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紅色絲絨秋千架上的少女_090:雪洞告白

將周邊的地方都玩了一遍後,不知不覺,已經來日本一周了。我和顧承中住在小樽一家民宿,準備度過最後一晚休假時光,便要打道回國,國內新年已過,再要不了幾天,又是上班日。

來這些天,雪景隨處可見,我漸漸對美景失去了驚歎,依然很美,隻是沒有剛來時候那種興奮。但是看到民宿外麵的雪洞時,還是忍不住驚呼。最後一夜,我們住在民宿,經營民宿的是一對老夫妻,房子是獨立成棟的小別墅,設備設施一級好,應有盡有,同五星酒店並無太大差異。別墅的背後是一片小樹林,同那一日我在酒店外麵看見的一樣,似乎生長在冰雪中,結成了冰棱,在夕陽下,美不勝收。

房間很大,晚餐是老夫婦親手準備的日式料理,味道很讚,連顧承中這麽挑剔的人都說不錯。

吃過飯後,我想出去逛逛,但顧承中不肯陪我,說是太累了,想休息下,我隻好自己出門了,順著幹淨的街道一路逛著,在小飾品商店地買了許多好玩的手信,預備給張駿和劉思涵顧清他們帶回去。

等我回到住處時,卻發現顧承中不在房間內,我四處找了許久,把房間的每個角落都找遍了,也沒人。我試著撥打他的手機,可手機在客廳裏,並未帶走。

我心說那等等好了,他會回來了,於是我去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出來時天色已經暗了,院子裏的路燈亮起來,我從玻璃落地窗看到夜晚那篇小樹林裏透出來的暖橘色微光,那些微弱但是暖心的光都是從樹枝上散發出來的,細細一看,應該是樹枝上掛了類似於彩燈之類的東西,通電後就光芒四射。半透明或是透明的冰淩裏,暖暖的光遠遠看去,浪漫極了。

我裹著浴袍站在窗口擦頭發,忽然很想拍照,便拿了手機用窗外的背景自拍,我以為沒人嘛,所以動作比較豪邁,比了好幾個動作,哢擦哢擦拍了許多張,這時門口忽然傳來一抹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嚇得我手抖,一不小心把手機給摔地上了。

“臭美完了嗎?”說話人是顧承中。

我驚悚地看著門口的他,一步步走向我,穿著大衣,肩膀和頭發上還要積雪,縮在玻璃上慫了。

顧承中輕飄飄地瞄了我一眼,嘴角揚起一抹嘲弄的笑,旋即他彎下腰撿起掉落在地毯上得手機給我,“我是鬼嗎?這麽害怕。”

“你走路都沒聲音?”我奪過手機,鄙視地說,“人嚇人,嚇死人!”

“我是不好意思打擾你的自我欣賞和沉醉不已。”顧承中輕笑,眉梢飛揚。

“我謝謝你!”我推開他,拿著手機坐到床上去,他跟著我走過來,麵色沉靜,如同窗外的雪,永遠是一個樣子,隻是偶爾晴天,陽光燦爛,別有一番滋味。

他挑起我肩膀上的毛巾幫我擦頭發,動作剛剛好,不輕不重,我一張張挑出手機圖片,他竟然說,“你發一張給我。”

“憑什麽?”

“好看。”顧承中說。

“哈哈哈哈,瞎說什麽大實話啊,謝謝你!我的確好看!”我捧腹大笑,揚起手機給他看,“你要哪張啊?我微信發給你。”

“這張。”他手指在屏幕上點了一下,我剛摁下發送鍵,他就說,“我說雪景好看。”

我怒了,斜睨他,剽悍地搶過毛巾,咬牙切齒地說,“人不好看嗎!”

“不予置評。”顧承中漫不經心地說著,順便來搶奪我手裏的毛巾,我不肯鬆手,我倆就對峙起來,他凝眸低頭看我,幽深的眸子裏平靜如水,一點波瀾都沒有,我看見他眼裏自己的倒影,氣呼呼的,吹胡子瞪眼,要殺人一般。

我拽著毛巾的一頭,說,“那你還要我的照片做什麽!這張照片整張都是我的臉!”

