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聞笛

又趕了一天的路，至傍晚時，便到了肖家。那是京城外的一處宅子，並不算大，卻極別致典雅。從院牆外頭能見著裏頭種著琵琶樹，亭亭如蓋，隱隱能聽聞流水潺潺，靜謐清越。

安易瞪著那宅子瞅了半天，大張著嘴巴，許久才回過神來，惱恨不解的望著唐更闌。

唐更闌卻是一臉的平靜，隻鬆垮垮下馬，把韁繩隨意拋給宅子裏出來迎接的人。

安易也隻能埋了情緒，專心的扶著山纓：“姑娘，院子裏路上多是石子鋪的，姑娘腳上不便，在意些。”

肖衍林不禁回頭看了一眼安易，此時尚未進門，安易怎麽知道院子裏的情況？

山纓隨著進了門，果然見著院子裏都是些碎石鋪的路，曲曲折折，竟有曲徑通幽之感。路的盡頭卻不似別處人家能見著屋子，而是一片修竹掩映，攔住去路。還是安易引著她，拐了一下，才見著竹後屋宇。屋宇旁便是玉橋弱水，園子與屋子竟是混在一起的，景色絕佳。

“這是我家一處別院，還望各位喜歡。”肖衍林笑著招呼，“來人，引著幾位貴客去休息。晚一點的時候置酒洗塵！”

山纓看著安易將那些被派來伺候的侍婢都趕走，自己忙前忙後的照顧她：“阿易，你對這裏，似乎很熟悉。”

安易手停了一下：“沒。姑娘想多了。”聲音卻是悶悶的，“姑娘先沐浴吧。我出去了。”

到了華燈初上，月掛枝頭的時候，肖家來請人去赴宴。宴席卻沒擺在廳堂中，而是水中孤島上一處亭子裏。那島上並無路通向外頭，來往都要小舟接送，可謂匠心獨運了。

山纓乘著小舟到的時候，諸人都齊了，隻等著她而已。

“好了，開宴吧！”肖衍林一拍手，旁邊侍從的仆婢們就將酒菜端了上來。水中蕩漾的輕舟之上，依依嗚嗚的，便是奏樂吹簫，曲音在水麵上輕揚。

“肖大公子好情致！”曹倚墨不禁大讚，“實在想不到的，還可以如此聽曲，配著月光水影，竟是如赴仙境。”

肖衍林聽了反笑了：“其實這倒不是我想出來的。是這宅子的原主人想的。我初聽聞的時候，也是吃了一驚。這人得風雅成什麽樣，才能想出這等別致的事來？”說著，卻有意無意去望唐更闌。

唐更闌淡淡喝酒，若對樂音充耳不聞。

配著那樂音，三個喜歡吟詩作對的又大發了詩興，一會應和，一會題詞，似其樂無窮。

山纓隻由著安易服侍著，隨意的吃些點心，品著冰鎮出來的果汁——據聞也是宅子原主人想出來的。

“錯了。”

眾人正頑得開心，忽然聽見這一聲低語。

肖衍林不禁奇怪：“唐先生，什麽錯了？”

山纓也跟著去看那人。

那人卻猛一縱身，躍出亭子，在水麵輕輕一點，兩下

縱躍，已到了奏樂的輕舟之上：“肖大公子，唐某不才，得大公子如此厚愛，心內感激。便向方家獻醜了。”

山纓也跟著愣怔，不知道那人這是要做什麽。安易卻喜上眉梢。

一時，便聽著輕舟之上傳了笛音出來，輕佻悠轉，風流蘊藉。山纓才明白，是阿仆去舟上吹奏來的。那笛音清越，如挑春心。然而正將人聽得入神時，卻忽然亂了幾拍，雖然極短暫，卻不免使人遺憾。

肖衍林卻聽出來，是那笛音雖然極力揚上去，卻掩不住吹笛人心底一絲痛。吹笛人怕流露出來，故而亂了下，才又挑了上去，掩住了：“唐先生瞞騙我們好狠！”笛音一停，肖衍林率先撫掌，大笑，“初見時說什麽不通音律，原來竟是個中高手！隻先生這一曲，就將我那些樂伎們比下去了！”

