目光不移。
台下女弟子說道：“諸位，現在便是六脈會武的決戰了，參戰的是不可道脈師兄陳悅！”台下一群弟子歡呼著，嚷道：“陳師兄必勝！”女弟子接著說：“另一位參戰者是虛無脈師兄韓羽蕭！”另一邊也是一陣歡騰，還加進了不少女弟子，不過被姬雲長目一瞟，便又都沉靜下來。一陣清越鑼響之後，韓羽蕭陳悅如離弦之箭一般出手對打，刀劍爭鳴之聲不絕於耳。
韓羽蕭氣凝劍鋒，向上一撩，陳悅手運兩儀刀，氣勢如虹，刀光似月，當空斬下，擋住了純鈞劍。韓羽蕭青衣一展，巧勁一使，將純鈞劍從刀下抽離開，蓄勢於劍，照著陳悅胸膛一刺。陳悅將兩儀刀向上撩起，劈開純鈞劍，刀鋒一回，直逼韓羽蕭的脖頸。韓羽蕭袖展騰空，向後猛的一退，飛出了擂台，踏著玉清宮的房簷，足尖一使勁，猛然直衝陳悅。
純鈞劍當空舞起，此舞看似淩亂卻暗藏玄機，劍刃劃過飛得高的落敗殘葉，驟然劈成無數的碎片，白氣凝聚，一個依稀可見的草書“道”字赫然呈現，天光一現，好似曇花盛開，猶如觀自在高坐祥雲蓮座，灑下楊枝甘露一般正氣淩人，此式正是青城劍法中可將妖魔化於無形的一式——道丈魔尺。
陳悅劈刀來擋，卻抵不了這深沉一擊，被打得後退十幾步，直接摔下擂台。陳悅拭去嘴角的泥跡，護住心脈，一臉沒好氣地望著韓羽蕭。
又是一聲鑼響，女弟子宣布到：“此戰，韓羽蕭獲勝！恭喜韓師兄蟬聯折桂。”萬俟玨看得酣暢淋漓，笑著拍著手，孫亦皓也在一邊禮節性地拍手，因為自己弟子的落敗，臉色始終有些難堪。
“韓師侄的江湖翹楚之名當之無愧，萬俟師弟，你有一個出色的弟子呢。”冷寧轉向萬俟玨，穩重地一笑，說道。萬俟玨笑得眼睛都藏在了肉裏，說到：“哪裏哪裏，小子毛躁得很，還需曆練。”皇甫少華道：“韓師侄這幾年鋤強扶弱，江湖名望頗高，都說像極了二十年前的夏洵師弟。”
盲眼的夏洵聽得有些難為情，勉強地扯了扯嘴角。二十年前墨宮貪狼給予的重擊，讓他再也看見不東西，元氣大傷，二十年來療傷都來不及，自然顧不得出山持劍衛道。一代大俠早就星沉碧落了。眾人沒注意夏洵嘴角流露出來的感傷，隻有姬雲，心疼地凝了他一眼。
說話間，一道紫影出其不意地躍入眼簾，眾人正色一看，並不
清楚來者何人。還是韓羽蕭和萬俟玨看得分明：紅袍山莊的貴公子秋明洌！這個小子怎麽來了，還生怕別人沒注意到他似的，跑到擂台上和眾人打招呼。
他意氣風華地望著韓羽蕭，道：“韓少俠好身手，秋某看得心癢，想與韓少俠切磋一下，不知少俠意下如何？”
“掌門掌門，”一個小道士急急忙忙地奔了過來，“我攔住了那公子請他待我通報，沒想到……”
秋明洌手持折扇站在台上，斜眉一挑莞爾笑著，轉身一拱手，道：“紅袍山莊秋明洌見過各位前輩，冒昧來訪，還望見諒。隻是聽聞青城派六脈會武精彩絕倫，秋某才忍不住擅闖山門趕來觀看。還望各位前輩海涵。”
萬俟玨向詫異的眾首座解釋，那人是他在燭庸城遇見的秋公子，臨危之時還搭救了眾人一把，並非惡人。孫亦皓聞言之後才緩緩鬆下緊皺的鶴眉，笑道：“無妨，秋公子來的也正好。”
秋明洌一展雪緞梅花扇，笑得瀟灑不羈，道：“秋某想與韓少俠過幾招，之後一定向各位前輩賠罪，還請準允。”孫亦皓笑而不語，似乎不想替韓羽蕭做決定。
韓羽蕭聞言自然進退維穀，應戰便是擅自與人私鬥，拒絕卻又怕傷了秋公子的麵子，一臉窘迫地望向萬俟玨。萬俟玨領會到了韓羽蕭的難處，起身道：“沒想到秋公子也是愛武之人，秋水劍法雖出自我青城派，卻發展壯大自成一脈，當年我與秋莊主切磋，也感受了到其中玄妙。羽蕭，記著，點到即止。”孫亦皓也是和善地點頭：“我們也很想見識一下秋水劍法。”韓羽蕭一聽，向萬俟玨抱拳道：“是，師父。”
