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管賬

巧榴臉上還笑的紅撲撲的,跑去門口看,見院子裏站了個男人,是楊漁之回家後一直帶在身邊的許貴。楊漁之自打大娘不在那天中午,來這邊看過一眼,就再沒露過麵。江嵋也不許巧榴提他,所以巧榴對楊漁之、許貴主仆兩個也不大上心思,隻是認得臉。

許貴身後空蕩蕩的,不見楊漁之,巧榴就疑惑起來,許貴給巧榴彎腰作揖:“不知二娘有沒有空閑。”

巧榴聽他話裏意思,還是拿江嵋當二娘看,想必是楊漁之交代他的時候,嘴裏還稱呼著二娘。但如今屋裏麵,江嵋雖然還允許人叫她二娘,可是隻把二娘當名字一樣,早一副ru母的外人做派。

巧榴知道他有話要說,給他道了萬福,請他進屋來。

自打出了月子,江嵋臥室旁邊一間向陽的大屋子被收拾出來,這屋子有扇大窗戶,對著一邊院牆,每天照進來的日頭不多不少,在窗戶邊寫字畫畫,都非常適合。沒事江嵋、巧榴都呆在這屋裏,兩個孩子放在睡籃裏,一並搬過來看護,倒是熱鬧。

許貴一進門,江嵋就認出他來,臉色變的生硬。許貴既然到了,楊漁之還會遠麽。許貴看她也跟巧榴一樣看向自己身後,趕緊見禮開口:“官人已經回去東京任上。二娘若是有事和官人說,寫下書信,我自然給送到。”

江嵋沒有跟楊漁之書信來往的打算,聽見他回開封,長舒口氣。眼看這就要到臘月,楊漁之還回去開封,一定是不準備在家過年,她對此喜聞樂見。

許貴說完,從袖子裏抽出來一本卷著的書冊,遞上前來:“這是家裏幾個鋪子的賬目,還請二娘過目。”

江嵋指指自己鼻子,不敢相信,終於還是沒接,擺擺手說:“別給我,我學著認字也才不到一年,況且楊家還有人呢,輪不到我這個ru母。”

“眼下楊家數來隻有二娘最大。”許貴低著頭,捧了賬簿的手不往回收。江嵋無奈歎氣:“不用我算賬吧?”

翻開一看,密密麻麻一列列豎著寫的字,還是毛筆手抄,看得人眼花,別說計算,連看懂裏麵的內容都夠費眼睛的。真難為這年頭的賬房先生。

許貴一看江嵋皺眉頭,就知道她看不懂,趕忙上前幫她翻到後麵幾頁,上麵寫了家裏幾個鋪子的利潤支出,都是已經算好的賬

,比起前麵的細則,十分的明晰。

其實這本冊子許貴已經對好賬目,楊漁之留他下來,就是管家用的。隻是大娘的財產,早就交代過留給楊書汝,眼下楊書汝在江嵋膝下,也要過過江嵋的眼睛才對。

江嵋瞧著總共鋪子有四個,兩個米糧店,兩個綢緞莊,除此外還有個是什麽錢記書局,倒是新鮮。這五處產業,都有利潤,沒一項賠錢的,唯獨錢記書局收入支出略微持平,賺的簡直忽略不計,不過跟她江嵋也沒什麽關係。

又胡亂翻幾翻做樣子,江嵋把賬簿丟還給了許貴,利索的回答:“看完了。還有事沒?”這話是在趕許貴快走。雖然楊漁之不在,眼見著許貴,江嵋也覺著心裏堵得慌。

“沒別的事。不過以後還要多勞煩二娘盯著賬目。”許貴行完禮,恭恭敬敬退下。江嵋聽的頭疼,以後還來啊,這都什麽跟什麽!麵子工程做的不要太過分,明知道她江嵋在這家裏什麽也不是,還拿賬簿給她看,不是膈應人麽。