顧承中淡淡盯著我,輕哼了聲,“辟邪。”

趁我生氣時,他用力一拽,把毛巾拽走了。

我氣得七竅生煙,他卻溫溫柔柔一點事兒都沒有似的幫我擦幹頭發,我氣不過啊,一把推開他,站起身來衝進浴室,他疾呼,“哪兒去?”

“找吹風機去!誰稀罕你的幫忙!”

等我進了洗手間,我把顧承中祖宗十八代都好好問候了遍,他真的是個瘋子,跟他說話沒有好的心髒是會被氣死的。

等我吹完頭發出來,他站在洗手間門口,靠在牆壁上,雙手抱在胸前,眼神意味深長,薄唇輕輕抿著,帶著點微微的弧度,若有似無得笑意,仿佛在醞釀著什麽奸計。

我扶著門框,迎上他的眼睛,他問我,“吹好了?”

我沒說話,心想,剛才生氣,這麽快就忘記了?臉皮真厚。

“好了就跟我走。”

沒等我回答,他已經牽住我的手,霸道的樣子,抓得緊緊的,根本沒給我半點逃脫的機會,他手心的溫熱,把我的倔強融化了,我跟著他走出別墅外,寒風一吹,我小心翼翼地問,“去哪兒?這麽晚了。”

顧承中沒回頭,看著前方,沉吟,“跟我走就是了。”

他拉著我繞著別墅走,走到後麵一個院子裏,就是來時我們看到的有雪洞的地方。地上是深厚的積雪,而積雪的中央,有一個巨大的雪洞,開了一個口子,人能夠從口子裏進去,且裏麵像是點了蠟燭,因為洞口裏有暖橘色的燈光在跳動。

走近了我才發現,原來這個雪洞這麽大!人站在裏麵都沒關係!根本不用彎腰!中間擺著一張木質的茶幾,以及對著的兩個坐墊,那茶幾上,正是點燃的蠟燭。

顧承中拉著我一直走到雪洞麵前,我驚訝極了,他看了我一眼,滿意地笑了笑,而後拉著我的手走進雪洞,我站在洞口,驚訝地看著我桌上的蠟燭和紅酒,有點不可置信。

“喜歡嗎?”顧承中好撒開我的手問我,邊說著,邊坐下,他指了指自己對麵的位置,示意我坐下。

我依言坐下後,蠟燭就在我們麵前,或許是距離近的緣故,彼此的臉在對方眼裏都十分清晰,燭火跳動,因為有風,所以微微顫動。我打量著這個雪洞,發現頂上其實是有點燈的,但不知道為什麽今夜沒有電點燈,而是蠟燭。

顧承中從茶幾腹部的籃子裏拿了兩支高腳杯,優雅紳士地將紅菊倒入杯中,遞一杯給我,我撚起酒杯,發現他在看著我,而手指間的杯子正在微微晃動,那暗紅色的**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搖擺,掛在杯壁上,又掉下去,甘醇的香味縈繞在鼻尖,融在空氣和燭光裏,帶來一種別樣的浪漫。

“cheers!”顧承中舉杯,我迎上前,他輕輕碰了我一下,杯子碰撞,發出一聲脆響,和我內心的怦然一樣,那麽的生澀和清脆。

我悄悄打量顧承中,他稍稍揚起脖子,輕抿了一口紅酒,而後又將杯子放在茶幾上,深邃的目光在燭光下,帶著一種淡淡的朦朧,如同清晨的霧氣,明明是淡淡的,飄然的,卻揮之不去,也看不透。

我抿了一口酒,裝作若無其事地看著他,問道,“白天來的時候,我還以為這種雪洞是用來儲存東西之類的,沒想到可以這麽玩,真有意思。”

顧承中麵色如常,道,“你喜歡就好。”

這時候,雪洞裏忽然又音樂聲響起,我和顧承中皆是一愣,四處打量著,才發現在雪洞的一角,有一個小小的無線音箱,是受主人家控製的。

那音樂我不知道是出自於哪兒,隻覺得非常好聽,輕柔舒緩,和此刻的氛圍十分相配。

這時,顧承中站起身來,繞過茶幾走向我,伸出右手,“來。”

