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高燒燃夢

墨曦眯了眯眼,“講了這麽多,都隻是你的一麵之詞,你要朕如何相信你?若你說的是真的,那劉嬤嬤中了斷腸草,也必死無疑!她怎願以命相搏?”

“主子要一個奴才為她賣命又豈是難事?這點皇上應比任何人都清楚吧!”清染嘴角的笑意摻和了幾分氤氳,似嘲弄,又似調侃,“劉嬤嬤自然必死無疑,還極有可能已經被皇後藏屍了。”

“你會這麽說,定是有辦法尋出劉嬤嬤的屍體了?”墨曦突然揚唇,魅然一笑。

“斷腸草毒性劇烈,所到之處定是寸草不生,皇上自可按著這條線索到鳳鸞宮附近尋出劉嬤嬤的屍體。說不定,還可順手搜出西域迷迭香。”

墨曦沉默了半晌,似在低吟著什麽,過了一會兒才抬眼,唇角定格一抹冷笑:“你與皇後的感情不是一向很好?平日姐姐妹妹喚得羨煞旁人,她怎想著要嫁禍於你?而你,又怎麽突然反咬了一口?”

清染微微一愣,輕輕皺了皺眉,看來自己不僅僅受楊皇後的監視,就連這個成日忙於國事的皇帝,也不願放過她。

“皇上若答應赦了臣妾的欺君之罪,臣妾願將事情的原委據實相告。”

“得了,朕既都已經答應了你兩條了,還差現在這一條嗎?”墨曦不耐煩地瞪了她一眼。

“其實臣妾上回覲見聖上時,並非起了疹子,而是……故意示醜。”清染垂下眼臉,低了低聲音,心不由地忐忑起來。她永遠不知道這個翻臉比翻書還快的帝王,下一刻會突然做出什麽讓她猝不及防的荒唐事來。

“這點,朕早就知道了。”

清染愕然,“……皇上知道?”

“朕見過的女人無數,還看不出你是真的出疹子,還是抹了胭脂?”墨曦冷嗤一聲,“怎麽?你裝醜的事讓皇後知道了,所以她想置你於死地?”

清染微微頷首,明眸微動,“皇後得知臣妾騙了她,定是想到臣妾不可信,所以才……”

“這就叫……偷雞不成蝕把米。”墨曦突朗朗笑了出來,像悶在胸口的一口濁氣瞬間吐盡,笑罷還惡狠狠地剜了清染一眼,“這就是你自恃聰明耍心眼的下場!朕真不該答應你那些沒用的條件,讓你直接被那惡毒的女人整死了最好!”

清染垂眸不語,對於他這般幸災樂禍的嘴臉,她委實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

“林昭儀的死,也不是個意外吧!”

墨曦突然說出來的話,再次讓清染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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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們這些女人在朕的背後玩什麽把戲,朕之所以不揭穿,並非

代表著朕什麽都不知道。待朕想讓你們死的時候,你們……一個也逃不掉!”

清染躺在牢房的稻草堆上發著高燒的時候,耳畔還縈繞著墨曦最後的一句話,不由地心煩意亂起來。總感覺自己被剝幹淨丟在人前一般難堪,這個墨曦,他真的能將一切看透嗎?那他為何不揭穿?還是他在等待著什麽?

那晚墨曦將她送回天牢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那些獄卒因心中有鬼,不敢將她曾出過天牢的事捅出去,從此對她敬而遠之,自是也不敢再來招惹她。隻是,因為肩膀被墨曦帶著內力狠狠踹過,清染受了不輕的內傷,肩部黑腫起一大塊淤青,加上牢裏陰濕冷悶,沒多久就發起了高燒。

清染從來不知自己如此脆弱過,渾身使不出力氣,肩部像是被千萬隻螞蟻啃噬著,鑽心刺骨,好幾次她都以為自己的那條胳膊廢掉了。

渾身滾燙,炙熱的火焰似蔓延至她全身,恍若血液都被點燃了,熊熊燃燒,熾烈狂漲,體內的血液幾乎是沸騰了。猛烈的高燒排山倒海,將她最後的一絲理智湮滅,昏昏沉沉中,她做了好多好多的噩夢,看到滿城遍地的血,看到無數個被懸掛起來的腦袋,聽到延綿不絕的悲泣聲……

最後,定格在一張淡如酣泉,柔似煙雲,溫若晨曦的臉上。帶著輕紗卷拂的飄渺笑容,他的聲音如圓潤玉珠墜落盤底,清冽如天籟,卻沒有說話,隻是對她沉沉地笑著。笑聲宛轉悠揚,笑靨恬然若仙。

