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舌吻龍魚

岸邊有一顆十幾個人才能合抱的空心鐵木枯樹,樹高十來米,樹洞卻寬,能容得下他。他早已料到今日漲潮,澎湃海浪會淹沒整個海岸,唯有趁機躲進枯樹當中,才能避免葬身魚腹!

鐵木質地堅硬,堪比鋼鐵。

潛入水中,一眼就看到了幾十米外的枯樹,南冥烈毫不猶豫,身形如箭從樹洞中鑽了進去,咬緊牙關含住龍眼,伸手死死抓住樹洞中那條一寸粗細的葛藤。

這個動作他早已演練了多次,自然不會出錯。

伸手往樹洞壁上一抓,拽來早已準備多時的一個氣囊,放到口中正要大口呼吸。卻不料一群大魚緊貼著鐵木樹幹,釋放出滾滾閃電,幽藍色電光將整個枯樹包裹住,那些個魚鰾做的氣囊,受到水中閃電擊打,頓時一個個爆裂開來。

劈裏啪啦!

鞭炮一般的聲音響起,樹洞中鼓蕩出滾滾氣泡。

南冥烈見到辛辛苦苦準備好的氣囊被電光擊毀,險些肺都氣炸。而今沒有了氣囊,又被困在水中,莫非要被活活淹死不成?

見一條大魚靠近了樹洞口,南冥烈盛怒之下將綁在腿上的匕首握在手中,手臂一震宛若虎爪,朝洞口大魚身上cha了過去。

可匕首刺入大魚體內,竟然卡在兩塊魚鱗之間,一時間拔不出來,身子骨更被電光打得一陣麻痹,顫抖不已,南冥烈趕緊丟掉匕首,雙腿在樹洞壁上一踹,往後爆退。

血腥味從魚鱗傷口處散發而出,魚群聞到血腥味,變得更加凶猛。

竟是不顧鐵木僵硬,張開嘴巴就往樹上咬。

大魚牙齒雖然鋒利,卻咬不斷直徑**米的鐵木枯樹,更鑽不進隻有二米直徑的樹洞,在樹外放了一陣電之後,居然用牙齒朝著樹洞缺口處慢慢的咬,想要把鐵木枯樹一片一片撕開,再來咬碎南冥……

哢擦哢擦!

畢竟是一顆枯樹,經受不了龍眼藍鱗魚這麽折騰。片刻之後,鐵木枯樹被咬開了一個缺口。

大魚凶猛,咬開一段枯樹,能從缺口處看得清南冥烈身形之時,居然將巨大舌頭伸了進來,朝南冥烈卷去。

嘩!

猩紅舌頭長達數米,將南冥烈包粽子一樣卷住。舌頭上還有倒鉤,在裹住南冥烈之時,倒鉤刺入他胸膛四肢,疼痛至極。

鑽心刺痛直達心頭,南冥烈咬緊的牙關猛然一鬆。他全身被舌頭裹住,隻有牙齒還能動彈,此刻痛到了極處,猛地張開嘴巴,竭盡全力朝猩紅舌頭上咬去。

魚舌頭中冒出汩汩鮮血,居然十分甘甜,全無半點腥味,被南冥烈大口大口吞了下去。時至此刻,他心中居然在想著:“不知道這一次,我算不算是和龍眼藍鱗魚,來了一次你死我活的舌吻?”

龍眼藍鱗魚一身精血,全在舌頭之上。

先前被奪取龍眼,現在精血又被吞噬,而今大魚怎肯放開舌頭,隻想揪出南冥烈,將之生吞活剝。而南冥烈心中也知曉龍眼藍鱗魚的底細,手臂奮力扯著堅韌葛藤,隻顧著死命喝血,一時半會間,雙方竟是僵持住了。

水中氣息不暢,呼吸不通,南冥烈意誌也逐漸模糊。

迷迷糊糊間聽得手中葛藤,傳來輕微哢擦哢擦的響聲,已是經受不住大魚舌頭上巨大勁道,即將斷裂……

好在潮水來得快,去得也快,大魚若留在岸上必死無疑,隻得順著潮水回到海中。

倒是南冥烈口鼻被倒灌的海水以及大魚血水封住,呼吸不暢,而今渾身發麻,意識極為模糊

,雙眼發黑已是看不清東西,險些暈了過去,哪裏還有咳出口鼻中海水的力氣?

