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青山依舊
昨晚是痛快了，今早起來就要受罪了。
裴夕一早起來，第一個念頭就是這樣，宿醉的滋味，可不好受。
還好今天是休息天，她起床梳洗完畢開門走了出去，在看到沙發處正在喝水看報紙的紀言歡，眨了眨眼，一時半刻未能反應，許久才能接受他在客廳裏的事實。
昨天晚上紀言歡已經回來了，她居然忘記了。
“早。”她打招呼掩飾自己的不自然。
他眼角微抬，“今天你休息？”
“嗯，你也休息嗎？”好詭異，第一個休息天，要在家裏對望一整天嗎，顧裴夕去倒熱水，暗暗懊惱。
“我下午有堂課要上。”他直言。
顧裴夕悄悄的舒了一口氣，找話題開口，“很好奇你上課是怎麽樣子的，想想我的大學生涯都沒有圓滿，倒是滿懷念的。”
“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學校？”
“呃，我去幹什麽？”裴夕下巴差點就掉到了地上去。
“上課。”
上課，上什麽課？裴夕腦子轉悠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樣好嗎？”她不是溫大的學生，雖然對紀言歡上的課，還是有那麽點期待的，一直覺得教授什麽的，口水一定要多才行啊，沉默寡言的人，怎麽當教授啊。
事實證明裴夕錯了。
當她看到紀言歡站在講台上那樣從容優雅，眼睛裏微微閃著亮光的時候，這才覺得，這個地方是言歡的天地，他將自己放在了教授的位置上，極好地散發出屬於自己的優異神采。
他講課之際，眼神朝這邊望了過來，裴夕差點就魂不守舍。
真是奇怪，明明認識了他這麽久，今天才發現他隻要一看她，她都會心神不寧。
“同學，之前好像沒見過你啊。”旁邊一位男生小小聲湊過頭來說道。
被人喚同學，這種感覺真是奇妙，總覺得一下子回到了讀書時期，裴夕心情也莫名的好起來，“我第一次來聽紀……教授的課……”
“我也是，我女朋友每逢他的課都一定要來，我就想來看看他的課到底有什麽不一樣的……”男生眼裏的神色微動，好似想到什麽開心的事情，笑意盈盈。
“那你女朋友呢？”裴夕忍不住問。
“分手了。”他還是笑，很豁達的樣子，“總是吵架也不是個辦法，總是僵持著也沒意思，索性就分開算了。”
“可看你的樣子，好像不是很想分手。”
男生很誇張地笑，“有那麽明顯嗎？”
他倒風趣，裴夕小小聲笑。
那男生又接著說，“我不想分手也沒有辦法啊，想要好好走下去的話，總要有一方先踏出第一步，讓對方看到你的誠意才可以，我已經努力了，沒有結果的話，也算沒什麽遺憾吧。”
裴夕似乎有所感觸，笑著點了點頭。
講完重點，言歡停了一下，看著跟旁邊男生聊得眉開眼笑的顧裴夕，眉頭微皺。
以前就是這樣，到哪裏坐下來沒兩分鍾，周圍不管是什麽人，都能混得如魚得水，他以前看她和班裏的男生打成一片便忍不住要去幹涉，明明文輕才是她男朋友，他卻比文輕還要緊張。
“那位同學，請你解釋一下精神勝利法這個名詞。”
裴夕正在發呆，就見言歡手指一點，直直指向她……旁邊的男生。
那男生一臉的茫然，站起身來，支吾了半天，終於戰戰兢兢吐出話來，“應該是……精神上取得了勝利……”
“好。請你坐下。”他淡笑。
那男生還在竊喜自己亂蒙答對了，一臉開心的神情。
“剛才那位同學說的精神勝利法就是在精神上取得了勝利，當然，理論上可以這麽說，然而本質意思是在自欺欺人，潛意識在自我暗示對外來的屈辱與壓力轉化為麵對現實的一種自我安慰滿足，同學，如果在這樣的精神麵貌上取得勝利還值得讓你這麽開心的話，我建議你掛個牌去看一下精神科，謝謝。”
