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019: 親事】
鄭君馳的理由很充分——他一時急於救人，觸碰了若春的身子，損害了若春的閨譽。為了彌補他的過錯，他願意負起責任，明媒正娶將若春娶過門。
若春真是啼笑皆非。在戲文裏，她看過女子被人救了以後，要對恩公以身相許。可是恩人反過來要向被他救了的人“賠罪”、“負責”，真是沒聽說過！是她太孤陋寡聞了麽……
“小姐，您說這鄭公子是不是不通事務啊。哪有男人家親自來說親的道理！”錦雲覺得這鄭公子真是憨得可以。
“有沒有探聽到夫人怎麽回應他的？”
錦雲說：“夫人好像是跟他說，他自個過來說親是不行的，這事得他家裏的大人說了算。”
“嗯，夫人這麽做是正理。”
裴夫人的反應在若春的意料之中。她母親深受丈夫影響，極為看重規矩，要不是顧慮著鄭君馳是若春的救命恩人，早把冒冒失失的鄭君馳給攆出去了。
提親啊……若春完全沒想過嫁人這回事。鄭君馳這一提親，才提醒了她——這世上的女子是不得不嫁人的，不但要嫁，還得早嫁。過了十七八歲沒定親，就會被人家嘲笑老姑娘……
十七八就老了？這讓活了幾百年的若春覺得啼笑皆非。
她才不想過什麽相夫教子的生活呢！
鄭君馳告辭之後，裴夫人特意找了裴舉去問鄭君馳的家世人品。
裴舉對他這個同窗卻是讚不絕口。在太學裏，文官子弟比武官子弟多得多，功課也好得多。但鄭君馳卻是個例外，不僅騎射功夫了得，文章寫得更好。他做的詩詞，常常被太學裏的先生們交口稱讚，認為頗有古風。
“哦？照你這麽說，這個鄭公子竟是個文武全才了?”
裴夫人聽庶子這麽一說，倒也有些意動。
鄭君馳自作主張上門提親雖然讓裴夫人有些著惱，但他說的也是事實。若春被他摟也摟了，抱也抱了，還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他壓著腹部吐水……說出來，也頗傷閨譽。如果這鄭君馳是個有前途的年輕人，這門親事也不是說不得……
但不知女兒看不看得上他？雖然這世道上婚姻是父母做主，但裴夫人疼愛女兒，也希望女兒滿意才好。
還沒等裴夫人在女兒麵前露出口風探聽她的心意，若春倒先來找母親了。
“母親，若春不想這麽早嫁人嘛！”
裴夫人見若春仿佛恢複了以前那種嬌癡的性子，整個人膩在她身上不肯下來，
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誰說讓你現在嫁人來著？”
若春撒著嬌說：“母親……女兒才剛滿十四，還想多陪母親幾年。母親舍得馬上就讓女兒離了您身邊嗎？”
說實話，裴夫人還真舍不得。幾個兒女裏，她最疼愛的就是這個多災多病的小女兒，為了她不知操了多少心。要不，先定親，過兩年再出閣也行……
若春見裴夫人沉吟不語，心裏暗暗著急。她想著如果家裏現在就非要把她嫁出去，她就隻好跑路了——縱使會惹得裴夫人傷心也沒法子，唉！
有沒有什麽兩全之策呢？
不過若春的煩惱，很快就被她父親裴侍郎給解決了。
幾日後，裴夫人跟裴侍郎說起這事。裴侍郎愣了一會，皺著眉頭說：“你沒答應他吧？”
裴夫人嗔道：“老爺也太小看我了，我哪是那等不知輕重的人！他家大人都沒出麵，我哪會應承下來？”
“他家大人？”裴侍郎冷冷一笑：“他家裏那位鄭大將軍，絕不會讓兒子這麽胡來的，你放心好了！”