手中拽著的那條細細葛藤,承受不住南冥烈身子重量,哢擦一聲斷開,使得南冥烈從十來高的樹洞之上,轟然墜下。

底下是硬邦邦的碎石,要是毫無修為之人貿然摔下去,不死也得重傷。

嘣!

直挺挺摔在地上,背後與地麵接觸,撞出一陣巨力,撞得南冥烈一陣咳嗽,口鼻中海水竟是給咳了出來。

可他拽著葛藤的左手,卻因用力過度,已是脫了臼。

若非到了肉身境第二重橫練,身體機能大大增強,隻怕早已憋死在水中。

等到南冥烈幽幽轉醒之時,天色已是到了半夜。

“沒想到含在口中的龍眼,居然被我混合著龍眼藍鱗魚舌尖精血,一並吞了下去!不過這魚眼混合著精血,功效倒也不錯,我暈迷半日,身上傷痕居然好了七七八八。可沒了龍眼,爹爹的性命……”

一念至此,南冥烈神色變得越發堅毅,突地沉聲道:“放血!”

在南冥烈看來,龍眼與大魚精血都被他吃了,若要救父親性命,隻需自己放血熬藥就是。右掌用力握住左臂一拉一推,哢擦一聲,脫臼的臂膀再度複合。

此舉疼的南冥烈額頭冷汗直冒,他居然粗氣都不喘一口,也顧不得luo著上身光溜溜不著片縷,顧不得褲子濕淋淋而且渾身麻痹不堪,拔起褲腿深一腳淺一腳朝遠處十幾裏外一座小城狂奔而去。

進入城池之時,天色已經微微發亮,南冥烈徑直走向一座金碧輝煌的府邸大院,不從大門進入,卻是走向了後院小門。

門內一個中年婦人,正在打掃夜間被寒風抖落的黃葉。

見南冥烈衣衫不整走來,這婦人當下駐著掃把滿臉鄙夷盯著南冥烈,緊接著就是一陣冷嘲熱諷:“喲……這不是烈少爺嘛,起得可真早!也不知道你這弱不禁風的身子骨,可能剮得出三五斤皮肉來?”

撇嘴咽了一口唾沫,這婦人再道:“早先傳聞你是天才,林家大小姐才肯與你成婚,未想到你生養下來之後竟然廢得不能再廢,就算是給尋常人家做小妾,也委屈了別人……”

見南冥烈居然沒有半點反應,婦人更是不依不撓,呸了一聲吐出大塊濃痰,又罵道:“你這丟人現眼的廢物東西,常常夜不歸宿,隻怕就算做了小妾,也會被趕出家門!”

婦人說話之時怪腔怪調,刻意大聲呼喊,將四下裏早起之人都引了過來,遠遠近近瞅著南冥烈,指指點點,冷嘲熱諷,好不熱鬧。

隨後又有人譏笑道:“烈少爺的爹爹是小妾,烈少爺嫁到林家也隻能是小妾,等他在林家生下兒子,日後嫁到別家依舊是小妾,子子孫孫無窮無盡,全都要做小妾……”

此話一出,周遭圍觀之人,哄堂大笑。

饒是南冥烈平日裏受盡了屈辱,這會兒也被氣得臉色陣陣發青。

小妾二字,正是南冥烈傷疤。

隻因這方圓十萬裏地界,屬於慈航門勢力範圍。

慈航門名噪天下,門中上下全是女子。

南冥烈所在雲池城,距離慈航門僅僅八千裏,自古以來慈航門都會來城中收取女弟子,男子若想要拜入門派,須得遠去至少十萬裏之遙……

久而久之,慈航門周遭十萬裏地界,都成了女子的天下。在這雲池城中,男子隻被當做是傳宗接代、傳播人口的工具,全無半點地位。

在尚未出生之

時,南冥烈就被測到資質不凡,與慈航門一個資質超然的後輩弟子,定下了婚約。可不料南冥烈出生之後,一身資質居然像剛剛那婦人所說,廢得不能再廢,原本是要指婚給那慈航門弟子做正牌夫人,其後卻因資質太差,隻能做了小妾。

堂堂七尺男兒,就算給人做夫人,都折殺了一身傲骨,何況是做小妾?