鬼使神差的,我被他起來,拉起來就算了,還被他拉入懷裏,他順勢抱著我,跳交際舞的姿勢,我悻悻地看著他說,“顧先生,這裏地方太小,還是算了吧。”

“還好,小心點便是。”

“可這音樂不是---”

“隨便點,何必拘泥。”

而後,在雪洞空間裏,在搖擺的燭光下,顧承中摟著我的腰,我摟著他的肩膀,跟著音樂的節奏輕輕舞動。與其說是跳舞,倒不如說是散步,輕輕擺動,誰也沒說話,就那麽一步,接著一步。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承中悄悄把我腦袋摁在他肩膀上,我也沒有抗拒,似乎這個姿勢,也不錯。

時光一點點飛走,我呆呆地看著雪洞發呆。

忽然,有些莫名的慌張。

預感似乎有事兒。

半晌,顧承中把我推開,雙手搭在我肩膀上,他比我高出很多,尤其是我還穿著平底鞋的時候,他看我,需要低下頭來,我被他深邃的眸子給鎖住了視線,無處可逃,但又閃躲不開,隻能迎著他的目光,他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的同時,手指輕撫在我臉頰上,一瞬不瞬地望著我,似乎在做什麽決定,又像是在欣賞什麽。

我看見他眼裏跳動的燭火,猶如迎風飄蕩的落葉,盤旋著。

顧承中眉頭微蹙,凝望著我,眉眼裏染了寒霜,卻被燭火燃燒,他忽然說,“

楊小唯,要不我們結婚吧。”

Excuseme?你在開玩笑嗎!

聽完他的話,我忍不住抖了抖,打了個哆嗦。

顧承中臉色一沉,有些不高興地說,“你這算什麽意思?”

“這雪洞裏太冷了,顧先生你就不要給我講冷笑話了,太冷了!我還穿著的少!”就一件浴袍!

“我從不開玩笑。”顧承中凝眸,微蹙的眉頭舒展開,一臉嚴肅地看著我,仿若是在說,我的態度很認真。

我的心在顫抖,在奔跑,不知所措地看著麵前高大的男人,我簡直要崩潰了,這算什麽意思?要跟我結婚?要娶我?

“顧先生,您別這樣,您不是開玩笑,可我也沒見過像您這麽求婚的啊,你現在是在求我哎,怎麽搞得發號施令一樣,好像我不答應你我就會被拖出去斬了!”我悻悻地說。欲蓋彌彰。

顧承中眸光一凜,闔黑的瞳仁縮了縮,他道,“那你要我怎樣?”他側臉看著地上的雪,靈光乍現一般,忽地單膝跪地,拉著我的手,抬頭看著我,燭光跳躍在他臉上,看起來好真誠的樣子。我的心一抽一抽的,像是做過山車,不知道麵前的是刺激還是驚險。是爽快還是噩夢。

“這樣嗎?我沒求過婚,不知道該怎麽求婚。別人那一套我也不想學,或者你喜歡什麽,你告訴我,我會辦到。”顧承中誠誠懇懇地說,可我怎麽覺得他說的話這麽假惺惺呢?

“顧先生,你是不是被凍壞了發燒了開始胡言亂語了?”我抽開手去探了探他額頭,一切正常啊。

顧承中薇薇歎氣,抓著我的手,眼神凝集到一起,深邃如潭,雙目若冷星懸掛,帶著猜不透的脈脈眼神飄忽在我臉上,他說,“我們在一起許多年,也算彼此了解,倘若真要娶一個女人在身邊,你剛好合適。”

“這就是理由?”我盯著他的眼睛,似乎是抱著某種期待。

“這是理由。”顧承中肯定滴說。

“顧先生,您的理由還真好笑。你覺得我合適就可以了嗎?那也得看看我覺得你合適不。顯然,你不合適。玩笑別開了,起來吧,你的身份尊貴,何必再我這裏屈尊降貴。”

“你不同意?”顧承中勾著眼睛問我。

我抽開手,忽然什麽心情都沒有了,我冷哼說,“不同意。顧先生,別人求婚都是因為愛情才要結婚,你是因為需要一個女人,憑什麽我那麽倒黴要從了你的意願?你連假裝的深情告白都沒有,也太草草了事了吧?”