許貴一走,江嵋倒想起來一件事,她近來一直在打探孫潮安,可是巧榴和小環、小月都不怎麽出門,和外麵幹活的仆役們接觸很少,又是年輕侍婢,平白打探一個男人的下落,實在是不像話。既然許貴說他下回還會來,到時候問問他就行。楊家的臉麵,她江嵋是一點不打算守的,算起來全是楊家欠她的,她有必要那麽惡心的貼上去獻完青春獻自身麽,這不是腦殘是什麽。要不是有兩個小的拴在胸脯上,她早天天爬牆爬的不亦樂乎,這會已經到大理過上幸福日子也說不定。

許貴走罷,江嵋揉著腦袋跑去練字。繁體字之前她隻是認識,卻不會寫。跟了大娘習字以後,大娘隻管讓她練字,那字念什麽,什麽意思,卻從來不告訴她。可是旁人不知道其中詳情,連巧榴都以為江嵋識字是大娘教的。說起來大娘可真是個好人啊,給她江嵋背了多少的黑鍋,一手掌都不帶數的清。

剛寫了沒幾筆,江惜又嗷嗷的哭起來。江嵋連忙起身,伺候著給江惜換尿布。兩個孩子在一塊呆的時間長久,幹什麽都很一致,隻要江惜拉了尿了,前後腳楊書汝肯定也要來一泡,到時候滿屋子都是嬰兒嗷嗷的交響樂,江嵋要是籠著袖子不搭把手,巧榴一個人根本顧不過來。

江嵋憐愛的拍著江惜嫩生生

的臉頰,要不是你這磨人精,老娘我一天得多認多少字啊。

許貴再來,和上次隔了半個月,除了給江嵋看賬單,還領著一個老實木訥的婆子,說是莊上的,年底跟車送來今年的進奉,都是些土產,列了長長一個單子,很不少。婆子開口跪地,就解釋道,請二娘過目單子,看有什麽喜歡的,隻管交代,來年多備下。

江嵋瞧著那婆子穿一身洗的很幹淨的半新不舊衣裳,很虔誠的樣子,叫巧榴給她賞了一吊錢,說是留待她吃酒的。婆子高高興興拿著錢出去,那單子江嵋也沒細看,就扔到一邊。什麽自產的菌啊,穀子釀的酒啊,一拉來全部收歸到廚房裏頭,她看上哪一樣,還真有人給她送過來不成?

這楊家都是些鬼精鬼精的人,上回許貴來這裏讓她看賬,不知道怎麽傳出去,外麵的人那幾天對她格外的好,送來的飯菜都精細許多。可沒過幾天,又傳出去二娘根本不會看賬簿,隻是許貴給她臉麵,讓她過過目的消息,馬上所有人都對江嵋這邊又冷冰冰的,變臉功夫非常到家。有些人幹脆連二娘都不稱呼了,直接叫那屋裏奶媽子。

江嵋不在乎這些,楊家人現在千萬別給她臉,到時候她潑婦起來,那就誰也別攔著!這叫一報還一報。

江嵋先送那婆子出去,叫許貴留下來,她要問問孫潮安的事情。許貴以前跟著楊漁之東奔西走,對孫潮安沒什麽印象。聽說是當初接江嵋回家的人,才隱約在腦子裏想起來模樣,說自己再去問問,有了消息來通報江嵋。江嵋跟他淺淺一笑,行禮謝過,也賞下去一吊錢。

前腳許貴出門,後腳巧榴就跑過來,捧著錢匣子,一副懊惱模樣:“二娘,自大娘不在,你的雇金都三個月沒給過。許貴還往咱們屋裏領人,別說賞錢,就是以後小娘子以後大了,要使線買個零嘴扯個衣裳,都沒處貼補的。”

巧榴不是第一次說這件事,但今天出去的錢特別多,她又忍不住來磨叨。江嵋揮揮手,讓她別著急,說心裏自有計較。

她一眼能看出來,許貴對這些事肯定清楚,但他就是不說,也不去管,不知道存的什麽心思。麵子上是給足她,裏子卻一點都沒有,真當她是泥捏的不成。

楊家這些狗屁倒灶的事兒啊!江嵋冷笑一聲,狠狠握緊手中的毛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