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010: 探望】
明衍喝到酣處，意興大發。他就地展開筆墨紙硯，就著明亮的月光，大筆一揮便開始在紙上塗抹。
若春湊到他跟前，看他飛快的勾勒出月下峰巒，又兼有茂林片片。最後他沉吟一會，看了看若春，又在林間畫下一個望月美，人。
“和尚不是要守戒律的嗎，你居然又吃肉又喝酒？”
若春上次用一句“萬花叢中一葫蘆”毀了明衍的牡丹圖，雖然明衍的表現讓若春捉弄人的成就感大打折扣，但好歹也是自己占了上風。今天卻被明衍反過來捉弄了一番，她感到更加鬱悶。
明衍放下畫筆，雙手在胸前合十，低垂雙眼口念佛號：“阿彌陀佛，佛雲‘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入你個鬼地獄喔！
若春看明衍居然一臉正經的說出這種鬼話，簡直氣得七竅生煙。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他還能更無，恥點麽？
“小施主，小僧已經吃了兔子肉，現在你能告訴我你為何會深夜來到此處了嗎？”
他竟還記得她說過的這話啊……若春還以為他吃了肉喝了酒畫了畫，做了這麽多事總該會把她的承諾給忘記了。誰知明衍還是記得牢牢的，而且眼定定的看著她等她回答。
唉……好吧……
若春隨意說了一下自己的來曆，又說了“無意”中害得小王爺墜馬，於是被家人送到玉仙觀裏避禍的事情。
“就是這樣啦。”若春攤了攤手。
“就是這樣？”明衍挑了挑眉毛：“小施主隻說了為何來到玉山之中，卻沒說……”他指了指地上那堆吃剩的骨頭。
若春臉一紅，怒道：“我吃膩了那鬼道觀裏的青菜豆腐，跑出來開開葷行不行啊？”
“行。”
明衍很幹脆的應了一聲，幹脆得若春沒了脾氣。
來到人世間過了半年，若春見過的男子雖然不多，可也不算少。
古板剛正的有之，如她父親裴侍郎。德高望重的有之，如她外公韋國公。
有儒雅沉穩如她大哥裴譽，開朗好動如她二哥裴舉，世故圓滑如兩位表兄韋振、韋拯……乃至那個討人厭的登徒子，小王爺李霽。
這形形色色的男子中，就屬眼前這明衍小和尚最讓她捉摸不透。他老是笑著笑著，可為什麽偏偏就給她一種，他很不好欺負的感覺？
若春覺得怪沒意思的，站起身來拍了拍裙子上的土，意興闌珊的說：“我要回去了，你自個慢慢畫
吧。”
明衍也不挽留，隻是輕輕笑了一聲，問道：“小施主是否還要在山中住些時日？”
“不知道。”
若春很直接的回了一句，轉身就走。
明衍看著若春遠去的身影，又看看自己手裏的美，人望月圖。
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他們……還會再見麵的。
若春把鞋子上的泥土柴灰拍淨，躡手躡腳進了玉仙觀後門，把鐵鎖重新鎖上。又偷偷閃進自己的臥室，錦雲還在酣睡之中。
再度躺回床上，若春卻是怎麽睡都睡不著。
本來隻想去吸吸靈氣，順便開開葷，想不到居然會再次遇上那個奇怪的明衍小和尚。
若春越想越覺得明衍身上充滿了疑團。
他到底是不是玉佛寺裏的和尚？如果是寺裏的小和尚，出入又哪能如此自由？
他在玉山密林深處種了一處少有人知的牡丹花圃，他可以一時興起就半夜不睡覺上山畫畫。他肆無忌憚的吃肉、喝酒，和她這個年輕女子獨處也絲毫不覺尷尬。
是他性情太坦蕩，還是他根本就是個六根不淨的野和尚？
又或者……他跟自己一樣，都是妖魅所化？
