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回首向來蕭瑟處_096:離婚不可能

所謂無巧不成書,大抵是這樣了。

我和林陽麵麵相覷,眼神有短暫的交流,顯然我倆都不知道顧承中會來。尤其是我,昨夜他才說要去送盧晗菲,此時不過十一點,不過,算算機場來回時間,也差不多了。

他同月姨感情深厚,大約是月姨和老太太的關係,加上被月姨從小帶大,他對月姨有不一樣的親情。月姨生病他來探望,是必然的。

我吸了口氣,淡然的目光迎上他的,隻見他冷眸盯著我手裏還未來得及裝進包裏的孕檢單。我不由自主地握緊了些,淡然地往包裏塞,視若無睹地略過他,往電梯間去。

雖然是死敵,但林陽也和他交代了月姨的情況,電梯裏我們三人同行,氣氛蠻尷尬的,誰也不說話,就那麽靜靜地等著電梯上行,數字一點點增大,我數著,默念著,緊迫感漸漸平靜下來。

到病房後,管家已經在一邊候著,說是病情已經穩定了,天氣熱起來開空調,老人身體受不了,感冒引發肺炎,越來越嚴重,清晨家人發現,急忙送來醫院。

我們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兒,醫生出來後才進去。

顧承中在門口看了一眼,然後黑著臉一言不發地去了一聲辦公室詢問病情,林陽在一邊打電話給林彩秀,讓林彩秀告訴顧啟中,月姨沒什麽大礙。

我就說,林彩秀最是見不得老太太,更何況月姨?原是顧啟中擔心。

打完電話,林陽回來問我,打算什麽時候告訴顧承中。

我想了想,微笑說,“一會兒吧,都撞見了,還能躲得過?本來他也有權利知道。”

林陽嗯了一聲,叫我好好說,不要發脾氣,孕婦老生氣不好。

“對了,齊瑤跟你一起回來了吧?”我問林陽。

林陽微怔,點頭說,“嗯,是回來了。那邊項目確定了,工程同步啟動,她是設計師之首。”

“我沒記錯的話,設計部好多人比她資曆深,為什麽是她擔當重任呢?於情於理,她都不是最合適的人選,且設計部那些老員工各個都是出色的設計師,雖說有些人沒有我她那樣金光閃閃的海龜身份,但這一行更是實力說話不是麽?”我提出疑惑。

當時在選拔室內設計項目負責人的時候,與會的是設計部總監,畢竟公司手下的業務都沒有這一項目重要,這種時候應該是有實力和經驗的人出來擔當才對,齊瑤隻跟著參加了兩次小會議,她憑什麽?

一個連方案都沒提交過的設計師,能獨挑大梁?

林陽微笑地看著我,“小唯,你對她是不是太偏見了。我知道,過去的矛盾咱們都忘不掉,但就事論事,齊瑤的功底很不錯,且我=資方也看中她國外學習的經曆,你要知道,南城不比上海,遍地都是海龜,習以為常。那邊的領導認為國外回來的人,就是能力出眾金光閃閃。且她老家在南城,這裏麵的親近,是別的設計師比不上的。”

“我提出這些質疑不是因為我和她的矛盾,我隻是就事論事。當然,你是總裁,你說了算。我隻是,”我頓了頓,平靜地說,“我隻是沒想到,你會允許這種比較的存在。我以為你是不可動搖的原則。”

林陽有些愕然,聳肩一笑,“或許,我們都變了。”

看完月姨後,我坐顧承中的車子回家,回去的路上,我坐副駕駛的位置,司機還蠻驚訝的,問我,“太太,您怎麽不坐後麵?”

我一想起清晨盧晗菲可能坐過那位置,我就惡心,我雙手抱著胸前閉眼小憩,嘲諷地說,“髒。”

可能我說這個字有點過分,但我憋不住生氣。

也是我段位不夠吧,都這麽傷心了,還能生氣。不應該早就淡漠如水,見怪不怪了麽?

到家後,顧承中先上樓,我去廚房讓傭人準備午餐,他回臥室換衣服,我著急上廁所,見他準備離開,我說,“你等我下,我去個洗手間出來,有話跟你說。”

顧承中背對我,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我懶得再說第二遍,凝了他背影一眼,轉身去了洗手間。

方便完吸收時,我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心想該怎麽說呢?

