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掉了

南宮熾匆匆走出來,下得台階,還沒有二步,就看到鳳子軒一襲白袍,輕逸地向他走來。

他一臉的氣定神閑,手裏還把玩著腰間的玉墜,走起路,姿式極優雅,極從容。

麵對南宮熾一張臭臭的臉色,鳳子軒隻是笑著拱了拱手,“皇上今日個打了極漂亮的一仗,鳳某人佩服得五體投地啊。不過,皇上的臉色為什麽沒有笑容呢?難不成今日這一戰,不合皇上的口味?”

南宮熾十分不客氣地斥道:“你出宮做什麽?”

鳳子軒從南宮熾的身邊路過,攤開雙手聳聳肩,“我有出宮的權力,今日皇宮大亂,我就算是出門避避風頭,這也無可厚非吧?”

南宮熾上前一步,十分霸道地攔在了鳳子軒的前麵。

“朕不管你出宮幹什麽,但是,如果朕知道你放走了蜜兒,朕不會不讓舒坦的。”

鳳子軒慢慢勾唇,目光清冷,而麵色死寂。

“無所謂,對於一個失去了健康和前途的人來說,活著也是一種折磨。如果皇上不希望兩國和睦了,可以大開殺戒。我鳳某人從進入南朝皇宮的第一天開始,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一股騰騰的殺意在南宮熾的掌心流淌著,他隻要一掌下去,也許隻要三成的功力,眼前的這位清俊少年,就會吐血而亡。

他咬緊了牙關,拚命地克製著自己狂亂的氣息,他真的,真的好想殺了這個少年。

可是,良久,他泄氣地甩開了手掌。

他不能這麽做。

剛剛殺了四大番王,這些番王的勢力並沒有完全的根除,要將他們鏟除幹淨,需要時間。

雖然看起來皇宮內外一片歡騰,但實際上,危機四處埋伏。

可是說,南朝仍舊是極虛弱的一段時期,而這個時期,如果跟北朝挑起了戰事,雖然說不一定會戰敗。

但是戰爭肯定會動搖南宮熾的統治,讓老百姓流離失所,讓國庫空虛,這個代表,是南宮熾嚐試不起了。

鳳子熾用手裏的折扇,輕輕推開阻擋在他前麵的南宮熾,就像推開一截幹枯的樹木那般。

輕笑道:“皇上何必跟一個孩子過不去,如果真的是一個有血性的男兒,何懼謠言?”

望著鳳子熾輕逸的身影離去,南宮熾僵住了,是啊,他有什麽可顧慮的呢?不過是一個五歲的娃娃而已,能惹起什麽驚天大浪不成?

不久以後,劉善海又匆匆來報,“皇上,那洛藩王的兒子,洛臨風也逃掉了。據守城的侍衛說,下午有一輛馬車離開了北城門,不過,很快又回來了。奴才以為……”

“馬上派出大內高手,追!”

居然還有漏網之魚,南宮熾一時火大,沒等劉善海說完,他便怒不可遏地喝道。

劉善海匆忙轉身而去。

南宮熾回頭又喊住了他,“快去查清楚,到底還有多少漏網之魚。”

“是,奴才馬上發動整個東廠的人去找……”

劉善海急急離去。

東廠,是大內總管劉善海在宮中秘密訓練的一支高精尖的隊伍,人數不多,他們直接聽命於劉善海,專門,而且隻為南宮熾一個人服務。

這東廠也是南宮熾登基之後,這二年之內慢慢建立起來的,裏麵的人手,也多半是太監,論武功,其實還不如劉善海,但是比一般的禦林軍士卻要強許多。

南宮熾從小看到自己的父皇,沒有什麽睿智,幾乎完全

是被人玩弄於掌心,他很看不起父皇。

所以,他自從一登基之後,便開始暗中布置著各種暗渠,這些事情,連丞相劉兆陵都不知道。

正因為有了這些種種布局,所以南宮熾對自己的統治充滿了信心。

無論他在金鑾殿上,還是在文武百官麵前,都能泰山崩於麵前而不亂。

這份自信,隻有他自己最清楚。

夜色中,身披精甲,帶著麵盔的東廠特工們,騎馬離開了京城,他們兵分兩路,沿著官道猛追。

而遠遠的,另一邊,洛臨風在安蜜兒的扶持之下,離村落越來越近。

狗吠聲中,帶著木門的“吱呀”聲,安蜜兒擦了擦額頭的汗,向著那扶著風燈走出來的村夫喊了一聲。

“爺爺,能不能借個宿啊?”

披著藍布外衣的瞿大爺,嘴裏叨著煙鬥,漆黑的夜幕中,兩個眉清目秀的孩童,慢慢走到他的麵前來。

瞿大爺將煙管取下來,別在腰間,提著風燈迎了上去。

“哎呀,天爺爺,你這兩個娃娃,黑燈瞎火的,腫麽從山裏走出來的?”

安蜜兒扶著洛臨風坐在石頭上,向著瞿大爺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爺爺,我們跟父母走散了,想在這裏借宿一晚,明天一早就走!”

瞿大爺嗬嗬地笑了,山裏人純術敦厚,看著二個小娃就十分喜愛,自然是要留下他們住。

“來,快進來,孩子們,外麵寒氣重!”

