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婢責
“師父若在，聽了你這話，定又要吹胡子瞪眼了。”祁靳嗬嗬笑著，伸手揉了揉她的發。
“他不是不在這兒嗎？”清染低聲咕噥著，突然又抬眼試探地詢問，“那你為何會在這兒？還變成什麽雲斛……你真的跟隨上官平海到洛川征戰了一年之長？”
祁靳雙目注視著她，明眸幽幽，卻隻笑不語。
清染知道他不想回答，便也不再深究。祁靳曾在彌摩佛祖麵前發過血誓，此生絕不欺騙，否則心必如蟻噬，痛如腐骨，直至最終心痛而死！他們血脈相連，骨肉相牽，他心痛，她也不能幸免。他痛，她更痛！
此次在承乾殿她之所以會心痛嘔血，便是因為祁靳隱藏了自己的真實身份，違背了誓言！
“淚兒，你隻需記得，你在哪裏，我便在哪裏。你我血肉相連，我們都是彼此在這世上惟一的血緣，誰也分不開我們。你在，我在，你死，我亡。”祁靳低手牽起清染的手，十指緊緊相扣，筋骨連心，難分彼此。
心，突然像破了一個洞，似有什麽東西爭相湧進來，脹痛得厲害。清染的鼻子酸得厲害，可還是將眼眶上的眼淚強行bi回去，眼睛紅紅地看著眼前這個如神祗般俊美的男子，聲音沙啞酸澀，“淚兒心裏流的血與靳哥哥是融在一起的，淚兒的心永遠是你的，誰也搶不走……”
“傻淚兒——”祁靳微笑著輕歎了一聲，將她撈進自己的懷裏，緊緊地擁著。如果可以的話，真的不想放開，一輩子都不放開。
“我才不傻！”清染揚起臉來，清澈如水的眼眸緊緊盯著他微微低下的臉，眸中閃爍著淡淡的倔和得意，“對付起後宮裏麵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我還遊刃有餘呢！即便墨曦不願意承認，但我看得出來，他心裏是覺得我挺聰明的。”
“墨曦？你怎麽看出來的？”祁靳對她的笑永遠帶著寵溺。
“我就是知道。”在他麵前，清染的心永遠是四年前那個天真驕傲的女孩，喜怒嗔癡，都一一表現在臉上，哪還有之前謹言慎行的清染的半分影子？祁靳幫她把掉到臉上的一縷發絲捋順，笑看著她，沒有說話。
“你不問我為什麽會成為皇妃嗎？”清染又忍不住問。
“為什麽呀？”祁靳順著她的話問，他知道在這種時候，越順著她，她就會越開心。
果然，清染的臉上洋溢著拂不去的得意喜色，一雙清水眸玲瓏剔透，折射著的光格外的明亮，“我是以沐天堡的大小姐鬱夢竹的身份入宮的。”
“你把人家大小姐怎麽著了？”
“我把她綁走了，現在在桑宦他們手裏
。”
“你這壞東西！”祁靳敲了她的額頭一下，笑，“當心玩火**，引火上身。若是讓皇帝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你呀……想全身而退就沒那麽容易了！”
“若不是今日看到你，我本也沒想到要功成身退……”清染眸底黯了黯，她當初是抱了必死之心進宮的，隻要能報仇，她以為她的一生也就沒有什麽遺憾了。可是，她怎麽可以忘了，還有靳哥哥啊！她若死了，靳哥哥要怎麽辦？他會毫不猶豫地隨著她去的……
“淚兒，想要做什麽便去做吧。”祁靳捧著她的臉，鼻尖幾乎與她的相觸，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臉上，灼得她的心微微發顫。他輕啄了一下她的唇瓣，“不要讓任何東西成為你的羈絆，包括靳哥哥，我希望淚兒活得隨心所欲。你隻需記住，靳哥哥永遠守著你。你痛，我痛；你活，我活；你死，我死。”
清染緊咬著唇，可淚水還是瘋狂湧了出來。他還說不羈絆她，還說讓她隨心所欲，他這般，根本就是在要她的命！他就在她的身邊，她怎麽可能忽略他的存在，毫無顧忌地去做呢？他就是掐準了她的軟肋，故意讓她心疼，故意讓她愧疚有負擔，故意讓她愛惜自己！他就是一個魔鬼，徹頭徹尾的大魔鬼！
可，她卻愛慘了這個魔鬼……
清染回到辰林宮的時候，看到瓔珞正站在辰林宮的門口四處張望著，一臉的焦灼，眸底還隱隱的擔憂。
清染不知她是擔憂她的安全，還是沐天堡，但還是淡淡地開口：“瓔珞，怎麽了？”