想到這個可能性，若春心中一驚，隨即又輕輕搖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
如果他是妖，她不可能一絲妖氣都感覺不出來。
他絕對是肉胎凡身，但也不會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和尚……
若春對於明衍的身份越來越好奇。這個怪和尚呀……不知她們還有機會再見嗎？
快天亮時，若春終於沉沉睡去。
玉仙觀裏，無人察覺若春曾在半夜出遊。錦雲也沒發現若春的異狀，隻覺得小姐近來起得比以前完得多了。但她以為若春這是在用睡眠來消磨長長的白日，卻不知若春幾乎夜夜都在山中玩耍。
這些天來若春吸納了不少靈氣，將肉身修煉得愈發靈敏矯健。可是自從第一夜偶遇之後，她就再也沒見過那個古怪的小和尚明衍……
“呸，我才沒在想他呢！”
若春不肯承認自己頻繁的夜遊是存了撞見明衍的心思。但一次次的不遇，使得若春心情越來越消沉，索性晚上就在床上睡大覺不再出去了。
反正這段時間吸納的靈氣已經很多，再吸納下去她也消化不了。她現在需要的是把吸入的靈氣通過修煉化為己用，將她失去的妖力慢慢慢慢的恢複過來。
真無聊……
若春又抄
完了一篇經文，隨手放到一邊。
這種日子要過到什麽時候？在玉仙觀已經住了一個多月了。母親不會打算把自己從此就扔在這兒自生自滅吧……那她不想跑路也不行了。
“小姐，小姐！夫人來看您了！”錦雲歡歡喜喜跑到她屋裏來報信。
“母親？”
若春大喜過望，忙跳起來往門外跑。沒跑幾步又趕緊回來對著銅鏡打量自己：“錦雲，幫我看看我是不是很邋遢？母親最討厭人家不整潔了。”
錦雲說：“小姐您現在這一身整齊得很呐，快去見夫人吧。”
若春才想踏出房門，便看見裴夫人在幾個丫鬟仆婦的陪同下進了偏院。
“母親……”
若春三步並作兩步趕到裴夫人麵前，仰起小臉可憐兮兮的看著裴夫人。
“呀，你怎麽瘦了一圈？”
裴夫人過來前拿定主意，要將若春冷上一冷，這樣才能讓她記住教訓。可一見女兒身影，裴夫人就心軟了幾分。再看見女兒清瘦的臉兒，那心軟就變成了十分，之前的主意早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若春垂下頭不說話。母女倆進屋坐下，裴夫人又責怪錦雲：“我讓你在這好好服侍小姐，看把小姐服侍成什麽樣子了！”她又拉起若春的手說：“唉喲，怎麽瘦得隻剩一把骨頭？”
錦雲開口說：“回夫人的話，小姐這都是因為整日茹素，又從早到晚抄寫經文，才又餓又累瘦了下來。”
裴夫人聽到這話，忙不迭的把若春抱進懷裏，心疼的說：“可憐我的兒！我竟忘了你身子原是單薄的，哪能像她們般飲食呢？至於那些經文，便是不抄也罷，多養養精神要緊。”
若春隻是點頭。其實她吸納靈氣後，精神好的不得了，哪還用什麽休養？身子清瘦，卻是她近日修煉化去身上濁氣的緣故。
但看在裴夫人眼裏，卻覺得女兒更加可憐。她一時衝動，便說：“錦雲，替小姐收拾收拾東西，我們下山去吧！”
若春聞言一震，下山？
錦雲喜不自禁應了聲是，就要去收拾衣服。
裴夫人的大丫鬟青瑤，卻著急的叫了一聲：“夫人！”
夫人怎麽這麽糊塗？來之前老爺還特意吩咐她要好好安撫小姐，讓小姐在山上多住些日子避過風頭呢。夫人卻要把小姐接下去，不是添亂嘛！
被青瑤叫了一聲，裴夫人才想起自己來的目的。
可是……難道就讓女兒再這樣在山裏住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