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5章 放肆!
茯苓出去了片刻之後便掀了門簾,陳姨娘忙道:“多謝茯苓姑娘了。”
茯苓隨意地點了點頭,便告退了。
此刻的安子衿已經是立在了一盞大理石插屏旁的紫檀木雕螭紋魚桌前。
陳姨娘忙行了半禮,“這麽晚來叨擾二小姐,實在是婢妾的不是。”
安子衿回了一禮,指著一旁的金漆木雕花椅道:“姨娘的心意子衿心領了,姨娘坐吧。”
陳姨娘唯唯諾諾地斜簽著身子坐了,“二小姐,婢妾……”
她快速地抬眸望了眼安子衿。
這二小姐倒是真的不像以往了……光是那眼神便收斂了許多,不像是以往那般氣焰極盛了。
這溫氏一事,實在是讓自己沒有料到,逆轉這一事的居然是最不可能的二小姐!
楊氏恐怕自己也想不到吧?
自己以為能夠養廢了這個二小姐,甚至自己占上便宜,看來是陰溝離翻船了。
這沉默氣氛下,安子衿倒是不慌不忙的,她隨手拿起了手邊擺放著的一隻雨過天青色的青瓷茶盞。
抿了口茶,安子衿的視線才定定地落到了陳姨娘的身上。
陳姨娘這才匆忙收回了自己探究的目光,“婢妾是來探視二小姐的。”
安子衿卻是悠悠開口道:“聽聞陳姨娘這兩日總去瞧新添的小少爺。”
陳姨娘心裏一緊,忙點頭道:“婢妾同溫姨娘向來有交情的,這回也是去祝賀她喜得貴子。”
安子衿抬眸,替她倒了杯茶,道:“那姨娘此刻來我這兒……莫非是為了討杯茶水?”
陳姨娘局促地攪了攪手中的帕子,自己就當是賭上一回!
最終她心一橫,“二小姐,婢妾是來提醒您的啊……楊姨娘她……她……想要害您啊!”
安子衿卻是穩穩地端在在椅子上,甚至連手都沒抖一下。
沉默之下,陳姨娘隻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快了許多,那氣氛都壓得她抬不起頭。
她艱難地咬了咬唇,“二小姐,婢妾並非是胡言亂語!”
安子衿抬起了眸,眼中卻是一種極淡漠的處事不驚,陳姨娘一時之間竟然是怔住了。
“姨娘莫不是要告訴子衿,此話是那雲竹所傳?”
安子衿心裏暗暗忖度了片刻,雲竹是楊氏身邊的二等丫鬟,可同陳氏身邊的一個漿洗婆子有些親戚關係。
說起來,這還是前世紅藥在自己眼前給陳氏上眼藥的時候抖摟出來的事兒。
為了這事兒,前世自己可是氣衝衝地去臨秋閣羞辱了一番陳氏,從此那陳氏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隻躲在臨秋閣守著庶出的四小姐安香寧過活了。
果然,聽到了雲竹的名字,陳姨娘身子一僵。
怎麽可能?!
二小姐怎麽可能會知道?
她驚惶無措地望向了安子衿,卻像是陷進了安子衿如深淵一般的眸中。
“姨娘這一趟恐怕是不能如願的,若是沒有要緊事,不如早些回去歇息吧。”
說著安子衿便緩緩起了身。
陳姨娘一下子便跪了下來,“二小姐!婢妾並非有意要來欺瞞二小姐,但婢妾真的是來提醒您小心的!”
安子衿嘴角微微揚起,指節輕點
著那張質地上乘的紫檀木雕螭紋魚桌,極清脆的聲音一下下地傳進了陳姨娘的耳朵裏。
“子衿可當不起姨娘的如此大禮,子衿也明白姨娘所求,既然姨娘誠心而來,那子衿自然也不會將姨娘拒之門外的。”
陳姨娘再也撐不住一般,繃緊了的心也猛地泄了氣一般。
“婢妾知道忍讓是無用的!婢妾還知道,楊姨娘想將四小姐許給她的侄子為妾啊!”
安子衿低低地在心中歎了口氣。
寧為寒門妻,不做高門妾……
可前世這安香寧不過是做妾的命,自己心係白君佑的大事,連她許給了哪家為妾也沒有過問過。
這一世自己的轉變想必是讓這陳氏也起了想搏一把的心思。
不管她心思如何,這交易自己是虧不了的。
“姨娘起來說話吧。”
陳姨娘卻是低著頭哽咽道:“婢妾此生唯有四小姐這一個念想,二小姐若是不願意幫婢妾,婢妾實在是不知該如何了……”
安子衿扶起了陳姨娘。
這女人是個聰明人,這太師府的後宅女子何其之多,能守著女兒在楊氏的眼皮子底下安然度日,其心誌也是不小的……
“姨娘還是趁著夜色不深,好好地說一說吧,子衿願聞其詳,若是楊姨娘想害子衿,子衿又怎能安枕無憂地去想著四妹妹的事呢,姨娘您說是不是這麽個理兒?”
陳姨娘用手裏的帕子擦了擦眼角,連連點頭,“婢妾也是心係二小姐,二小姐向來被楊姨娘蒙蔽,婢妾生怕……生怕您……”
“罷了,姨娘直說吧。”
這些個場麵話,不提也罷不是?
