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青青子衿_第四章

紅袍山莊，紅楓與白雪，紅妝素裹，分外妖嬈。

秋明洌蓄勢待發，妖紋一閃便祭出一圈冰刺。張若水舉起龍淵劍，劍眉英蹙，神色像極了影像中擊碎冰璽的青年劍客。秋明洌的怒火一觸即發，看來，與人類的世代仇恨，就要在此解決了。

見秋明洌有劍拔弩張之勢，鳳流觴不得不管，一路小趨便站在了張若水身旁，隨時做好出手的準備。“鳳姑娘，你出手明洌必然招架不住，你別管這件事。”張若水看也不看她，隻是示意她退讓。

“什麽？”鳳流觴側目眨了眨眼，“以前，我們不都是一起麵對的嗎？”張若水聽不明白她的意思，秋明洌更是不耐煩，大吼一聲便放出一陣冷風：“讓開！”

“不讓！”張若水目光堅毅地說道，巍峨青山一般聳立在秋明洌眼前，一步不動。

因為忿怒，秋明洌的牙齒開始打顫。他端立在原地，深眉一豎抬起手來，霎時間風起雲湧，一條冰龍破雲而出，張開血盆大口朝秋遠航飛速襲來。張若水提起龍淵劍一個弓步，騰身淩空就朝俯衝而下的冰龍衝擊而去。

“若水！”秋夫人嚇得目瞪口呆，一邊護住突突跳動的心髒，一邊抬袖掩口。

張若水舉止輕柔地劃出幾道劍氣，繞指柔化百煉鋼，龍淵劍上飛出的赤霞之光，周身燃火般朝冰龍襲來。“啪啪!”劍氣擊在冰龍鼻尖，直接烙下幾道冒著白霧的印記。然而這時，秋明洌五指間藍芒大綻，冰龍立即自我治愈，頂著張若水便是一直直衝。

張若水將龍淵劍擋在自己身前，腳下站穩，依舊是抵抗不了強大的妖力，直接被冰龍抵在牆上，激起一片塵土。

“咳咳！”院落中的牆壁轟然倒塌，張若水趴在一片費瓦之中，青絲被灰塵染得花白。“若水！”鳳流觴一路小跑朝他奔去，將張若水從一堆瓦礫中拖了出來。秋明洌揚唇冷笑，手中憑空多了一把冰錐，繼續朝前走去。

秋夫人已經站到了秋遠航身前，將自顧自嬉笑的他護在身後，秋波澹澹地凝望著秋明洌，微微搖頭。她的目光懇切，幾乎是在央求他：“洌兒，求你了，停手吧。”

秋明洌殺意凝重地瞟了她一眼，不說一句話，直接掀起一道氣牆將秋夫人彈開，一抬手，秋遠航便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引力一到他手上。秋明洌捏住他脆弱的脖子將他舉了起來，秋遠航方才意識到危險，本能地擺動著雙腿。秋明洌一凝鳳眼，手中的力道越來越足。

“嘭！”忽然，秋明洌的腰部受了猛烈的一擊，不過，他仍然穩穩地站在原地，手裏捏著秋遠航的命脈不放鬆。秋明洌轉眼望去，不是誰飛來的一道劍氣，而不過，是秋夫人蚍蜉撼大樹地一撞。

如今的洌兒長大了，不再是那個依偎在娘親懷裏的小嬰兒了。秋夫人根本無法撼動他，幾乎是以柔弱之軀撞向屹立的冰川。秋夫人攀著秋明洌的身軀滑坐在地，扯住他的衣擺，清亮的淚水不

斷從眼眸裏溢出。

“洌兒，求你了。”秋夫人不再多言，隻能一味地求著他。可惜，如今的秋明洌，並無半點善心。

“走開！”秋明洌鳳眸含怒，使勁扯出衣擺，朝秋夫人一揮袖。然而便就是他這一揮袖，帶一片極寒之氣，驀然在地麵上形成半圈尖利的冰刺。冰刺劃破衣衫，幸好秋夫人著了厚實的秋衣，沒有劃破皮肉。然而，卻有這麽一根，不偏不倚，直端端地刺入她的心房。

所有人全部驚呆，包括秋明洌自己。他五指一鬆，秋遠航應聲落地。秋明洌呆滯地瞪著藍睛，全身微顫地倒退幾步，無法麵對眼前的事實。

秋夫人跪在地上，一開口便嘔出一汪紅血，色彩豔麗地滴打在冰刺上，融化出一縷白霧。“娘！”張若水驚呼道，連滾帶爬地衝了過來，從身後將秋夫人攬到懷中，盯著直戳她心髒的冰刺，滿目悲憤地抬頭逼視著秋明洌，吼道：“你做了什麽！”

“若水，”秋夫人抬起血色漸消的素手放在張若水臂上，“不必怪明洌，咳咳，不要恨他。”這時，鳳流觴也趕了過來，雙掌交疊懸在秋夫人心脈之上，火焰形成兩隻小雀交互翩飛，插進秋夫人體內的冰刺頃刻間被融化，流血也止住了大半。

不一會兒，秋夫人的傷口便被愈合，可是，她仍然虛弱地微微喘氣，臉色慘白。鳳流觴停手，烈火飛雀隨之消失。張若水瞥了幾眼秋夫人不再淌血的傷口，抬頭望向鳳流觴，急切問道：“鳳姑娘，我娘她沒事了，是吧？”