顧承中站起身來,雙手抱著我肩膀,生生地把我和他麵對麵,我以為他要說什麽驚世駭俗的話來,不料卻是,“相處這麽久,我以為你清楚我心裏想什麽。楊小唯,我不是對那個女人都像對你這樣有耐心,有脾氣,我早就過了嘴說愛情的年紀,你要我像十幾二十歲的小年輕一樣情啊愛啊天長地久海誓山盟的,那不可能。不過,我應該是真的喜歡你,愛你的。”

“何以見得?”我冷笑,“你喜歡我愛我的話,還會-”我頓了頓,不知道那些話該不該說,但是此時不說,又更待何時呢?

“還會把我送去祝思思那裏?還會讓我在林陽手下伺機幫你窺探機密?如果這就是你的愛,那顧先生,抱歉,我還真承受不起。”

我望著顧承中的眼睛,隻覺得自己挺膽大的,但同時也很爽,憋在心裏這麽多年的話,今天一吐為快,倒也是舒坦了。

“如果說--”顧承中看著我,眼神悠長,我不知道他此刻是不是真心,為什麽忽然會想跟我結婚呢?

我輕哼,道,“如果什麽?”

“如果說我後悔了呢?”顧承中低頭,半晌,他猛地抬頭看我,“或許從當年第一眼見到你開始,我就喜歡上了,所以我很介意你和林陽在一起,還記得那一次我讓司機把你送回酒店嗎?那一次我發現自己妒忌了,可我不願意承認。林陽走後,我也不來找你,他雖囑咐過,可冥冥中,我覺得你來到我身邊,一定是個定時炸彈,有朝一日,會毀了我。”

“後來在南城遇見,我還是忍不住把你帶回來。這些年要不是你倔強的想回去林陽身邊,我何至於折磨你?興許你覺得我是個變態,可楊小唯,更多的是你咎由自取。你如果忘記林陽,我們一直好好的,不會有今天的狀況。我是個商人,我有野心和企圖,利用裏去對付林陽隻是一步探路石,你以為我顧承中真的無能到利用你來得到我想要的一切?試問,你到現在,我讓你做了什麽嗎?”

顧承中劈裏啪啦的一席話,振振有詞,把我說得不知道怎麽回應好了,細細一想,他說的好像很有道理,可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啊。

“那個,所以你是早就喜歡我了?顧先生,你有沒有搞錯,那時候我才十七歲啊。”我嘟噥著。

“如果愛一個人是變態,那全世界都是變態。”顧承中凜冽地瞪我一眼,反問我,“楊小唯,難道你以為,你不愛我嗎?”

我忽地瞪大眼睛看著麵前的男人,隻見他一臉自信地瞧著我,眼神又是嚴肅的,我慌張地說,“你太自戀了吧!”

“是麽?你若是不愛我,為何會痛苦我讓你去找林陽?你若是不愛我,又怎會一直跟我作對?你若是不愛我,何不早早抽身,沒記錯的話,你的所有證件都不在我這裏,你要走,我還能天涯海角地去抓你回來?你若是--”

“你夠了!”

從未有一個人這樣戳穿我的心事,一點餘地都不留的,那些我不願意承認的秘密,他全都看在眼裏。

可正是如此,才叫我覺得可怕。

“既然你什麽都知道,為什麽還要讓我去找林陽?顧先生,你安得什麽心?讓我在前麵有麵前為難掙紮,你很爽?”

“我是要你看清楚你自己的心,以及,”顧承中眸光一凜,重重地說,“以及,誰才能給你真正的安穩!該忘記的過去,我要你自己丟掉!而不是我強迫!”

“你!”

