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絕非仁義之輩

方才還是萬裏晴空,而今烏雲遮天,隻過得片刻時間,旭日已然被雪雲遮住,寒風撩起南冥烈長袍,獵獵作響。

飄飄灑灑的鵝毛大雪,從空中冉冉降下。

南冥禪早已離去,屋外隻剩下南冥烈與楚鴻兩人。

“你怎會來南冥府?”

南冥烈心中疑惑不已,他知道這楚鴻資質上佳,本來就是一個已修煉成了儒門浩然之氣的儒生。

“我不來南冥府,怎能見到你這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烈少爺?我且問你,學堂那把火是不是你放的,張先生是不是你殺的,小荷是不是你埋的?”

一連三問,轟然出口。

楚鴻雖是跪在地上,說出的話語也答非所問。可他昂起頭盯著南冥烈之時,滿臉書生意氣,溢於言表。

“藏雲峰那座墓碑,果真是你立的?”如此冷聲一問,南冥烈已是走進了房中。

楚鴻趕緊追了進去,信手將房門關上,氣勢淩人站在南冥烈麵前,壓低了聲音怒吼道:“學堂起火那一夜,我一直在學堂大廳中讀書。當西廂房起火之後,我冒著大火進入房中,可那時先生已經中毒身亡,小荷消失不見……若非不久之後藏雲峰頂,有精光衝天而起,我隻怕連小荷的埋骨之地,都找尋不到。你說!小荷是不是你埋在藏雲峰頂的?”

“是又如何?”

南冥烈冷聲反問,喝道:“你在學堂求學多年,難道你不知道那教書先生本就禽獸不如,對小荷百般欺淩,將她當做奴隸一樣看待?”

“道曰: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楚鴻說話之時,語氣像在背書一樣,言道:“這幾年以來,你一直在學堂外偷學儒門經意。張先生就算做得再怎麽不對,你又怎能殺他?”

“哼!”

南冥烈冷笑道:“那禽獸不如的東西,也配做人老師?我若不殺他,如何能救小荷脫離苦海?”

“道曰:惻隱之心人皆有之。”

楚鴻神態似若癲狂,滿臉通紅,咬牙切齒盯著南冥烈,搖頭晃腦怒喝道:“你殺了張先生也就罷了,為何還要殺小荷?你口口聲聲說要救小荷脫離苦海,卻將她也一並殺了。你連小荷都殺,骨子裏沒有半點惻隱之心,怎有資格去說張先生?”

想起小荷嬌俏的容顏,南冥烈心中一痛。

南冥烈道:“小荷若是死了,我怎會在她冰封之地,設下陣法?”

聞言,楚鴻神色一變,渾身怒火消失無蹤,眼神無奈至極,似是雙腳一瞬間失去了力氣。雙腿一彎,啪的一聲坐在凳上,滿臉頹喪,道:“在學堂起火之前那一天,小荷哭著對我說,萬一她死了,她會讓你南冥烈替她好好活著。她說你在南冥府中受盡欺淩,讓我替她好好照顧你……當初我還以為小荷是在說笑,可看到她滿臉淚水的模樣,就心軟答應了她。可我萬萬沒有料想到,你竟然殺了小荷!”

一語道出,楚鴻身形暴起,自衣袖中掏出一隻毛筆,筆尖火光閃爍,朝南冥烈胸口電閃襲來。

嘣!

南冥烈抓起長桌,擋在胸前。

隨即閃身後退,後背靠在牆壁上,朝楚鴻吼道:“小荷沒死!”

聽此話語,楚鴻神色一呆,抬起的手臂定在空中,癡癡的問道:“小荷都被你埋在雪中,怎會沒有死去?而今你隻是我手下區區一個奴仆,要殺要剮全在我一念之間。若非念在你對小荷一

片癡情,你以為你還有命在?”

南冥烈道:“小荷若是死了,我怎會在她冰封之地,設下陣法?而今你隻是我手下區區一個奴仆,要殺要剮全在我一念之間。若非念在你對小荷一片癡情,你以為你還有命在?”

楚鴻定定的看著南冥烈,眼中怒意漸漸沉了下去,旋即猛地一抬頭,盯著南冥烈雙眼,道:“你說!……為何小荷沒死?”

等南冥烈將那一夜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之後,楚鴻情緒變得極為激動,大口喘著氣,胸膛起伏不定,滿臉不信爭辯道:“道曰: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張先生身為儒門之人,修成了胸中浩然之氣,理當是一個坦蕩蕩的正人君子,怎麽可能對小荷做出……做出那種禽獸不如之事?”

南冥烈趁楚鴻分心之時,劈手奪過他手中毛筆,揮筆在地上寫出一個火字,隨後指著地麵冉冉升起的火光,道:“我也修成了儒門浩然之氣,你怎麽不相信我南冥烈也是正人君子,反而要殺我報仇?你怎不捫心自問,想想那禽獸平日裏是怎麽對待小荷的?”

“這……”

楚鴻神色呆滯,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隻是臉色略略有些頹喪,道:“道曰,弟子不言師之過。”

自從在張先生門下學習儒門經意那一日開始,楚鴻就一直認為,唯有信守儒門仁義禮教之道,滿腔正義,才能悟出胸中浩然之氣。在他看來南冥烈是一個十足的奸詐凶殘之人,絕不可能修煉出儒門浩然之氣。

可此刻南冥烈寫在地麵的那一個“火”字之上,顯然有火焰冉冉升起,更有淡淡浩然之氣的氣息,從火焰上彌散開來。

“你絕非仁義之輩,怎能修煉成浩然正氣?”

