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集 新婚夜(三)

一陣好聞的茶花香隨著蓋頭帶起的微風緩緩飄蕩過來,李雲清整個人心神激蕩著。他看著秀娘漂亮的臉頰,染著兩朵自然的絳紅。李雲清還當著秀娘是因為見到了自己,難為情才會這樣。殊不知她卻是因為之前和李雲岫拉扯的時候引起的,加上心情緊張,所以才會導致成這樣。

黛眉下那對水眸中訴說著緊張情緒,而大奶奶和李雲清都不約而同認為秀娘是因為新婚之夜才會緊張,隻有香草一人因著與秀娘朝夕共處多年,深知她的脾氣秉xing,因此才看出了端倪。她不經意地環視著屋子,忽然發現窗邊竟然有一角衣袂,登時嚇了一跳。她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下,發現並沒有人注意到她,便不著痕跡地慢慢移到了窗口,用身子擋住身後露出的衣角,並且小心地將手伸到後麵,慢慢地將那衣角撥了出去。

李雲清望著眼前美色,似乎還難以相信這麽漂亮的人兒從此以後便屬於自己了。他身穿紅色喜袍,頭上卻纏著包紮傷口的軟布,看上去有些突兀有些可笑。可秀娘並沒有笑,隻是關切地看著他。不管怎樣,她既然已經認命,這便是自己的男人了,總該要關心的。

李雲清抿著嘴看著露出關切眼神的秀娘,異常認真地開口道:“秀娘,今天讓你受苦了。”

秀娘水汪汪的眸子直盯盯地看著李雲清,竟然沒想到他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竟是這個。一時之間,她的心思有些複雜,想起李雲睿,也不知他是否也會對他的新娘子說這個。秀娘微微垂下眼簾,心裏湧上一陣酸澀。

李雲清對她的情感,她不是不知道,可是她心中無他,她的心早已許給了李雲睿。麵對李雲清的關心和嗬護,她無以為報。

大奶奶在一旁見冷了場,連忙上前一步攙扶住李雲清本就不算穩妥的身子,溫聲說道:“這揭了紅蓋頭,夫妻兩人見了麵,我們家的成婚禮就結束了。”

李雲清點了點頭,畢竟身子沒太好利索,臉色還不是太好看。

大奶奶扭頭對著秀娘繼續說下去:“秀娘啊,我現在把清兒交給你了。從此以後,就有你來照顧清兒了。”

大奶奶執著李雲清的手,將他的大手與李秀娘的手疊放在一起,說出最令秀娘緊張的那句話:“你快點扶著清兒上床吧。”

秀娘的身子微不可聞地顫抖了下,終究還是輕聲嗯了一下。來不及卸下鳳冠霞帔,她緩緩站起身來,攙扶著李雲清上了床,褪下了外麵大紅喜袍,隻著內裏褻衣褻褲躺了下去。

安頓好了李雲清,秀娘卻被大奶奶叫了出去。她扭頭看了一眼李雲清,對方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她這才跟了出去。

大奶奶便在新房的外間尋了椅子坐下,臉上帶著對新媳婦打量的表情看著秀娘,輕聲問道:“秀娘啊,平日在家裏可做家務?”

說到這個,秀娘可是行家。因芸娘幼年便被拐賣走了,後來輾轉賣入青樓,學著的也是一些詩詞歌賦和一些俚曲小調,這家務和女紅卻從未接觸過,因此家中事物早先便是文昌在做,後來秀

娘大了,便有秀娘去CAO持。加上家裏還有三兩個仆人,到也分擔的起。

秀娘露出甜美笑容,酒窩隨著話語起伏跳躍著:“爹娘的衣服都是由我親自做的,腳力的大活小活也都是秀娘在做的。”

這裏的人講究的衣服自己做,雖然也有成衣店,但價格不菲,一件成衣的價格,足夠買回去製作三件成衣布料子錢。因此那手藝好的,都會買布回去自己做,意義也不一樣。而且大戶人家,家中都有仆人,閑來無事,也可利用做衣衫來打發時間。一舉兩得的事情,自然討人心歡。

盡管大奶奶早就打聽清楚了李秀娘的為人,但聽聞她親口承認在家裏CAO持家務,心裏更是覺得妥當。李雲清是大公,長房長孫嫡長子,日後這個家便要由他做主,而內院則自然要落到秀娘身上。倘若沒CAO持過家務,怕是難以勝任。因此大奶奶才會有這麽一問,不過秀娘既然有CAO持家務的經驗,那樣更好。

“好,這樣就好。雖然我們這個家是個殷實之家,但是我們家也有規矩,無論是老爺還是夫人,隻要是自己還能動得了的話,就不要別人伺候,人人都要做事。所以我們前李家仆人不多,德勝婆子既要做飯又要負責大院的衛生,而德勝則是負責我們整個大院的管家。額外便是一些貼身的丫鬟婆子。”

大奶奶這話說得有些過謙,倘若前李家隻能算得上是殷實之家的話,那麽旁人便是連殷實都算不上了。不過李家請的仆人少到是真的,這卻主要是因為大奶奶信佛,認為眾生平等,不該去支使誰去做什麽。這幾個仆人還是早先當初留下來不舍得離開的,唯獨菡笑是為李雲清後選的貼身丫鬟,其餘均是婆子一類的。