周圍人都用同情的眼神望著那男生，那意思分明就是說，小樣，你肯定哪裏惹怒了紀教授了吧。
裴夕確定一定以及肯定，這家夥的毒舌功夫
，比以前更進一層樓了。
在座的同學因為紀言歡的點名，紛紛將視線轉到了裴夕身旁來，有幾個眼尖的同學已經悄悄地把視線轉到了顧裴夕身上，偌大的教室裏忽然響起一聲驚呼，“啊……那個女的，不就是那天在學校禮堂門前與紀教授在一起的女生嗎？”
“哪裏哪裏……”
“在那裏，被教授點名的男生旁邊那個……”
“啊，好像是啊，我在學校論壇上有看過這個帖子，不過下雨太大距離有點遠，大概樣子沒有看清楚，那天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誰知道啊，紀教授在那裏，誰敢湊過去八卦？”
顧裴夕聽著身旁人的議論，直直把頭低下，隻差沒有把自己埋在課桌裏了，原本跟她有說有笑的那個男生，也用了另外一種眼神看她。
來學校聽言歡的課，真是個錯誤。
“教授，那位女生是你的女朋友嗎？”有同學不畏強權，大膽發言。
教室裏寂靜一片，幾乎能聽到忐忑不安的呼吸聲音。
大家都在屏息等著紀言歡的答案，他心情似乎極好的樣子，坦然回答，“沒錯。”
然後就是接二連三的驚呼聲，議論聲此起彼伏。
他伸手輕輕拍了桌子，聲音很小，全場卻不約而同地安靜了下來，“我很介意你們在我的課堂上討論我的私事，也希望同學們放平常心態，誰沒有男女朋友，教授也是人，與你們沒有什麽不一樣的。”
今天的教授好幽默，看起來好平易近人。
“教授，她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吧？”有人得寸進尺了，為了廣大同學的八卦心理，舉手發問。
“我說了我很介意在我的課堂上討論我的私事……”他的目光從裴夕身上掠過，又移到了別處去，“現在我們繼續上課……”
“教授，既然你女朋友來視察了，我們肯定會十分給你麵子好好聽課的。”
這聲音一出，一呼百應。
許是因為課室裏出現了紀教授的女朋友的存在，大家的心情都放輕鬆不少，看來接下去不管他說什麽，同學們的注意力都已經全部被轉移了，哪裏聽得進去。
顧裴夕不安地低著頭，看著周圍人圍繞而來的目光，有探索的，好奇的，嫉妒的，不屑的，羨慕的……好想拍案而起，奪門而出。
言歡在講台上環視一周，換是平時，早就板起臉來控製下這樣紛繁的局麵了，可轉眼一看那個一臉無辜的罪魁禍首，又怎麽也生不起氣來。
確實隻要有她在的地方，不管是哪裏，他的思維生活工作，全部都是一團亂麻。
午後的校園裏，人群來來往往。
因為不想受太多人的注目禮，裴夕和言歡選了一條比較安靜的路段走。
老遠就看到沈既零飛奔而來，言歡忍不住眉眼一跳，正想繞道遠去，老遠就聽到他在喊，“裴夕……”
毛毛躁躁，一點為人師表的樣子都沒有，言歡挑眉，繼續繞道。
顧裴夕忙拉住他的衣角，“言歡，等一等，是沈既零。”
“不管他。”
“誒？為什麽？”
他表情淡淡，吐出一個字來，“煩。”
她愣愣，一頭黑線。“你跟他不是感情很好？”
“誰耐煩跟一個男人感情好，我又不是同性戀。”他想也不想，脫口而出。
裴夕一呆，低頭去絞自己的衣角……
“我說你們是怎麽回事，老遠叫你們還一直走。”沈既零臉色非常難看，一到場就非常不滿地抱怨。
“沒聽到。”言歡冷冷回他一句，堵得沈既零一口氣不上不下，幸好他不是第一天認識紀言歡，自我安慰的功夫也不賴，選擇了直接無視他的冷漠。