半個時辰後,陳姨娘一臉沉重地出了清桐院,茯苓再進內室時,便瞧見了自家小姐坐在梳妝台前尋著什麽?
“奴婢送陳姨娘走了,小姐……您在尋什麽?”
安子衿隨意地點了點頭,“那對紫玉芙蓉耳墜。”
“小姐,那日你墜湖後丟了一隻,還有一隻我讓人送去珠寶鋪子裏重新嵌那紫玉了。”
安子衿這才停下了動作,“原來如此,那墜子是母親的陪嫁,是極為難得的珍品,在湖裏丟了一隻也就罷了,另一隻再出了差錯我可是要自責了。”
這時木槿掀了門簾進來,“小姐,我打聽清楚了,陳姨娘今日先是偷偷見了雲竹,隨後還去了趟溫姨娘那裏。”
安子衿點了點頭,“陳氏和溫氏不同,她如今不過是暫且尋我護她罷了,日後臨秋閣那邊兒也盯著些。”
木槿正色地點了點頭,茯苓卻是已經罵了出聲,“她怎麽敢?!我呸!我還當做她是投靠小姐來了,沒想到,還是個白眼狼!”
安子衿拍了拍她的肩,“你啊,隻有這張嘴厲害,她來我這兒,隻是做個交易罷了,她用值當的消息換了我一個人情而已。”
茯苓若有所思,“什麽消息就這麽值錢了?”
安子衿坐在了梳妝台之前,拆下了發間的珠釵以及發簪,嘴裏悠悠道:“的確,茯苓這話倒是說得對,沒什麽值錢的,不過是讓我明日了楊氏的心思罷了……”
明日可是有一場好戲等著自己的……
第二日清桐院的燈光亮的極早,長澤院的兩個嬤嬤天還沒亮就趕來了清
桐院。
“哎喲喲,你們就是這麽伺候二小姐的?若是晚了時辰,那可是對菩薩的不敬!”
“哎!你這丫頭會不會做事!”
那兩個嬤嬤立在回廊下指指點點著,茯苓哼了一聲,嘴裏低低呢喃著,“想害我們小姐還容不得我們小姐去晚了?生怕害不著了?”
她眼睛一轉,拿過了一旁一個丫鬟手中的銅盆,那裏頭是還有些滾燙的水。
茯苓算了算距離,一下子崴了腳一般,那盆子熱水撲頭蓋臉地澆了那婆子一身。
“哎呀!嬤嬤饒了我吧!我不是有意的!您別打死我!”
茯苓越說越激動,徑直跪了下來,“求您饒了我!”
那嬤嬤的發髻都歪了,臉上還在濕噠噠地滴著水,那水漬蔓延而下,一會兒就濕了全身。
“小賤蹄子!我今天不打死你!”
茯苓身子一側,叫喊聲也更高了,“求您饒了奴婢,不要打死奴婢!”
“放肆!”
安子佩穿過回廊緩緩走來,臉上的陰霾明顯至極。
那嬤嬤身子一僵。
難道這小丫鬟是看準了大小姐要來?
她來不及多想,忙跪了下去,清晨的涼風習習,很快就透過濕透了的衣裳凍得她打起了哆嗦……
“大小姐!老奴……”
安子佩走到了她的身前,冷冷地掃了她一眼,“哼……我倒是沒料到,這府中竟也有你這麽個人物?能替主子做了決定?!”
一旁的茯苓則低頭跪在一旁,嘴角微揚。
讓這個婆子狐假虎威地在這裏裝腔作勢!
“大小姐!冤枉啊!老奴是奉了楊姨娘的命來接二小姐的!”
安子佩哼了一聲,“奉命?我看你的眼中哪裏來的主子?來人,將這惡奴拖下去杖責三十!”
“慢著……”
說著一個身著鵝黃色雲紋衫的女人邁步進了院子,“大小姐,婢妾身邊唯有這兩個嬤嬤伺候地周到些,況且老爺素來愛喝這嬤嬤泡的碧螺春,您就莫要同小人計較了……”
望見一身雍容、氣態萬千的楊氏,安子佩頓時便起了無名火,冷著臉便要開口頂回去。
突然她卻被人捉住了衣袖。
回身才見是安子衿,因著是去廟中祈福,她今日便隻略施了粉黛。
精致的玉顏上五官絕美,雙眸清澈見底又不失明媚,但此刻卻染了層冰霜一般的冷意,似乎能看透一切。
一身月牙鳳尾羅裙,腰間用一條集萃山白色軟煙羅輕輕挽住,裙角繡上了幾朵蘭花花瓣,雲紋銀的長綢帶環繞在臂間。
她今日妝容淺淡,發髻也不過是用白玉嵌珠翠玉簪輕輕綰起,一頭烏黑的發絲翩垂芊細腰間。
拉住了安子佩,安子衿上前一步,朗聲道:“子衿倒是不明白,父親向來是秉公處置家事的,難不成要為了一個犯了事的家奴亂了章法?父親身為當朝太師就該有所表率,莫不是楊姨娘要讓父親擔上治家不嚴的罪過?”
楊氏被她這話噎住了,臉色也一變。
本來就算是自己討不了好也要這安子佩擔上胡攪蠻纏、治家無能的罪名,誰知道安子衿這個時候站出來!
她咬了咬唇,掃了眼一旁跪著的幾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