秋明洌一展折扇，擺開了架勢，揚唇輕咧，鳳眼一定，邪魅之氣便從眉眼之中躥出。韓羽蕭也將純鈞劍緊握在手，映照春日，燦爛生輝。
“秋水劍法？兒子還能戰勝老子不成？”台下，姬雲滿眼輕蔑地掃了眼秋明洌，說道。“誒，姬師妹，秋水劍法自有精妙，二十年前與秋莊主切磋，已感覺到它早已脫離青城劍法的框架，有了自己的改良。”孫亦皓笑逐顏開，似乎已不在意方才的弟子落敗之事了。
韓羽蕭揮劍刺來，踏雪扇機關一啟彈出六齒鋼劍，秋明洌手腕一旋，內力一注，六齒鋼劍以柔克剛，將純鈞劍生生彈回。秋明洌鳳目一挑，踏雪扇凝聚劍氣，秋明洌舞扇如玉蘭花綻，劍氣抽離便化作旋風狂嵐，風鳴四起，如仙鶴長唳，直逼韓羽蕭而來。
“這是……”萬俟玨扣著掌，眼瞪得怔怔，“秋風蕭瑟？想不到秋四公子的境界已到了這般地步
，看來，秋遠航沒有忽略他的功夫呀……”
韓羽蕭側身閃過旋風，終是躲避不及，長劍橫劈劃過風眼，自己也注入劍氣毀亂這一劍氣陣。狂風散去，來勢不善的秋風蕭瑟終究被韓羽蕭化解了，秋明洌感到了他的厲害，軒眉一皺，明了這場武鬥的棘手，卻也不肯輕易服輸。
折扇旋飛若雪，長劍揮灑如虹。韓羽蕭騰身如青鷺衝天，青袖一拂便直衝秋明洌身側，純鈞劍順勢撩來，照著秋明洌的脖間劃來，秋明洌本能地側身一避，揮扇襲來，向著韓羽蕭劈撩而來。
兩人纏鬥片刻之後猛地一下彈開，這邊，秋明洌一手持扇一手拽著一塊青布，另一邊，韓羽蕭手心躺著一縷烏發。“好，打得平手！”萬俟玨拍著掌站起身來，眾弟子雖然不太明白，也跟著附和起來。秋明洌瞥了一眼萬俟玨，鳳目一瞪自然是有些未盡興，不過他深知韓羽蕭未出全力，再鬥下去也隻會铩羽而歸，順著台階下，莞爾一笑，道：“韓少俠，承讓了。”韓羽蕭也是恭敬一揖。
台下，回生穀的醫俠自然是來觀戰，景瀾目不轉睛地看著台上衣袂翩翩的秋明洌，看他紫衣高貴雅致，渾身好似透著丹桂之氣，想著方才他以扇當劍，抵住了韓羽蕭許多犀利的攻擊。她將雙手不由自主地放在心間，低頭暗思著，心中一熱。
台下姬雲卻站起身來，目含雷霆，喝道：“踏雪扇，魔教妖物，為何會在你手？！”秋明洌被這道姑的陣勢著實一嚇，道：“這……踏雪扇是家父從一名西域商人處購得，十年前作為生辰賀禮送給在下，不知，道長認為……有何不妥？”
這邊，萬俟玨上前攔住姬雲，說道：“師妹莫要緊張，踏雪扇雖是魔教所造，遺失已久。秋莊主不識，覺得精妙就買了下來，並無不妥。”姬雲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立刻恢複了冷臉，轉身小聲向萬俟玨道：“是，師兄，是我……”大家都明白，師妹一向嫉惡如仇，視魔教為不共戴天的死敵，尤其是夏洵眼盲之後。
孫亦皓起身打著圓場，道：“哈哈，踏雪扇曾為魔教之物，如今為秋公子所有，可謂改邪歸正。”萬俟玨一邊扶住師妹，一邊說到：“六脈會武完畢，眾弟子回去休養，照常練武。”“是！”萬俟玨一發號令，青城弟子便陸陸續續散開。
秋明洌還心有餘悸地走下擂台，眉峰輕蹙著，瞟了眼有些喘氣的姬雲，也不太想搭理這個易怒的道姑。不過她身邊的幾個妙齡少女倒是養眼，衣著素淨赫然仙風，和山下的庸脂俗粉一比更顯脫俗絕世，使他不自覺地多看了幾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