瓔珞乍聽到聲音先是猛地一愣，馬上循著聲音朝這邊的黑夜張望，看到清染立刻奔上來，連自己的腿腳不方便也顧不得了。
“你去哪兒了？”瓔珞眼中是毫不掩飾的責怪，“滿院子的人都在找你，瀲煙瀲雨都出去找你半個時辰了！你怎麽……”
“先回屋裏說吧。”清染打斷她，徑直踏進辰林宮的大門，走進裏殿去。辰林宮本就眼線眾多，如此在宮外大肆喧嘩，豈不又有把柄落入他人之手？
瓔珞對她突然的冷臉有片刻的怔神，但也很快反應過來，忙一拐一拐地跟隨著她走進去。
“你的腿治不好了麽？”清染停腳，轉回過身來，目光盯在瓔珞微跛的腿腳上，微微蹙眉，“要不我明日去太醫院找最好的禦醫來給你瞧瞧？皇宮裏的禦醫不行的話，試著去找找江湖郎中也行……”這樣的瓔珞，這樣的一隻腳，隻會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她，這是因為她而跛掉的腳！她最恨的便是欠別人的人情，這隻會讓她愧疚，讓她因為情感而喪失一定的判斷能力。
“夠了！”
瓔珞驟然打斷她，臉色很是不好，“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我的腳也不需要你管！現在，你隻需管好你自己便好！你三更半夜跑去哪裏了？你知不知道你不是一個人，你的一舉一動，都關係著整個沐天堡？我說過，你最好不要做對不住堡主的事，否則，即便是賠上我這一條命，我也勢必要將你毀掉！”
清染盈盈輕笑，旋身在桌前坐下。提起水壺倒了一杯茶，卻不急著喝，而是兩隻手指輕夾著杯身若有若無地搖晃著，看著杯裏的茶隨著震動而掀開一紋紋漣漪，嘴角笑意依舊未褪，“瓔珞，你可知人們為何從不稱喝茶為飲茶，而叫品茗嗎？因為飲，圖的是個痛快，就像喝酒，而品……則品的是茶的香，茶的韻味。唯有細水涓涓細水長流，不圖一時暢快而放棄品味其中的韻味，你才能真正體會到茶的內涵，也才能真正有所領悟。”
“你這話什麽意思？”
清染低頭哂笑兩聲，端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茶，再緩緩放下，這才抬頭看瓔珞，“在這後宮裏麵，勝者往往不是那些大綻光彩勝寵一時的寵妃，而是那些包羞忍恥厚積薄發的謀算家。她們勝就勝在有耐心，不急於一時的成功，而是淡出大家的目光，養精蓄銳等待時機，就像品茗一般慢慢地品味著別人的你爭我鬥爾虞我詐，關鍵時刻再推一下波瀾，最後才來個漁翁得利。這種人，在後宮從不在少數。隻是瓔珞，你雖xing子穩重，人也聰明，卻唯獨缺少了耐心，事情一旦牽扯到你的利害關係，你就完全亂了方寸！說實話，比起琉璃，你更不適合在皇宮裏生存。她至少還會見風使舵，可你就一根腸子通到底。”
瓔珞冷著臉，眼中漸漸湧起一種諷刺，正要開口說什麽，清染已經淡笑著打斷了她，“瀲煙瀲雨回來了，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你應該很清楚吧？”
話剛落音，便聽到瀲煙在院外欣喜地喚了一聲：“娘娘——”
“娘娘，您方才上哪兒了？我和瀲煙幾乎找了半個後宮也沒有找著您。”瀲雨踏進來，看到清染安然無恙地坐在裏麵，明顯鬆了一口氣。
“我感覺胸口悶得厲害，便出去透透氣，隨便走了走，也說不準到了哪兒。”清染淡抿唇瓣，微綻梨渦，“對了，你們這麽急著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瓔珞姐姐沒有跟您說嗎？”瀲煙轉臉，睨了旁邊的瓔珞一眼。
“我也是才回來，瓔珞還沒來得及說。”
“原來如此。”瀲煙頷首，卻仍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瓔珞，這才轉回臉看著清染，“娘娘，方才皇上身邊的李公公來傳，說皇上讓您過去承天殿一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