南冥烈心如猛虎,怎受得了這般屈辱?

禁不住將左手垂下,五指微微抖動,已是準備拔出腿上綁的匕首,將那聒噪的婦人一刀切了!

雙眼泛紅,心底殺氣升騰而起。

就在此刻,遠處一個管家裝扮,雖徐娘半老卻風韻猶存的女子快步走來,朝南冥烈呼喊道:“烈少爺你夜不歸宿,還不速速隨我去祠堂受罰?”

聞言,南冥烈眼神冰冷,身形朝那聒噪婦人衝去,爆喝道:“待我殺了這聒噪奴才,再回去讓你一並罰了!”

狀若猛虎,擇人而噬。

唰!

倏然,一道身影疾馳而來,擋在南冥烈麵前,一手抓住南冥烈持著匕首的左手,言道:“十七弟住手!家中奴才出口傷人,理當受罰,可卻罪不至死,十七弟你要是殺了她,你自己也免不了被打個半死……”

狠狠抽回被抓住的手臂,南冥烈抬起頭來,便看見一個身材極為修長,約莫有一米八左右,披著滿頭青絲,身後背著一把長度與身高相差無幾的漆黑古琴,長相傾國傾城,颯爽英姿遠勝旁人的女子,擋在他麵前。

此女長得冰雪為肌玉為骨,唇紅齒白,揮手間一巴掌甩管家臉上,將之打得飛出三五米遠。她正是南冥烈家中同母異父的大姐,名作南冥禪。

南冥烈正要爭辯幾句,卻又聽南冥禪語重心長道:“身為南冥家的子弟,你平日裏不學繡花之類的女紅也就算了,昨夜居然一宿未歸,又弄得渾身是傷,你xing子這麽野,等嫁出去了,定然要吃大虧!十七弟你要知道,嫁出去的兒子潑出去的水,到時候大姐就算想要幫你,也愛莫能助。”

“大姐!竟然連你也這麽……”

目光從南冥禪古井不波的眼眸上一掃而過,南冥烈知曉即使爭辯一番也全無意義,當下頭也不回,朝門中走去,搖頭長笑道:“哈哈哈哈哈……我南冥烈堂堂七尺男兒,卻要成為旁人小妾,可笑之極!”

待到南冥烈離去之後,南冥禪古井不波的眸子中殺機四溢,朝周遭奴仆掃視一眼,以一種輕描淡寫的語氣,朝那打掃落葉的婦人言道:“率先譏諷我十七弟者,割舌、挖眼、削耳,剜鼻、亂棍打出南冥府……在一旁幫腔者,割掉舌頭,亂棍打出南冥府……四周圍觀者,各打五十大板……”

“小的遵命!”

管家趕緊應了一聲,慌忙翻身從地上爬起,顧不得半邊臉被打得腫如豬頭,趕緊跪倒在地,她先前還要南冥烈去祠堂受罰,而今嚇得雙腿發抖,臉色煞白,心底暗自慶幸,心想道:“大小姐剛剛打我一巴掌,定是在責怪我禦下不嚴沒有管束好奴仆。好在她一年也來不了後院兩三回,一旦讓她知曉我幾年來都在欺壓南冥烈,豈不是要將我千刀萬剮?”

眾人受罰之時,南冥烈早已遠去,他徑直來到一座破敗小屋中,推門進屋翻出一件長袍穿在身上,旋即朝裏頭臥房喊道:“爹爹,烈兒取了龍眼,馬上就給你熬藥去……”

臥房床上沉睡著一個中年男子,雖身軀瘦骨嶙峋,臉色煞白一副病容,卻遮不住此人俊朗相貌,以及溫文爾雅的氣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