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十二章: 凡間元宵(二)

蘇顰極聰明,人也乖巧,伴著墨塵的百年間,墨塵漸行竟對她有了愛意,蘇顰也對墨塵動了情,放棄等了兩百年的投胎機會留在南封山。

天地之間,野鬼野魂是最不受待見的,被各類妖魔精怪欺負是常事,連鬼道也多有瞧不起她們,蘇顰棄了投胎的機會,就隻能永世當隻野鬼,墨塵知道後十分自責,為了能補償蘇顰,他當著南封眾妖宣布要娶蘇顰為妻。

異族通婚,雖不太合常理,卻也不是十惡不赦,可墨塵是地仙,卻要取個野鬼,這讓大家都很不能理解,紛紛勸阻。可墨塵是鐵了心必要取蘇顰為妻,最後墨塵帶著蘇顰在南封山頂的祭青台上指天為誓,娶蘇顰為妻,若非五雷轟頂,天火焚魂,他絕不讓蘇顰離他而去。

本以為此事便就這樣定下,他們背了道,成了一段姻緣,卻不想就在當夜,墨塵和蘇顰所居之地連遭五道天雷,一應事物俱化為黑灰,蘇顰和墨塵躲過了三道天雷,第四道落在了墨塵身上,蘇顰在最後關頭護住了墨塵擋了第五道天雷。蘇顰本就沒有什麽修為,經此一道天雷,立刻便灰飛而散,墨塵拚盡了僅餘靈力才留下蘇顰在最後落下的一滴眼淚裏裹著的魂靈。

等墨塵找到我的時候,他蓬頭垢麵,滿身黑焦,握著那一滴淚求我,要我想辦法救蘇顰。

莫說當時我修為尚淺,便是現在,僅憑一縷魂靈再喚召整隻魂魄的法術我也做不到,我隻能將墨塵留下,請了好些道行懂醫的仙家前來給他治傷,直到過了五十年,他才完全好轉。

可那時墨塵已然不再是當初我所認識的那個俊雅青年,他如凡人一般蒼老,發須花白。我以為他時隔五十年,已不會再如當初那般血氣,卻不想有一日我取了剛得的仙藥去看他,卻發現他的洞府裏空空如也,隻有屋內的牆上留了兩行影字,告知我他決心離去,勿念。

我召問了在墨塵洞府附近的樹妖詢問,又請了風妖去尋探,最後才知道他竟是去了

天月台找洞明鏡。

等我到天月台時,墨塵已經用自己的仙根和畢身所有靈力作交換,並將自己與鏡神作代價,求鏡神將蘇顰投入輪回。

再後來,蘇顰入了輪回道,墨塵成了凡身,沒有任何法力,但卻成了洞明鏡在人間的洞眼,永遠不死,為洞明鏡收觀凡世百態。

墨塵親眼見著蘇顰轉世,然後生老病死,卻不能近身,最後也不能陪著蘇顰而去,因為他沒了法力,在蘇顰再次轉世之後,也無法知道她現在何處了。”

“想不到,想不到他就是當年的墨塵。”那時辰月尚小,不過關於當年那五道天雷業火,辰月聽父尊說過兩回,說那定然是逆天大事發生,後來聽聞是有個叫墨塵的修行者惹了孽情在身,才被天道降雷。”

當時清池多有妖類伴在辰月身邊聊作八卦,說到此事之時不免有小妖小怪是感歎那墨塵長相甚好,又為得情義拚卻不顧,讓好些小妖女春心萌動,連辰月都佩服的緊,卻不想今日見到,竟蒼老落魄至此。

“時至今日,他還固執於蘇顰,也不知是應感於他情深,還是固執了。”舒淵又是輕聲一歎。

“方才你放出的,可是尾蜂?你讓尾蜂隨著他,是想幫他尋蘇顰的轉世?”辰月問。

舒淵看著辰月含首,道:“這也是我現下唯一能幫他之處。”

接下來,舒淵和辰月又在街市閑看了一陣,最後行到一處靠近花燈河岸的小樓外,樓上燈火通明,飄著茶香。

舒淵帶著辰月進樓,才發現偌大的一樓中竟沒有一個客人,隻有兩個小二打扮的青年圍在一張桌子上嗑瓜子。

聽得入門腳步聲,那兩個嗑瓜子的青年扭過頭,先是在看清辰月和舒淵的容貌時驚得亮了眼,然後連連小跑著過來哈腰,道:“兩位,真是不好意思,今個兒被位大爺包場了,暫不接外客。”

“哦?”舒淵略有一皺眉,複又想到這便是凡人許多富家子弟

做派,便又笑笑釋然,側頭看辰月,道:“如此,我們就去別去吧。”

辰月點頭,隨舒淵一起轉身出門,耳中聞得身後那小二即歎又驚地聲音,道:“今個兒是什麽日子?來店裏的都是長得比神仙還要美的人,嘖嘖嘖,真是開眼了,開眼了……”

辰月聞言,心料此下包了這樓的估摸也是相貌了眾的很,再加上如此大的手筆,還真是有凡間紈絝子弟之風。

從茶樓出來,舒淵與辰月沿著城河而去,一路河麵盡是浮燈,辰月止步於河岸隨意看了兩眼,多半是求嫁得如意郎君,又或是求功名,再或是求家人病愈,辰月搖頭,心想凡人糾結的,當真隻是‘生老病死,功名利祿’八字。正待離去,卻見到有一隻開略有不同於周圍的浮燈。

辰月瞧那花燈之下並非放著寫有願望的竹箋,而是一方絹帕,許是女兒家東西,心下好奇,就隨後施法召近來看,發現是一隻裹了兩寸秀發的絹帕,帕上用紅絲線極細地繡了兩行字。

“求一人,知奴心,憐奴意,共糟糠,齊白頭。”

辰月心下略有失望,原來又是一個深閨女子的盼嫁之願,遂順手揮袖讓那花燈繼續下流而去。

“凡人一生荏然幾十年,算來算去,求來求去,都差不多。方才那女子生的醜陋,雖一手織繡技藝過人,但已然過了二十有五,卻還未有人肯迎娶,所以才有此願。”

“那她將來如何?”辰月一時心奇。

“終身未能嫁出。”

辰月望了一眼已經飄遠的浮燈,心下略有些惋惜。

舒淵看出辰月的心思,伸手牽了她的腕繼續朝前行去,道:“不過,她下一世將有天下少有的美貌,是擁盡天下的皇後,後又是執掌天下之舵的太後,不必再受此類苦難。”

辰月心中略有些釋然,拂手將袖口拭了拭,落了陣微風到河而,將河中的浮燈吹得搖曳數下,然後加快速度流向下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