沒等我說完,顧承中一把扣住我後腦勺,襲擊我的唇。

隻是一瞬,他淩冽的氣息把我包裹住,我的反抗和掙紮在他的霸道和專注裏變得毫無作用,吻著吻著,我發現自己內心崩塌了,然後我就哭了。

他一遍遍地吻去我的淚水,輕柔的,寵溺的,帶著渴求和期待,捧著我的臉蛋,看著我迷離的淚眼朦朧的雙目,隱忍地說,“小唯,忘掉過去,我們重新開始。”

我不知道說什麽,當下內心愴然,眼淚嘩啦啦的,哭得像個傻子。我不知道我為什麽哭。是傷心還是開心,是解脫還是掉進深淵。我都不知道。

最後,我哭得在顧承中懷裏睡著了。

雪洞裏燭火燃燒在盡頭,風清揚,燭火搖擺。

第二天一早醒來,我發現自己在床上,顧承中起身了,正在一邊穿衣服。我看見他赤裸的後背精壯的肌肉,線條紋路非常誘人,他麵對著落地窗而站立,窗外是晨光和雪景,這誘人的景致,絕對天下無雙。

我兀自看呆了眼。

顧承中轉過身拿襯衣,見我醒了,愣了愣,旋即淡淡一笑,我更是懵了,這人的變化都沒節奏的?沒規律的?

“趕緊起來我,不然飛機飛走了。”顧承中提醒道,我聲音裏的磁性和低沉,叫人欲罷不能。

“飛走了就飛走了,你有錢,不在乎這點兒。”我抱著被子,紅著臉說,“你好色啊,換衣服都不拉窗簾。”

他撇撇嘴,“偷看的人才色。”

“我沒看!”

“口水飛流直下三千尺,還叫沒看?”顧承中輕笑,一個動作穿上襯衣,利索得很。他一顆一顆地扣上扣子,我卻傻嗬嗬地去摸下巴,他見了,嬉笑說,“還真去摸,笨。”

離開別墅的時候,那對老夫妻來送我們,用日語跟顧承中說了好大一堆話,我聽著稀裏糊塗的,一句都沒懂,隻是三人都看著我,尤其是老夫婦,笑眯眯的,顧承中攬著我肩膀,意味深長地笑著,撇了我一眼。

在去機場的路上,我問他剛才跟那對老夫妻說什麽了,他閉著眼睛假裝睡覺,不理我,我越發好奇,就一直纏著他,他最討厭我吵,我就一直說話,憋得他忍不住了,一巴掌捂住我嘴巴,特別囂張地說,“你真想知道?”

我點點頭,大眼睛眨了眨。

“他們問我什麽時候結婚,我說快了。他們說下次帶小孩一起來,我說我盡快。”

我一臉懵逼地看著他。

他拽拽地瞄了我一眼,問,“還有問題嗎?”

我搖頭。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大抵是如此了。

回到祖國的懷抱,我才想起來,我並沒有答應他的求婚啊。我說那算什麽狗屁求婚?我沒答應。

顧承中特賤,把我攔在車門外,要是我說不同意就不讓我上車讓我走著從浦東機場到陸家嘴。

我說,你那也叫求婚?唐唐顧總,說出去不丟人?

顧承中一臉嚴肅,問我,“那你要怎樣的?你說?”

然後我就開始天花亂墜了,其實我什麽都不知道,隨口就來9999玫瑰巴拉巴拉。換來的當然是顧承中鄙夷的目光,外加兩個字,“庸俗。”

當夜,我們並沒有回公寓,而是徑直去了顧家老宅子。說是家裏有餐聚,我們倆要出席。

到老宅子時,管家出來接人,將我們的行李都送去房間,顧承中這才說,今夜要住在這邊。

到客廳時,人到聚集在一起,就剩下我和顧承中姍姍來遲。顧雲溪和顧佳妮姐妹歡喜地來跟我打招呼,卻招了林彩秀的白眼,先前在酒店我們的爭執,想必她還在記仇,沒那麽容易忘記。

顧啟中被用人推下樓來,顧承中拉著我上去打招呼,讓我稱呼顧啟中大哥,林彩秀在一遍臉都氣炸了。這時,她電話響了,看了一眼,然後眉飛色舞的,高興極了,連忙叫管家去接人,說是林陽和他的客人到了。

而我們一行人,先去餐廳就坐。

因為老太太走了,家裏剩下的最大的人,是顧啟中,老太太的位置他補了上去,像個大家長一樣坐著,左手邊是顧承中,以下是我,顧雲溪,顧佳妮,而對麵的位置,是林彩秀,以及那位客人的。