秀娘嗯了一聲,連忙表態:“奶奶請放心,秀娘吃得了苦,不怕受累。”

她這到不是在客氣,而是發自肺腑之言。在家裏雖然文昌和芸娘對她不錯,但大小事都是她在做,也都習慣了。家裏除了香草之外,別無其他伺候的人了,而身為獨生女的秀娘自然早把香草當成自己的親姐妹,舍不得她做太重的事情。

大奶奶一聽,更滿意了,不停地點著頭:“那就好。不過你放心,奶奶不會讓你吃大苦、受大累的。懂規矩就好!”

大戶人家,講得就是一個規矩。秀娘自然曉得這件事情的嚴重xing,認真地點了點頭,把大奶奶所說的話銘記在心。她微微福了福身子,甜美笑容再現:“秀娘記下了。”

大奶奶該叮囑的也已經叮囑過了,便有了離開的心。她不忘叫上香草和菡笑跟她一起離開,對此香草隻是看了看秀娘,便聽話的跟在了大奶奶身後離去,可菡笑卻心有不甘地瞥了秀娘一眼,趁眾人不注意,狠狠地剜了她一下。

秀娘錯愕了下,也不知自己怎地得罪了菡笑,為何她看著自己的眼神那樣可怕。可尚未等她想清楚,大奶奶卻轉身返了回來。她來到秀娘麵前,從袖口裏掏出一絹方方正正的白帕,扯開在秀娘麵前,故意問道:“秀娘,這白絹子是什麽意思,你知道嗎?”

秀娘到底是未經人事,臉皮薄得很,一見那白絹子,瞬間臉便紅了。微微低下頭去,輕聲嗯了一下,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回答:“喜婆講過了。”

“嗯——”大奶奶麵露笑容點了點頭,將白帕子重新疊好,交到秀娘手中:“知道就好,你留著吧,等雲清養好了傷之後再用。”

秀娘臉上潮紅瞬間退散,想起將要經曆的事情,臉色瞬間又蒼白起來。大奶奶留意到了,卻隻當著她緊張,也就沒往心裏去。待到秀娘臉色緩和了些,這才開口:“不早了,忙了一天了,也該早點歇著了。這家裏的規矩和事由,奶奶明天再交代給你。”

“嗯。”秀娘除了點頭答應,也無法說些其他的話,隻能禮貌地和大奶奶互道了一聲早些休息之類的客套話,這才算把大奶奶徹底送走了。

大奶奶出了新房,不忘回身親身把房門帶上,走出去幾步遠之後,卻又擔心地停下了腳步,回頭望著燭火依然的新房。

屋內,李雲清因為身子不好,已經先躺下了。雖沒完全睡著,卻也有些迷糊著。他穿著白褻衣紅褻褲,頭上纏著繃帶,躺在床上微微眯著雙眼看著汝自忙活著的秀娘,覺得格外的不真實。

秀娘徑直摘了鳳冠,去了霞帔。拿下胸前照妖鏡和頸上天官鎖,又去了身上那些零碎,脫去繡花紅袍和紅裙,隻穿著紅娟衫與紅褲。她望了一眼之前隨手放在桌上的白帕子,想了想塞進了袖口裏,轉過身來緩緩來到床邊,挨著窗邊坐下,看著躺在床上望著自己的李雲清。

“秀娘,你真漂亮。”盡管已經昏昏欲睡,可李雲清還是讚歎著秀娘的美麗。秀娘的美,是語言無法描述的婉約的美。她溫柔識大體,嫻靜又大方。本就是個漂亮的美人兒,又得了這麽一副好xing子,實在是世間少有。

秀娘並沒有因為李雲清的讚美而臉紅,不過也沒有沾沾自得。她的臉上帶著濃濃歉意,柔聲開口:“雲清,今天白天的事情,都怪我。”

李雲清躺在床上有些艱難地搖了搖頭:“別聽外人瞎說。這隻是個意外,怎麽能怪你呢?”

他的寬容讓秀娘更加覺得愧疚,他一心一意對她,可她的心中卻是另外那個人的影子。

“你真的不怨恨我?”她依舊有些不太相信地問著。倘若可以,她寧願他怨恨自己,那樣的話,她心裏也能舒服一些。

李雲清的聲音已經有些虛弱了:“我沒有理由怨恨你。秀娘,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其實我從小就喜歡你,隻是因為你和雲睿,所以……所以我才一直沒敢和你說。”

秀娘知道李雲清對自己好,卻沒想到他的好竟然那麽早便開始了。這是造化弄人還是什麽?她和李雲睿彼此愛慕卻無法在一起,李雲清對自己……

秀娘不敢繼續想下去,她阻止了李雲清的話:“雲清,你先什麽都別說了,好好休息吧!”

說罷,轉身吹熄了紅燭,卻獨留一隻,讓一直藏身窗外的李雲岫慢慢地爬下來,貼著牆邊跑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