我懷孕了。

我有了。

你要當爹了。

咱倆的關係-

到底怎麽說才好?

我有點煩,可最終還是硬著頭皮出去。該來的還得來。

然而,令我吃驚的是,顧承中坐在床沿上,翻過我的包,正在看孕檢單。

好了,這下都不用我自己開口了。省事兒。

聽到開門的聲響,他緩緩抬起頭來。

然而,並沒有任何驚喜和期待,電視劇裏男人知道自己有孩子後的驚喜和開心,在他臉上一點痕跡都沒有。反而是清冷的盯著我,距離三五米,我卻能看清楚他眼底的闔黑和冰冷。

這算幾個意思?

我不知道該用什麽語言來形容這一刻他的冷酷,麵無表情,如同深海中波瀾不驚的海平麵,水下卻是暗礁湧動,我心尖微顫,感覺不太妙。

“你憑什麽翻我的包?”我我盯著他,冷聲說。不管他出於什麽目的,未經我同意私自翻我的包就是不對。

“你心虛什麽?”顧承中冷哼,把孕檢單砸在我臉上,隱忍著怒氣說,“楊小唯,你不該先跟我解釋解釋這是什麽東西嗎?”

我收拾了包,把被他倒出來的東西都裝好,孕檢單掉在地上,輕飄飄的紙張,我瞥了一眼他冰冷之極的眼神

,像是千年寒冰,要把我凍死一樣。鋒銳冷冽的目光割人心扉,周身籠罩著一股強大的氣場,叫人膽寒。

我撿起孕檢單,長長舒了一口氣,“既然你都看到了,也不用我說了。這是什麽東西,你不會認字嗎?”

我把單子砸他手裏。

顧承中站起身來,他很高,我赤腳的時候基本上比我高出一個腦袋多,所以一般都是低頭看我,我也不怕,迎上他的目光對視,心裏是源源不斷的失望。

我不知道顧承中在知道我懷孕後應該有怎樣的表情,開心或是激動,錯愕或是興奮,但我知道,絕對不應該是眼前這種。

他沒有一點的高興。

我忽然覺得自己像個傻逼,竟然還以為有了孩子他能長點心,或許還能放棄和林陽的你死我活。畢竟都是一家人。

“你剛想跟我說什麽?”顧承中冷哼地看著我,勾著眼眸,闔黑的眼底是深不見底的慍怒,一層一層地湧動著,“又想跟我說離婚是麽?這孩子是誰的?”

就像一盆冷水,從頭淋到腳。我渾身冰冷。

我怒紅了雙眼瞪著他,氣不打一處來,“你有毛病是吧?你這話幾個意思?”

“我幾個意思你不清楚?我問你這孩子是誰的!”顧承中怒吼一聲,空氣都在顫抖。

我真是不爭氣,這麽生氣的時候,我竟然還會心酸和委屈,心底湧起一陣酸澀,不瞬便湧上鼻尖,眼眶發酸,要不是緊皺眉頭,我怕自己憋不住馬上落淚!

“你再說一次試試!你他媽的就是個混蛋!”我奪過他手裏的孕檢單攤開了一巴掌拍在他臉上,“睜大你的狗眼給我看看清楚時間!你他媽自己做過的事兒不清楚?”

輕飄飄的單子從他臉上落下,飄忽著,最終掉到地板上。

顧承中麵無表情地看著我,渾身上下都是僵直的,隻有那雙星目冰冷,他嘲諷地扯了扯嘴角,陰陽怪氣地問我,“你想說是我的嗎?”

“三個月前你在那兒?要我提醒你你在南城和你老情人一起嗎?那疊照片還不夠明顯的話,那你們昨晚在樓梯口的談話呢?林彩秀問你誰的孩子你怎麽不肯說?今天又是誰陪你去做產檢的?”

我死都沒想到,這些話竟然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

而且,他明明昨天就聽見了我們說的話,夜晚卻能裝作若無其事,一點聲響也無,這城府多深?算計多深?