沒過一會兒,林菜秀歡天喜地地走進來,身後是林陽,以及挽著林陽手臂的一名相貌和氣質都極佳的女子,兩人十分登對,璀璨華麗的吊燈下,女孩子臉上的笑容綻開,非常漂亮。

林陽站得筆直,身上的亞麻色西裝挺拔玉立,寸長得頭發將眉目都突出了,十分精神,他目光遊離,悄悄地看我,而我淡淡地看著他倆,心裏竟然一點情緒和異樣都沒有。

身邊,還有個人在看著我。

我自然而然地迎上顧承中的目光,淺笑嫣然,微微揚了揚嘴角,他滿意地抬了抬眉梢,端起麵前的清水抿了一口。

林彩秀熱情地張羅著兩人坐下,臉都笑爛了,不知道是真開心呢,還是故意做給我們看的。

顧雲溪和顧佳妮小聲議論說,“這不是高家小姐嗎?”

“好像是叫高藝涵。”

“她和林陽怎麽在一起?”

這時,全部的人都落座了,林彩秀笑盈盈地看著高藝涵,一一為她介紹,輪到顧承中時,還沒等林彩秀說話,高藝涵已經主動招呼,嘴角有梨渦,舉手投足都是大家閨秀的風範,她道,“顧叔叔,好久不見。都快忘記了我吧?”

顧叔叔?我差點笑出聲來。看樣子,我和高藝涵的年紀差不多,她忽然叫一聲顧叔叔,我覺得哪裏怪怪的,我不由地側臉看顧承中,隻見他淡淡一笑,甚是和藹,嗯,畢竟是長輩嘛。

“藝涵,好久不見。”顧承中道。

“上次我生日宴會,爸爸說請了您去,可您太忙了,差人送了禮物,我還沒來得及跟您說謝謝。”

“當時公務在身,實在是抽不開時間。”顧承中說,“你啟中叔叔一家去了就行。”

一說到這裏,林彩秀和顧啟中臉色都不太好看。

不對,我想起來,這位高小姐生日宴會,不就是老太太出事兒那天嗎?

“嗯,沒關係。”高藝涵柔聲說,緊接著,她目光落到我身上,疑惑看著我和顧承中說,“顧叔叔,這位漂亮的小姐是你的女朋友?”

我一抬頭,和她的目光撞上了,她禮貌地對我點了點頭,我以微笑回之,她身側的林陽,看似不經意地看著我,可眼神裏,是悵然和落寞。我躲開了他的目光,因為他的母親,正惡毒又警告地看著我。

“是我的未婚妻。”顧承中鄭重地說,每一個字,都落地有聲。

“哇,顧叔叔,您終於開竅了!爸爸上次還擔心你,說盧阿姨在國外--”意識到自己失言,高藝涵趕緊閉嘴了,用笑掩飾尷尬,但收不回去了。

這時顧承中解圍說,“沒關係,晗菲和小唯也是認識的。”

高藝涵點點頭,眼裏全是疑惑。

這時候顧雲溪八卦起來,抓著我胳膊問,“三嫂,是不是這次日本之行,我三哥求婚了?”

一桌子人都看著,我覺得難堪的同時,臉紅了,慌張地看著顧承中,他卻漫不經心地,“羞什麽?一家人遲早要知道的。”

我沒敢往對麵看,因為恰好我對麵的人,是林陽。

無論我現在對林陽是什麽感情,在前任麵前說這些事,都不太好。

“真求婚了?”顧啟中忽然開口,眉目冷靜地看著顧承中。

顧承中點頭,“嗯。”

這時林彩秀冷哼,皮笑肉不笑的,“老三,你可真積極!媽在世的時候天天盼著你成家,結婚生子,你愣是一點都不著急,現在媽走了,你忽然就要結婚了,不知道你是忽然頓悟呢,還是另有所圖。”

沒有硝煙的戰爭拉開帷幕,顧承中看都沒看林彩秀,冷聲說,“這跟你沒關係。”