原來裴侍郎是尚書令郭重的嫡係，而鄭通雖然是直屬皇帝的大將軍，卻也不是孤臣，他追隨的是兵部尚書雷予庭。朝中派係之爭錯綜複雜，而官員聯姻則是派係成員之間聯接關係的重要事件。裴家和鄭家在目前這種情況下根本不可能聯姻！
“不管他父親如何，這少年畢竟是救過咱們女兒的……他若是再上門，也不可對他太冷淡了。要是他再提親事，你就說事有從權，他當時為了救人一時失禮也是難免，無須放在心上。”
裴夫人聽丈夫分析了裴家和鄭家的關係，明白這樁親事肯定結不成，也不再多說什麽。
“好啦老爺，我曉得怎麽招呼小輩的。怕是他也不好意思再上門來呢！”
裴夫人果然沒料錯。鄭君馳自那日之後，就沒再到裴家來。
他確實跟父母提過此事，被他父親鄭通狠狠的罵了半日，連他母親也挨了訓斥：“你看看你教養的好兒子，跟哪兒學到這麽荒唐的主意！竟然自己上門去跟人家提親事？我的臉全被他丟盡了！”
要是那個裴元坤把兒子提親的事情四處一說，滿朝文武都要笑他鄭家沒教養的。鄭通本來就跟裴元坤不對盤，聽到兒子救了他女兒，雖然不是很高興，但好歹救人一命也是件積德的好事。誰知兒子居然犯了渾？
“他不是在太學裏好好念著書麽？詩書全念到腳板底上去了？”鄭通是個粗鄙武人，
說話向來很衝。
鄭夫人挨了鄭通的教訓，私下又把兒子說了好幾天。鄭君馳明白父母是不會出頭替自己提親了，心頭無比鬱悶……
鄭君馳這頭鬱悶得借酒澆愁，若春卻開心得想放鞭炮慶祝。從來沒覺得老爹這麽英明睿智，嘿嘿嘿！
為此，她臉上的笑容又更比回來時多了不少。裴夫人見女兒漸漸好起來，再次認定把她從山上接下來是正確的選擇。
而且女兒經曆這一段波折後，好像也沒有以前那麽愛惹禍了，柔順乖巧了許多。連若春的大嫂柏氏都對裴夫人說：“小妹這次回來，更加懂事了，一心隻想在屋裏寫字作畫。前些天還老拉我去書房，讓我教她畫畫來著……”
柏氏未出閣時也是名出眾的才女，一手丹青在京中貴女圈子裏是數一數二的。她也不清楚小姑子何時有了興致要學畫——若春打小畫畫就一般，這兩年居然還畫得越發差勁了。但近日若春卻對畫牡丹花情有獨鍾，多次請柏氏教她作畫，往往一練就是好多張。
裴夫人聽媳婦說女兒喜歡上了作畫，覺得這是陶冶性情的好事。不過柏氏忙著教養兒女，抽不出多少時間來教若春。
“是呢，夫人，我聽說三小姐現在一有空就在書房裏畫畫。”青瑤一邊給裴夫人打扇一邊說。如今這天兒是越發熱了！
若春卻不覺得熱，她的修煉稍有進益，已經能將這具肉身調節到極佳狀態。
她正站在書房的大酸枝木書案前揮毫作畫，畫一張看兩眼，馬上揉成一團扔掉又畫一張，怎麽畫都不滿意。
“討厭，為什麽我畫的就是沒有那個小和尚畫得好看呢？”
若春看著自己剛剛完成的水墨牡丹，苦惱的搖著頭。
錦雲在一旁勸道：“小姐，您這都畫了一下午了。快歇歇吧，小心中了暑氣！”
“我哪那麽容易中暑啊，”若春笑了笑，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塗鴉，不由泄氣。
裴夫人走進書房，見女兒果然在裏頭畫畫，疾步走到書案前說：“來，讓我看看？”
“母親……”若春怪不好意思的：“我畫的不好。”
裴夫人看了看桌上的水墨畫，承認女兒畫的確實不怎麽樣……不過隻要她肯靜下心來畫畫，已經大有進益，畫得不好也不是什麽大事。
“唉，可惜嫂子要理家沒空教我，”若春歎息說：“我真想好好學學作畫呢。”
她的話落在裴夫人耳中，裴夫人心中一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