怕是從那一刻開始,他就認定了我肚子裏的孩子跟他沒半毛錢的關係吧。

我不禁冷笑,劇烈而慌張的心跳如雷,同時,在一片寂靜裏,我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

“在你眼裏,我就是這麽下賤的女人嗎?你當我是你,和別的女人睡了還能這麽理直氣壯?你真讓人惡心!”我咬牙切齒地說,誰若是現在給我一把刀,我一定砍死他。

“我說錯了麽?我自己做過的事情我當然清楚。你去南城之前那一次,你是安全期,還有,你的習慣我太清楚,你不會那麽沒有安全意識。”顧承中冷聲說。

我發誓,倘若先前我對顧承中還有那麽一絲絲希望和期待,那這一刻,就什麽都沒了。

的確,我和他在一起,每次同房,基本上都是安全措施。即使偶爾有一兩次他沒有戴套,我都會自己吃藥。因為那時候我恨他啊,我恨不得弄死他,怎麽會想懷孩子?

可三月前的那次,我是真的沒那麽注意,冥冥中有些事情已經悄然發生變化,我們都要結婚了,我也放下了戒備坦然麵對自己的真心,加上安全期,我的確抱著個僥幸心理。我又不是傻子,吃藥對我自己身體不好,我還吃?

但我現在無比後悔。

哪怕吃了避孕藥內分泌失調到死,我都不要現在的結果。

那我現在要怎麽辦?跟他解釋這孩子是你的?我和林陽清清白白如同窗前白月光,幹淨得不能再幹淨?我心裏隻有你,我的男人隻有你一個,你怎麽可以這麽想我?或者一哭二鬧三上吊說顧承中你合格負心漢?還是說你不信任我,那我們去做親子鑒定?還是哭哭鬧鬧說你誤會了?

但不管怎樣,我都要親口說一次。

“我隻說一次,”我捏緊了拳頭,調整好呼吸和怒氣,平靜地看著他,“這孩子是你的。”

但我的真心實意,隻換來顧承中一句冷笑,“如果是我的,你回來前後兩個月了,為什麽不告訴我?若不是今天我撞見了,你還打算瞞我多久?你回來跟我提過幾次離婚,你數過嗎?”

我淡淡地看著他,捏緊了拳頭,氣的嘴唇發抖。我心裏不斷默念著,顧承中,我給過你機會了。

真的,我給過你機會。是你不要。

“既然如此,那也沒什麽好說的了。”我笑了笑,天知道我麵上在笑,心裏卻在滴血,“我們離婚吧。反正你該拿到的都拿到的,留著我在身邊也沒意思。咱們彼此放過。反正,”我冷笑,“這孩子跟你沒關係。”

顧承中眸光一凜,嘴角的冷笑忽然僵住了,就像電視劇裏那種變態要殺人之前的表情,他一把捏住我脖子,但是未曾用力,隻是抓住了我,威脅地說,“原來你早就算計好了!楊小唯,你是不是一直在等著今天?那當時撞見我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你幹嘛做出那麽痛苦的表情?我告訴你,離婚,你休想!你這輩子都隻能是我的人!就算死了,你也是我顧承中的鬼!我會讓你知道,什麽樣的男人才是你能依靠的!我先收拾了你,再去收拾你老情人!”

這麽不要臉的話也好意思說?當真是人老了臉皮厚?

我抬起手一巴掌扇到顧承中臉上,推開他,抄起床頭櫃上的相框砸往他臉上砸,對,我就是想砸他的臉,我不知道他哪裏來的厚臉皮把這些話說出口,但凡有點腦袋的人都會思考,可他豬腦子,不!豬看了他都會含恨而死!

那相框是實木的,邊角砸在他額頭上,瞬間湧出鮮血來,而後掉在地上,“啪”的一下,鏡片都碎了。

顧承中伸手摸了摸額頭,手指上沾著血,他凶狠地看著我,眼皮在顫抖。

“不怕我給你戴綠帽子你就跟我繼續杠著!要麽離婚,要麽你弄死我,我現在多看你一眼都惡心!別說那些生死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之類的話,你滿嘴跑火車謊言漫天飛的樣子我不是沒見過,要這麽來表現你的情深似海,我隻能說我命薄消受不起!”

“還有,你這總霸道強勢的招數少來點,我已經不是那個二十出頭什麽都不懂得小丫頭片子,要想我被你踐踏得體無完膚還一賤到底跟你想好,你做夢去吧!不離婚,那就一起死,反正弄死你,我也算為社會做貢獻,功德一件!”

