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小才女代筆展才華

“大哥這都不肯將就,日後做了定遠侯世子,少不得迎來送往,官場應酬,仕途經濟,如何可以不學的?”卓柯目光中滿是擔憂和無奈。

“我幾曾想去做什麽世子?”卓梓厭惡道。

“原本大哥同皇上的情義就是朝野皆知的,偏偏是大哥清高得孤傲,三番兩次的拒絕了皇上的好意不肯入朝為官。爹爹不曾對大哥講嗎?此次急召大哥回府,一來是賀壽,二來就是要請旨定了大哥世子世襲爵位的名分。”

卓梓驚得起身,似是不信,聲音微揚了幾分道:“卓梓早對侯爺明言,我誌不在此,那世襲爵位,賢者當之,還是二弟你更為合適。”

“不妥,不妥的!”卓柯慌忙搖手製止,深抿了唇,含了委屈抱怨道:“卓柯正在謀劃離開京城去放個外任,圖個自來自去的灑脫。大哥不喜歡那世襲的勞什子,卓柯也厭煩得緊,避之唯恐不及的。”

卓梓的目光聚成一線,痛心之餘輕笑,緩緩走向那春凳道:“大哥不為難你,憑你去交差吧。”毫不猶豫的一撩後襟,掖去腰間蹀躞寶帶上,就要就範。

“大哥!”反慌得卓柯大喊一聲上前抱住他,唇角抽搐,落下淚來:“大哥,那國舅爺和敬嬪娘娘是得罪不得的。就算為了家宅安寧,大哥委屈一下,寫下這墓誌銘吧。”

湘綺不忍卓梓受責,又同情他的心思,那份不想仰人鼻息同流合汙的高潔,在這泥沼中談何容易?

卓梓淡笑搖頭,緊抿薄唇道:“二弟,此事同你無關,大哥如何不能連累你。”

“大哥!”卓柯鼻頭一抽,淚光滿眼,那淒楚的模樣令人心酸,“都怪爹爹無能,當得什麽侯爺?人家開國公都是風光無限,他卻唯唯諾諾,連自己的骨肉都無法保全,還為了討好個雞犬升天的狗官兒來委屈大哥你。”

湘綺也覺得鼻頭發酸,一顆心都是怦然緊跳的,眼下的局勢騎虎難下。侯爺的話定無更改,怕定遠侯也是為了自保謹小慎微,偏偏兒子不聽話,卓梓清高的文人風骨定然不想低頭的。

“大公子,疾風下勁草先折。屈子投江是明誌,東方曼倩嬉笑怒罵也是風骨,大公子這頓家法吃得冤枉。”湘綺微蹙了眉頭,緩聲問,“不如,湘綺代筆替大公子寫如何?”

一句話眾人皆驚,卓柯愕然打量湘綺,就是卓梓也將信將疑,虛個

眼上下打量她。

“湘綺雖手拙,卻也是自幼隨名師粗讀過些經史文章。大公子的字湘綺仔細看過,旁的不便模仿,篆字是可以擬的。隻是若湘綺的字若能派上用場,這下定的一盤金子湘綺是要定的,餘下的潤筆金子同二公子平分如何?”她唇角的笑意淡淡的,透出幾分自信得意,仿佛又找回昔日的名門千金湘綺小姐。隻是眸光卻偷偷打量那案上的金錠子,黃澄澄的,晃出她扭曲的麵頰,和小弟那雙淒然的眼眸。

聽她毛遂自薦捉刀代筆,卓柯和卓梓相視啞然。

“那就有勞姑娘了。”卓柯不等卓梓發話就忙為湘綺鋪紙研墨。

湘綺提筆,望了壁上一幅大公子親筆的鐵線篆,沉吟片刻,寫下幾個字,問卓梓:“可是效法得像?”