“見笑了。”唐更闌話音方落，人又回來了，坐下複飲酒。

“沒眼色的！”肖衍泉忙叫著樂伎，“明焉，還不來向唐先生討教？你那笛子比唐先生可差遠了！”

輕舟靠岸，吹笛的明焉翩翩而來，跪在唐更闌的旁邊，嫋嫋輕音，請唐更闌指教。

唐更闌望著對麵向他看過來的山纓，又看了看得意挑釁的肖衍泉。輕輕合了目，低沉自嘲。隨即哈哈大笑，扶起明焉。就教坐在自己之旁，從後攬著明焉，把著她的手，教她如何運指，親狎異常。明焉也識趣，學了一回，敬一回酒，不一時便將唐更闌灌了個七七八八。

山纓不忍去看，唐更闌的笑臉湊在明焉的旁邊，渾如一雙璧人，即使唐更闌此時仍是那一大把的胡子。

唐更闌知道山纓已不再看他，臉上卻笑得更加的放肆。握著明焉的手，輕輕在自己的掌中摩挲，然而那動作之大，宴席上無不能見。

安易拄著腦袋嘟著嘴：“就說二叔耐不住的，果然便來了。”

山纓不覺去看安易，目光詢問。

安易就像個大人似的歎息：“姑娘別見怪，二叔原本就是花叢裏的冠軍。過了這麽久寡淡的日子，果然故態複萌了。”

山纓垂首，黯然。

肖衍泉卻是得意，一招手，又派了幾個過去服侍唐更闌，更見得唐更闌身邊珠圍翠繞，好不熱鬧。

如此一直到散席，山纓都沒有再看唐更闌一眼。

安易見著山纓在房中獨坐，心裏著慌，如做錯了事的孩子：“姑娘在怨怪二叔？”

山纓輕輕搖頭，卻起身走出房去：“阿易，我想自己走走。你，去休息吧。”

安易見著山纓失魂的模樣，想跟卻不敢跟。

“嫂子！”肖衍泉原本已疏遠了山纓，此時卻來找她，見著山纓出門，大喜，極親熱，“嫂子也睡不著麽？”拉著人就走，“今兒天氣極好，嫂子陪我逛逛吧！”也不管人是否願意，隻一味的拽著走。

七轉八繞的，也不

知怎麽的到了幾株琵琶樹下，那樹木鬱鬱蔥蔥，欣喜可人。樹後是個池子，池子旁一座假山。

“嫂子可覺得這處好？”肖衍泉問著，斜睨山纓。

山纓隻得點頭。

兩人繞過琵琶樹，到了池邊，卻聽見一陣浪語嬌吟。

“唐爺……你可……真……”話音斷斷續續，伴著清喘。

“什麽人!”肖衍泉故意一聲大喝，拽著山纓到了假山之後，正見著明焉與個男人在山後糾纏，兩個全是赤身luo體，“明焉，你敢做這等齷齪事！”肖衍泉故意咬牙切齒。

明焉慌亂，急要推開男人。

男人卻一把抓住明焉的胳膊，不教她走：“怕什麽？是我教你不高興了？”他隨意將衣裳蓋在下身，動作卻沒停，教明焉不覺呻吟出來。

山纓認得那男人，即使男人此時給她看見的也隻一個背影而已。

“你……你無恥！”肖衍泉恨得不行。她幾時見過這樣的人，竟當著別人的麵行那樣的事，全沒半點顧忌的樣子。然而她也是第一次見著那男人的身體，往常隻覺得一臉大胡子的惹人厭，卻不想那身體竟是玉庭柱般，比女子的還白皙。那身姿夭矯堅韌，如龍似虎，竟教她看得有些臉紅起來。

男人隻不搭理，專心在明焉身上揮灑汗水。

山纓傷痛，轉頭想走，肖衍泉卻拉住她，冷冷的：“嫂子急著走什麽？何不見這*賊表演完？倒看看他興致好到什麽程度！”

忽然間燈火通明，數十盞燈籠被一起點著了，將假山後映得恍如白晝。

“我也想看看，唐先生的興致能好到什麽程度。”肖衍林的身後跟著數十持刀的兵士，以及被綁起來的安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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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