我怒吼著說完這一席話。

胸腔裏湧動的怒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捏著拳頭,警告自己不許哭。哭,就是認輸。在我的字典裏,沒有認輸兩個字。

顧承中一腳踹開地上四分五裂的相框,走上前來,也不動手打我,也不發狂揍我,就殘忍又威脅地看著我,目光裏是陌生冰冷的寒顫,他說,“那我們就走著瞧。”

說完,顧承中轉身走了。

餘音在房間裏纏繞。

若不是地上的我相框四分五裂支離破碎,我以為自己剛才做了夢一場。

正午的陽光真好。

落地窗的簾子拉開了,夏日明媚的陽光從外邊照進來,斑駁地落在地上,打在破碎的玻璃上。

那陣無以言表的酸楚瞬間湧上心頭,如同吃了芥末後,刺激一下衝上來,眼眶水潤。

我瞪大了眼睛不讓淚水流下來,抬眼看著天花板,憋不住的時候,我不停地深呼吸,雙手扇風,想讓眼淚全都憋回去。

那天下午,我一整下午都在房間裏,我在網上谘詢了離婚律師關於離婚的一切問題。律師約我當麵談,但那時候已經是下午,隻好約在第二天早上。

第二天一早,我很早就起床了,去到律師事務所,將我的具體情況說了下,律師問我有什麽要求,我說我什麽都不要,我可以淨身出戶,隻要離婚。

當得知我在妊娠期時,她說這件事很難辦,讓我再協商協商,我說孩子是我一個人的事兒,他不承認,自然也不會要,這個問題不用考慮。而且是我主動提出離婚的,不是被他離婚的。

律師說會全力幫我,並且起草好了離婚協議書。

夜晚我回到別墅,顧承中並沒有回來。我握著離婚協議書坐在房間裏沒有下樓,一是沒心情,二是不想和林陽林彩秀碰麵,現在這個節骨眼上,我和林陽,最好是不要見麵為好。我無所謂,反正我和顧承中已經這樣了,但不可因為我,殃及池魚。

我打了個電話給他,但是沒人接。

或許,他根本就不想接我電話。

接連著三天,他都沒回來。

我不想再等了,聯係了律師,將顧承中的公司地址告訴她,讓她代替我去找顧承中,協議離婚。

當天下午,我一直在等消息,盡管我知道顧承中沒那麽容易說yes,但也沒想到,等來的竟然是離婚律師的道歉和躲避,她在電話裏跟我說,“顧太太,不好意思,您的案子我不能接了,您交的費用我會如數退給您,如果您要求賠償的話我也可以。”

“為什麽?我們那天不是說的好好的麽?你還信心滿滿的,出什麽事兒了?”我問。

律師歎了口氣,委婉又懇求的語氣說,“顧太太,我們隻是一個小小的事務所,沒辦法跟您先生抗衡,您先生直接聯係了我老板,如果我接你的案子,那我別想在上海律師界混了,還得牽連我們事務所,顧太太,實在是不好意思,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原來如此。我忘了,他不是那麽好招惹的對象。

“另外,我勸您一句,顧太太,顧先生實在是--如果您堅持要打場官司,恐怕很少有人願意接,您要做好心理準備。”

這是律師給我最後的忠告。

掛了電話,我給張駿去了電話,我說要他幫我。

我現在唯一能想到的人,隻有他了。

法律上規定,夫妻雙方分居兩年以上,可以申請法院判決離婚。如果實在走投無路,我能想到辦法,隻有這個了。

我走。行了吧?

我惹不起,躲得起。

然而,我的計劃根本沒來得及實施,顧承中就叫人來家裏接我,上了車我才知道,他也在。

我抱著有些事情必須要解決的態度說,“我要跟你談談。”

他目視前方,冷冽鋒銳,不可置疑地說了句,“沒什麽好談的,想離婚,不可能。”

“那你到底要幹什麽!你有病是吧?”我怒了,抓著他胳膊扯了扯,可他卻不理會我,命令司機,“開車。”

“去哪裏!”

“醫院。”他冷眸注視著我,緩緩吐出兩個字。

我一下子愣了,錯愕地看著他深寒的眼睛,“你想幹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