卓梓冷笑回身,多有不屑。

還是卓柯說:“以假亂真,果然這筆力仿得都是像的。死馬當作活馬醫,不如試試看。隻是這文章,還是馬虎不得的。這敬嬪娘娘的母親呀,年輕時生得貌美如花的。隻是出身低jian,罪臣之女做過官奴的,靠替人漿洗衣衫拉扯大她姐弟二人,還去討過飯。這個呆國舅出生於市井,後來家裏遭了官司,就把個姐姐賣給了姓曹的人家當丫鬟,然後逢巧了皇上做皇子時去曹大人家喝酒,就見這丫鬟美麗可人兒,靈巧聰慧,就收了去,後來就成了宮裏的貴人。我們就尋一篇歌功頌德的墓誌銘草改過去糊弄了那呆子去賺這千金一字的好處去。”

說罷情不自禁去拉住湘綺的手,她卻慌得抽手出來,卓柯才覺得自己舉止毛躁,但還是高興的說:“姐姐是個讀過書的,早曾聽爹爹說起姐姐文章也是大好的,就煩勞搜腸刮肚寫幾句。”

自己也冥思苦想說:“不過這貧jian出身,漿洗衣裳的婦人,乞丐,哎呀,如何去歌功頌德,還頗是難了。”

湘綺旋即沉靜思忖,問:“國太是哪裏人氏?”

“壽縣。”卓柯答。

“哦?大禹會諸侯的所在。”湘綺信口道,提筆揮毫,筆走龍蛇,卓梓聞聽為之一震,回首望他。

湘綺旋即提筆揮毫揚揚灑灑,卓柯隻在旁邊看了,驚道:“妙!果然是妙!”

隨了湘綺落筆處誦讀道:“夫人姓辛氏,文命夏後氏裔子,候人塗山氏女嬌之後,壽縣人也。考元明,敬祥侯。夫人生而

純深,幼而恭敬,長而敦睦,成而和惠。年初及笄,甫歸於曹氏。執箕帚,奉舅姑,閨門之內,穆如也。故宗黨推其令問,鄉閭以為美談。守清白之基,逢太平之日,辟命交至,聲聞於天。”

卓梓聽到此處,猛然側目相望,驚駭得上下打量低頭疾書湘綺,不想她一小女子竟有如此才情。墓誌銘中說到“塗山氏女嬌之後”,無非是明褒暗貶,讚國太及她的女兒貴妃是大禹的後代,但這史上第一皇後塗山氏,後人多在傳說是九尾狐狸精。

“……夫人清白流慶,含章秀出,稱絡秀之賢,清娛之美,得並於金穀園中,無異色也。……漪矣長源,峻乎崇祉。聲流百代,德垂千祀……。公侯繼襲,蘭菊無已。”

聽到此處,卓梓已是疾步向前,隻在那墓誌銘上掃過一遍,不由側目望湘綺那閑然的模樣。這文字簡煉,卻是處處明褒暗貶,綿裏藏針。

說家中的男丁因為有才德“聲聞於天”是一件好事,如果是一個女子,“守清白之基”雲雲,基本是說她以女邀寵。

絡秀之賢,是指一個叫李洛秀的女子。她的丈夫是晉朝安東將軍周浚,在他丈夫死後,她撫養兒子周顗與周嵩等,其子能得列朝中顯位,因此她被後人稱為有才識的賢女子。但當時的實際情況是,她老公周浚出生世族,而她是庶族。她老公出門打獵,借住在她家,就要娶她作妾。她為了提高自己家族的地位,所以就嫁了;清娛指西漢的隨清娛。她是一個安守清貧,守身不二的忠貞女子,也是一個美,人……但她出身極低。其實就是司馬遷家的一個侍姬。

隻看在這裏,卓梓不由立在書案旁不肯挪步,驚愕得微變了神色仔細的將整篇墓誌銘從頭看來,想這墓誌銘尚能寫得不卑不亢恰到好處,驚詫的凝視了湘綺,情不自禁讚一句:“想不到姑娘還有如此才華?”

“不過略識得幾個字,賣字的粗人。”她冷冷道,但那墓誌銘嬉笑怒罵委實的出人意外,恰同她此刻一本正經的模樣大相徑庭。

卓柯叫彩不停,驚得說:“姐姐果然是奇才!”湘綺擱筆端詳那幅字,輕輕拾起,吹吹幹,反有些依依不舍了。

卓梓雖麵帶駭然,卻極力掩飾,但那似初次謀麵才識廬山真麵目般的眼神微掀起笑意蕩漾在眸光裏,細細打量著湘綺,漸漸的,那微笑化做開懷大笑,暢快淋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