他對著她笑了許久,可就是一直沒有說話,笑容漸漸消弭,他眼中突然染上了一種揮不去的濃愁,似悲傷,似失望,還似杜鵑啼血般的哀絕。清染心慌了,剛要開口詢問他怎麽了,他便轉身離去,毫無眷戀之意。

“靳哥哥!!靳哥哥你要去哪裏?”清染驚惶地追上去攔住他,強忍了太久太久的淚水,在這個人的麵前瞬間決堤。她努力地伸出手,想要撫上男子春風化雨般的俊臉,聲音沙啞而哽咽,“靳哥哥你要去哪裏?你要離開我嗎?你要去哪裏?你不要我了嗎?不要我了嗎?”

男子沒有說話,目光依舊悲傷,身影卻漸漸透明,先是像濃霧,然後是白煙,最後化作一片看不見的風……

“不要——不要走,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她奮力去抓他,卻什麽也抓不到,淚水肆虐,伴隨著她的哭聲,奏響著絕望的哀樂。

“你哭了?”

突然響起的不和諧聲音,將一切瞬間打碎。

清染動了動眼臉,努力了半晌才睜開了沉重的眼皮,透過朦朦朧朧的淚眼,墨曦那張妖冶攝魂的魅臉放大地立在她的麵前。他居然又進來了?而且還是那一身見不得人的夜行衣!

“你這是哭了?”墨曦伸出手指撚下她臉上的一滴淚,揉在指尖突覺得有些莫名的悸動。他抬起眼,嘴角高揚,眸中盡是戲謔的調侃,“是真的——朕還以為,像你這種又固執又自命清高的女人,永遠都不會掉淚呢。”

她落淚了麽?

伸手撫臉,當觸碰到那股冰涼,清染心底一驚,她怎麽……怎麽可以在他的麵前落淚?感到渾身的熾熱,一顆心似也被燒得心煩意亂起來,講出來的話不免地也帶上了微惱之意,“夜深了,皇上不好好在寢宮裏休憩,大老遠的跑來這種肮髒卑jian之地,莫不是專門為了來接臣妾出去?”

“美得你——”墨曦狠狠地敲了一下她的額頭,不屑地冷嗤,“朕隻是來看看……”

他驟然頓了下來,大掌全攤開按在她整個額頭上,目光倏然沉了下來,“你發燒了?”

清染搖了搖頭,呼出的氣息都是混濁滾燙的,“臣妾沒事……”

墨曦沉默了下來,微微眯起雙眼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她,沉寂半晌,他突然出手,抓住她的衣領便往兩邊撕扯……

“你這是——”清染一驚,反射xing地伸手去抓住他胡作非為的雙掌,用力地將他推開。一推開她便後悔了,自己真是被燒壞腦子了,他是皇帝,她是他的妃子,他撕扯她的衣物天經地義,自己這般抗拒未免太過於明顯了?

人被推開,墨曦的臉果然冷了下來,斜眼睨著她,冷笑:“愛妃這番抗拒,未免顯得太虛偽了?!”

清染咬了咬唇,支撐著身子爬坐起來,再然後曲膝,虛弱地跪在墨曦的麵前,“臣妾因高燒不退,有些神誌不清,方才的舉止全是無心之過,望皇上恕罪。”

“朕看你的神誌什麽時候都不清醒,就此刻最清楚!”墨曦仍是一臉怒容,沒好氣地瞪她,再次抬起手來,將她的衣裳剝開。

瑩白勝雪的肩部上麵,大約巴掌大的黑紫橫陳在上麵,刺目的淤血凝固在那裏不散,委實有些觸目驚心。

看到這麽恐怖的傷口,墨曦又生氣了,伸出手指就狠狠地往她的腦門戳,咬牙切齒,“你這腦袋裏麵裝的到底都是些什麽?都這麽嚴重了連吭一聲都不會,你拗,你拗給誰看呢?怎麽?非得要朕為你的倔勁鼓掌你才開心是吧?啊?”

越說越氣,他猛然用力將她推倒回稻草堆上,霍地站起來,恨恨地咒罵:“既然你這麽喜歡受著,那就受著吧!朕才懶得管你!”言罷,甩手便離開,連再回頭看一眼都嫌多餘。

清染順勢倒躺在稻草堆上,再也無力動彈,看了一眼那最後消失在天牢的黑影,心中不由冷笑。她忍受的這番苦痛,都是因誰而起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