誰都沒想到,有客人在場顧承中還這麽無視林彩秀,氣的林彩秀生氣也不是,罵人也不是,自己在一邊幹生氣,看著顧啟中呢,可顧啟中卻是白了她一眼,她無可奈何,隻好瞪著我,一雙狠毒的眼睛,恨不得眼睛裏飛出一把劍來刺死我。

我淡淡地看著她,嘴角揚起淺淺笑意,真爽。

“大哥,我和小唯預備搬回家來住,等月姨身體好些,讓她帶小唯去昆山寺廟裏選個好日子,我們準備把婚禮辦了。”顧承中說。

“回來住?”林彩秀失聲,明顯慌張了。從前這顧家是正室的天下,是老太太的天下,現在兩個都不在是,就是她林彩秀的天下,倘若我和顧承中回來住,那她算什麽?名義上的大嫂,還是顧家的高級保姆?

顧啟中也是一驚,沉眸道,“什麽時候?”

“最近吧。”顧承中說著,看對麵的林陽,道,“阿陽,你怕是要另找一位助理了,小唯新學期要準備答辯,還要準備婚禮,再給你做助理,不合適。”

林陽漠然地看著顧承中,眼神冷了下去,兩束鋒銳的目光對視,悄無聲息的肅殺。

這些話顧承中都沒跟我說過,工作安排或是婚期,我都一無所知。路途上勞累,我還未來得及去想怎麽處理工作的事兒,且他未曾提及,我以為他還要我繼續在林陽身邊。

說實話,聽到他說讓我離開林陽手下,我很高興,因為自從他在雪洞表白後,我的心都空落落的,總覺得有什麽東西還不夠我相信,他若是再讓我窺探林陽那邊什麽機密,不是叫我失望傷心麽?可我不敢問他,我怕他翻臉。

但他忽然在飯桌上說這一席話,意外,卻也開心。

“小叔,這麽著急把小唯抽走?”林陽意味深長地說。

“不是著急,是應該,原本她的身份在你手下工作就不妥當。”顧承中冷冷看著林陽,麵無表情的。

“再等等吧,南城的項目現在讓我找熟悉的人,不太好找,開年之後項目就啟動了,再做一段時間吧。”林陽說,“相信小唯也很感興趣南城那邊的項目,這些年沒回去,能回去看看,也不錯。”

然後一桌子人都沉默了,顧承中和林陽對峙著,白癡偶看得出來林陽這時在忤逆顧承中的意思,而顧承中卻不出言阻止,隻是淡淡地看著,林陽也不甘示弱,就那麽盯著他。

“陽陽,聽你小叔的沒錯,這楊小姐畢竟是你小叔的未婚妻,在你手下當助理,成何體統?往後他們結婚了,楊小姐就是你的三嬸,這走出去--”林彩秀苦口婆心,好生勸解林陽,但林陽冷漠地打斷她的話,給了個淩厲的眼神,“我有分寸.。”

顧承中輕笑一聲,看了我一眼,像是在問我的意思,然而我什麽意思都沒有,我當然不想跟項目啦,本身就是一趟渾水,若不是顧承中把我腦袋摁下去,鬼才去!

然而,顧承中去沒明白我眼裏的意思,竟然說,“那行,就讓她陪你做這個項目。”

我愣了,來自林彩秀的目光,淬滿了毒液。

餐桌上,談笑風生,卻不知真心假意。飯後我隨傭人上樓收拾東西,顧承中和顧啟中在書房下棋,好似有要是商談,林陽則送走高藝涵,我顧雲溪姐妹看韓劇去了,留下林彩秀一人在偏廳裏教訓下人,說夜裏的飯菜難吃。

東西收拾到一半,我歇了歇,這時候電話響了,是林陽打來的。

我沒有猶豫,接起來,那頭他說,“小唯,你下來,我在遊泳池邊等你。”

原本我們這樣,是不該見麵的,但有些事情是該了結的時候了,我必須同他講清楚,不論是項目還是顧承中,不論是過去還是未來。

我悄悄下樓,從偏門去往遊泳池邊。

剛踏出門口,邊看見水池邊一抹頎長的身影,真看著門口這邊,那淺淡悵然的眼神,一如當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