楚鴻驚呼一聲,心底無窮思緒仿佛變作了一團亂麻,理也理不清。完全想不明白,為何連南冥烈也能修成儒門浩然之氣。楚鴻隻覺得這件事情,將他心中對於儒門經意的信仰,將他平日裏推崇的忠義禮教,顛覆得幹幹淨淨。”

“張先生也修煉成了儒門浩然之氣,難道就是仁義之輩?”

抬腳將地上火焰踩熄,南冥烈滿臉殺機,斥道:“你若真要殺我,大可現在就動手。我知道你楚鴻為人忠義,先前看在小荷的情分上,本想留你一條性命。沒想到你竟然如此迂腐,我留你何用?”

一語道出,南冥烈已是引動丹田中真元,灌入周身經絡中。通體骨響,正在凝聚周身勁氣。

勢如猛虎,欲要擇人而噬。

眼中精光一閃,南冥烈揮筆朝著楚鴻寫出一個“電”字,人隨筆走,拳頭尾隨在筆尖之後,破空朝楚鴻奔襲而去。

“儒門典籍中說過,日久見人心,路遙知馬力。”

不料楚鴻竟是任憑筆尖電光打在身上,閃身避開南冥烈的拳頭,輕輕一搖頭,嘴角滑下一條血跡,道:“我會一直留在你身邊,等你修煉至天府境。我答應過小荷,會替她照顧你,就絕不會失信於她。若是小荷真的沒死,我會娶她為妻,到時候你就是我大舅哥。”

“小荷可曾答應嫁給你?”

南冥烈冷聲一問,轉身走入房中,將前幾日換下來還沒有清洗的衣服,放在一個木盆中,丟到楚鴻身前。

“等到小荷活過來後,一旦讓我知道你騙了我,我必會殺你替小荷報仇……當夜我去藏雲峰之時,見到雲池城中鳳凰衛,也直奔藏雲峰而去。在冰封小荷的山頂雪中,還有

不少吞雲獸的馬蹄印。此事隻怕早已被你母親知道了,你最好想清楚該如何對她解釋。”

一席話語說完,楚鴻將身前木盆拾起,推門走了出去,他竟是真的拿這些衣服前去清洗。

南冥烈站在房中,目送楚鴻遠去,心底想道:“這楚鴻性格迂腐之極,卻是一個一諾千金的真xing情之人。先前他隻想著殺我,現在居然還替我著想……”

房中長桌之上,原本擺著十來盤精致的菜肴。

隻是剛剛南冥烈抓起長桌,抵擋楚鴻筆尖火焰,現在滿桌飯菜,摔在地上狼藉一片,南冥烈從早晨開始就沒有吃飯,此刻更覺得肚子餓。

恰好孟管家帶著十幾個府中仆從,扛著一些木頭器具,來到房門外。

“老奴拜見烈少爺。”

孟管家衣袖一揮,朝南冥烈恭恭敬敬道:“府中吩咐下來,讓老奴監督他們給烈少爺修葺房屋。”

南冥烈點點頭,回到房中將秘籍之類的物件藏好。驀然間想起昨夜被林君惜尾追之事,又將先前煉製的九*極樂散拿出一包放在懷中,隨後才轉身走出門去,對孟管家說道:“我房中東西,不可亂動。”

孟管家拱手言道:“老奴明白。”

大雪越下越大。

寒風呼嘯,風勢越來越烈。

南冥烈腹中饑餓,幹脆走至城中,尋了一家酒樓坐下,點了一些菜肴酒水充饑,心底念想道:“魔芋老祖說過,林若惜腳下縱地金光梭,本是慈航門掌門之物。禦空飛馳,呼吸間能遠去數裏,回到十萬裏外的慈航門,也隻需一夜時間……隻怕到了今夜,南冥凰那女人就會得到慈航門傳來的消息。我能想到這些,林君惜肯定也能想到。她今早與我說過,要我去魔芋老祖那裏拿來迷藥,迷暈大姐,偷走天邪古劍,我並未答應她,她若不想毒發生亡,必定會去尋魔芋老祖取迷藥……”

一念至此,南冥烈趕緊前往清風客棧。

客棧掌櫃卻告訴南冥烈,說林君惜早已離開客棧,往藏雲峰方向去了。

“果真如此!”

南冥烈趕緊往南冥府中走去,心中念想道:“林君惜定是要去偷大姐的天邪古劍。”

漫天風雪飄揚,蒼灰色天幕像是一張灰暗漁網,拉扯在天地之間,仿佛要將天下眾生,捕入網中。

倏然間一道人影,從南冥烈身邊走過,朝北麵城門方向疾馳而去。

“林君惜!”

南冥烈定神一看,驀然間見到林君惜身後背著一個五尺多長的布包裹,當即心底咯噔一跳,暗想:“而今她背著的,肯定就是大姐的琴匣。”

不容多想,南冥烈已是趕緊追了上去。

奔出了城門之後,林君惜施展慈航門普渡無痕禦風訣,身形乘風飛起,朝藏雲峰方向疾馳而去。南冥烈拔腿急追,可林君惜速度比他快了好幾倍。片刻之後,林君惜的身形就已消失在風雪夜色中。

“南冥烈,你為何要追我!你自己不想去偷天邪古劍,難道還不許我去偷?”

正當南冥烈疾馳在山間之時,前方山路轉角處,猛地閃現出林君惜身影。她踏在雪中,冷冷瞪著南冥烈,喝問道:“莫非你還想搶回天邪古劍,莫非你不想活命了麽?”

聞言,南冥烈心中苦澀,他本不願去偷天邪古劍,更不想被魔芋老祖毒死。

此事對南冥烈來說,本就矛盾至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