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劍陵崩_第四章(二)

“我不信,你騙我!”鳳流觴雖然嘴上這麽說,雙眸裏卻早含了兩汪晶瑩。金衣人朝她靠近,讓她靠在自己偉岸的肩膀上,上下輕輕摩挲著她的背,希望可以通過梳理氣息讓她稍稍好受一點。鳳流觴不語,隻聽得見她嚶嚶的哭聲,宛若是小孩子丟了最心愛的玩具。

“跟我一起回去吧。”金衣人說道。鳳流觴略微止住了啼哭,道:“至少……至少讓我跟他道別。”

今夜的月光因為輕雲遮蔽而變得黯然,鳳流觴獨自坐在屋簷上,蔥指撥箜篌,奏出一曲淒風苦雨。

“流觴……”張若水不知是何時出現在了她的身後,朦朧月光下,被夜風吹起的衣袖恍惚讓他披上一層清冷的顏色。

鳳流觴止住了弦音,卻不似往日那般欣喜地回頭。張若水卻主動靠近了一步,掌住她柔軟的肩膀。那一刻,仿佛有股亂流在她的脈絡裏亂竄。

“對不起,之前的事,我……竟然猶豫了。”張若水說著,緩緩蹲下,試探著將鳳流觴從後環住,青竹般的氣息便霎時縈繞在鳳流觴周圍。

本來是自己殷殷期盼的畫麵,鳳流觴卻狠下心推開了他。“沒事,”她幹脆利落地站起身,“人之常情,不必自責。”

“你是在生氣嗎?”張若水繞到她麵前,難得地咧嘴一笑,皓白的牙齒露出,他的眼波純淨得像兩潭不著微塵的清水。這一世,他比起以往都天真得可愛,讓鳳流觴越來越無法自拔。

“沒、沒有……”鳳流觴側過臉有些慌張地避開他的目光,張若水歪著頭看她,眸子閃過狐狸一般的慧黠。“流觴。”他輕喚著她的名字,每一次,都讓她有甘霖匯入心田的感覺。

“啊?”鳳流觴抬眸,與他的目光不期而遇。張若水沒有預兆地張開雙臂,猝不及防地將她緊緊抱在懷裏,鳳流觴的雙耳充斥著他左胸腔裏砰砰不停的心跳聲。“不等了吧,就現在,我聽你講故事。”張若水說著,呼出的熱氣撩過鳳流觴的耳背。

多希望這一刻,可以得到時間的禁錮。鳳流觴感受到了皮膚上的一點灼熱,警覺地推開了張若水。“流觴?”張若水有些無辜地愣愣望著她。

“沒有故事。”鳳流觴的容顏出人意料地變得冰冷無比,“我是想跟你說,明天我就回青木林,你自己好好保重。”

說罷,鳳流觴紅袖一擺轉身,恍如一朵朝開夕謝的牡丹,在張若水麵前的,隻有一個冰冷的後背。

“為什麽?你就回去了?那之前你做的一切,算什麽呢?”張若水問道,朝她靠近了一步。鳳流觴一個回眸,妖嬈的鳳目和鮮豔的紅唇一同挑起,道:“善變是女人的特權啊,張若水,我改變心意了,你也別再糾纏。”

“啊?”張若水愣了一愣。

說罷,鳳流觴無情地轉過頭,一展水袖便身輕如燕地飛下屋簷,徑直朝前走去。“流觴——”張若水徒勞地呼喚著,鳳流觴頭也不回地朝前走,張若水卻看不見,她掛在臉頰上的一行清淚。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書案前,鳳流觴一邊念著,一邊在雪白的宣紙上寫下這幾句。司馬斐俯首跟著默念了一遍,問道:“怎麽想起寫這句詩?”

鳳流觴一抬頭,抿唇輕笑著:“這句詩,是曾經你教我的啊,我不懂你們人族的詩詞,是你逐字逐句解釋給我聽的。”“是嗎?”司馬斐佯作驚詫的樣子,身手撩著她額前的青絲。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司馬斐撥著箜篌,鳳流觴在空曠的湖邊翩躚起舞,遠看如江麵上一抹明豔的日出之色。

而此時此刻,紅袍山莊。天際飄下了小雪,紅楓紛紛揚落,雪映紅楓,豔得淒厲,清得決絕。依舊是那抹明豔的紅袖,依舊是那樣翩躚的舞姿。如今卻隻剩她一人,盡情地在這落雪中獨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