十分簡陋的磚房,但幹淨安全,一盞生鏽發黑的油盞,燈芯浸泡在黑油裏麵,豆大的燈光散著桔色的光芒,溫馨而寧靜。

“孩子們,你們肚子餓了吧!我這裏還有饅頭,我去熱熱……”

瞿大爺轉身出去做飯,安蜜兒連忙借了一盆溫水來幫洛臨風泡腳。

她知道這雙腳,如果不清理幹淨,明天發炎化膿的話,就更加麻煩了。

洛臨風盯著安蜜兒,熟練的一舉一動,他低聲說道:“你真像我母妃!”

“呃?”安蜜兒汗了一把,人家跟你一大好不好!“好吧,你就叫我母妃吧!哈哈,很年輕的母妃喔!”

洛臨風沉默了一會,認真道:“蜜兒,有你真好!”

安蜜兒幫他擦幹淨小腳,笑道:“為什麽呢?”

“呃,因為如果沒有你,我一個人會害怕的……”

安蜜兒又幫他上了一次草藥,包好腳,打逗道:“你呀,作為一個男孩子,太弱了一點。本來子軒哥哥讓你照顧我的,結果反倒是我來照顧你,哈哈!”

洛臨風羞紅了臉,不好意思地摸著額頭,“等我長大了,我一定要做一個很厲害的人,保護好蜜兒。”

“孩子們,熱乎乎的饅頭來了。”

瞿大爺不僅準備了熱饅頭,還煮了二個雞蛋,十分熱情地端了上來。

“孩子們,你們趕緊吃吧,肚子餓壞了吧?”

安蜜兒十分感激,不過此時也顧不上客氣了,奔波了大半天,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拿起饅頭就啃,洛臨風也不客氣,兩個人狼吞虎咽的。

瞿大爺繼續抽旱煙,笑咪咪地:“小娃娃兒,你們是哪裏人,要到哪裏去?”

洛臨風正準備開口,桌子底下,安蜜兒踢了他一腳,正準備說出來的話,又被嚇得縮了回去。

安蜜兒吃完雞蛋,認真道:“我們是離央城城內一商戶的子女,原本父母準備

帶我們去北朝的安陵城,可是路上遇到了一夥山賊,然後父母讓我們先跑,自己想辦法去安陵城……”

瞿大爺神情嚴肅起來,“孩子啊,這裏離安陵城,有四五天的路程,光靠你們這點小腳小腿,哪得走上一年去啊,先別說能不能到,單說那路上的南朝的虎狼之類的,你們就不能應對,依我老頭子看,你們難啊!”

安蜜兒道:“我們以為很近呢!想不到這麽遠啊,那老爺爺,村裏有沒有賣馬車之類的東西?”

瞿大爺聽到這裏,嗬嗬一笑,“我們這窮鄉僻壤的,連馬都沒有,哪來的馬車啊。不過驢車倒是有……”

安蜜兒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桌麵上,“那麻煩爺爺幫我們雇個驢車,送我們去安陵城……”

瞿大爺站起身來,重新披上外衣。

“這樣吧,我去幫你們打聽打聽,看看村子裏有沒有人去安陵城。這銀子你就收起來,村裏人沒有這麽多講究,送個孩子還收什麽銀子啊!”

安蜜兒與洛臨風相視而笑,終於遇到大好人了。

他們吃飽喝足之後,在簡陋的土炕上躺了下來,雖然隻有一片涼草席,但是兩個人都覺得非常舒服。

好累,好想一直這樣躺著呀!

瞿大爺去了很久也不見回來,安蜜兒眼皮直打架,而洛臨風二話不好,竟是抱著安蜜兒的手臂,沉沉地睡了過去,一會兒便響起了輕輕的鼾聲。

安蜜兒其實也很困了,但是心裏總有一些不好的預感。

畢竟她不是孩子,沒有那麽容易將自己放鬆下來。

突然,她一躍而起,從炕上跳下來,然後將耳朵貼在地麵上。

冰涼的觸感之後,有轟轟的聲音傳過來,似乎是馬蹄聲,安蜜兒心中一驚,她小心吹滅了油燈,然後躡手躡腳地走了出來。

院子外麵,月光如涼水一般,靜靜地灑向大地。

她靜靜地豎起了耳朵,果然,遠遠地,有馬蹄聲傳來,隱隱約約的,還聽不太真切。

“孩子啊,爺爺剛給你找到了驢車,那村東頭的劉二正準備去安陵城,順路帶你們一程,不過,他還拉著一車草料,你們得委曲一下了……”

瞿大爺的身子,正從院子的柵欄外麵擠進來。

安蜜兒小小的身子,正站在院子中間的石桌上麵,看到瞿大爺進來,她從石桌上麵跳了下來。

對於她來說,這個消息實在是太好了。

可是那馬蹄聲,究竟是怎麽回事?

“爺爺,我似乎聽到了馬蹄的聲音,您聽聽看,有沒有什麽奇怪的?”

瞿大爺笑道:“你這娃兒,真是精得跟兔子似的。是不是受了驚嚇了,我們這村子離官道不遠,夜裏經常會聽到馬蹄啊。這是很正常的事情,有時候還可以看到大批的官兵呢!”

安蜜兒歪著頭思索了一會,微微一笑,“嗯,謝謝爺爺了,您休息去吧!我一會也去睡!”

“嗯,好娃兒,你趕緊歇息著!回頭啊,明天還得早起!”

“是的,爺爺……”

瞿大爺走入了另一間房歇息,而安蜜兒並沒有放鬆警惕,她躺在炕上,反反複複也無法入睡。

良久,突然覺得那馬蹄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密集。

她驚覺地坐了起來,眼皮突突直跳,不對勁,那急促的馬蹄聲,在一瞬之間全部消失了。

像是音箱被掐斷了電一樣,黑暗,頓時寂靜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