鳳流觴卻黯然地垂下眼簾，用手綰了綰耳邊的垂下的青絲，低聲道：“抱歉，我隻能幫她愈合傷口，無法改變生死。”

“你說什麽……”張若水問道，眼眶也變得濕潤，“她……會死？”鳳流觴別過頭，不忍注視張若水痛若切膚的表情，道：“一擊刺穿心髒，剛才的療傷，可以勉強為秋夫人續命半天……”

“你不是仙嗎？”張若水輕吼道，“你連人命都救不了，還當什麽仙人？”“我……”鳳流觴愧疚地垂下頭，秋夫人冰涼的五指卻按著張若水的手，道：“若水，是娘的命數不好，別怪這位姑娘，咳咳……”

秋夫人艱難地咳了幾聲，有氣無力地說：“若水，你怎麽對姑娘家這麽無禮，以後娶不到媳婦可怎麽辦？”這種時候，秋夫人還不忘惦記小兒子的終身大事，這讓張若水哭笑不得：“娘，都這時候了，你怎麽……”

另一邊，秋明洌接近崩潰邊緣。“不是這樣的……”秋明洌眼中的殺意消散殆盡，他身體一軟跪在地上，痛苦地雙手抱頭，呻吟道：“不是這樣的，我不想她死！”

“少主，臨陣自亂陣腳是大忌，這個時候，你更該將他們一舉拿下。”桫欏站在秋明洌背後說到。張若水眉眼一火，舉劍對準桫欏的鼻尖，喝道：“你住口，蠱惑人心，明洌會來紅袍山莊，是不是因為你的慫恿？”

桫欏並不懼怕張若水，隻是對他

手中的七星龍淵劍有三分畏懼，退後了半步，環手說道：“哼，明明就是你們人族先肆意屠殺我們妖族。”“妖言惑眾！”張若水怒吼道。

“沒有人可以蠱惑我。”秋明洌放下手，緩緩站起身，藍睛恢複了冰雪之色。“明洌？”張若水望著他寒徹心骨的雙眼，似乎是可以透過這裏看到他的心如死灰。

“既然開始了，那麽，就不要停下了。”說罷，秋明洌全身藍芒大綻，一團風雪縈繞著他步步蔓延，頃刻間朔雪天降，罩上嚴霜的楓葉白裏透紅。

傾璿被吹得衣袂飄飄，慕罹趕緊護住她，幾乎是連拖帶抱地帶到了內室門口避雪。秋明峰等人更不用說，早就遠遠地躲開了。

張若水一手環住奄奄一息的秋夫人，一手執龍淵劍抵擋，但麵頰仍被冰屑割出幾道腥紅的小傷口。秋遠航神智癡傻，卻還知道躲在張若水的身後。秋明洌幽瞳一瞪，這邊要出手解決二人。

不料，鳳流觴騰的一下站起，直衝而來，直接將秋明洌推向了半空。剛回過神的張若水抬頭一望，便見頭頂青天已是火焰冰雪交織，鳳流觴飛身在天，背後隱隱閃現羽翼的光輝。秋明洌惡狠狠地等著這個半路殺出的陌生女子，其實，她不算陌生，因為在擊碎他母親的冰璽一中，她也有份。

秋明洌一言不發，直接在空中凝出萬多冰蓮，蓮瓣凋落，便有滿天冰刀霜劍的利刃朝鳳流觴簌簌刺來。鳳流觴一臉風輕雲淡，輕輕揮袖便幻化出一隻火焰朱雀，鳳鳴婉麗，圍繞鳳流觴翩翩飛舞，碰觸到朱雀的冰劍，全部當即熔成一縷水汽。

“仙又如何，我不懼你！”秋明洌喝道。鳳流觴水眸一凝，眸中放出的冷意，竟比秋明洌渾身縈繞的雪氣還要砭骨。

鳳流觴朝向秋明洌伸出雙手，掌心相合。雙手之間，宛如彼岸花盛放的赤芒大綻。“你要做什麽？”秋明洌驚愕地揮臂擋在身前。鳳流觴黛眉一豎，道：“我要結束你的罪惡。”

接著，她張開雙臂，身前出現了一把虛空的巨弩，碗口粗的火焰箭安在弦上，一聲令下就可以將秋明洌擊穿。在地麵上的張若水將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巨弩出現，他知道是鳳流觴要對秋明洌下殺手。連忙朝天呼喊道：“鳳姑娘，快停手，別傷他的性命！”

然而，高空之上，鳳流觴的耳邊隻有風聲。鳳流觴雙手一推，弓弦自然而然放開，離弦之間，裹挾著焚盡萬物的灼熱，朝著秋明洌的胸膛便一箭貫穿。

秋明洌根本來不及躲閃，胸口驀地出現一個大洞，隨著傷口的擴散，他整個人也開始分解成冰屑。

地麵上的張若水看得清清楚楚，本來是一紅一藍兩道身影對決，重擊過後，秋明洌緩緩變成半透明，最終化為一片冰雪，煙消雲散。“明洌他，怎樣了……”秋夫人還在彌留，迷迷糊糊地問著張若水，“他答應會來嗎？”

“娘，他，先走了……”張若水答道，星眸逐漸灰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