“我是聽你的學生說你今天帶了女朋友來學校，我就好奇是誰，沒想到還真的是顧裴夕。”他臉上有一種奇異的神采，就好像是極度感慨紀言歡終於有女朋友的欣慰感。
“她無聊。”言歡也不多解釋，隻是這樣答道。
沈既零一臉的恍然大悟，“哈哈，我記得以前還跟你說過這個問題，裴夕八成是有空間幽閉症，在家裏是坐不住的，總要
到處跑跑看看才行。”
呃。
裴夕愣了一下。
所以他之所以叫她一起來學校，是怕她受不了一個人在家裏？
其實她已經會自己找節目了好吧……
“還有什麽其他事情嗎，你打擾到我們了。”他直言不諱。
“重色輕友。”沈既零忍不住狠狠吐槽，靜了一下複又有些遲疑，欲言又止的。“早上你不在，有人來學校找你。”
“什麽人？”
沈既零的眼神落在裴夕身上好久，慢慢吐出三個字，“段承恩。”
紀言歡表情未變，“他愛來幾次是他的事情，我見不見又是另一回事了。”
見他沒有其他太過激烈的反應，沈既零這才放心地笑開，“你這麽想我就放心了，開始我還擔心你們一見麵會打起來呢，做我們這行的呢，什麽都好，就是言行舉止須要戰戰兢兢小心翼翼。”
“你想太多了，我隻是覺得見他是浪費時間。”
他雖然未有什麽激烈的反應，但裴夕想起那日晚上他一時衝動對著段承恩揮上的拳頭，還是忍不住失神。
察覺裴夕有異的神色，沈既零也不再說什麽，“算了算了，確定你這邊沒什麽問題我就放心了，他說下次還會過來，我先知會你一聲，不打擾你們二人世界了。”
他一走。
氣氛馬上就冷凝了下來。
裴夕的腳步也慢了下來，原本是並肩走著，現在已經落到了紀言歡後頭。
“言歡。”她小聲喚，“我跟段承恩出去的事情，你還在生氣嗎？”
他繼續邁步向前走，沒有半分遲疑，仿佛沒聽到她的話。
顧裴夕不得不放大音量，“我對他並不是你所想的有那種感情……”
“夠了，我不希望我們總是圍繞著段承恩這個問題繼續爭執不休，你越想解釋，就隻能讓我們的關係更加惡化。”他的語氣已經能用糟糕來形容了。
滿腹的話語在那一瞬間全部煙消雲散，裴夕低頭，手指輕輕地顫，跟在他後麵恍恍惚惚的走，平整的路麵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個凹坑，她腳步不穩失去重心，就這樣栽了下去，潛意識的第一反應就是用手去撐，這才免了跌個四腳朝天的慘狀，隻是用來支撐身體的那隻手被石子劃了一個小小的口子，還有一些沙子也跟著陷在了細細密密的傷口上，火辣辣地發疼。
言歡無奈地撫了撫額頭，看著蹲在地上，淚眼迷蒙看著手心裏那樣觸目驚心傷口的顧裴夕，她的包包放在地上，另一隻手在包裏不知道找著什麽，好久終於抽出一包濕紙巾來，卻是怎麽開都開不了封口。
他上前蹲下，奪過她手裏的濕紙巾包裝，一下扯開來，攤開紙巾，將她的手拉到他麵前來，態度雖然強硬，動作卻很溫柔，怕扯動她的傷處。
顧裴夕不敢看他，隻是道歉，“對不起，又給你添麻煩了。”
他還在繼續幫她清除在掌心傷口處的沙子，說話的語氣似在歎氣，“連我都數不過來有多少次了……”
她不敢應話，隻覺得莫名心酸。
他的五官俊美淩厲，明明斂下鋒芒來是那樣溫和的一個人。
有什麽東西橫在他們之間，讓他的那份溫和化成了尖刺，令人望而生畏。
是什麽東西呢？
她的欺騙。
她的傷害。
段承恩。
紀文輕。
這一切，她都是罪魁禍首啊，不能否認的。
今天上課的時候，那個坐在她旁邊的男生不是說，想要好好走下去的話，總要有一方先踏出第一步，讓對方看到你的誠意才可以嗎。
她想要一點一點去修補與言歡之間那樣破碎不堪的關係，以前兩人也常常吵架鬧騰，最厲害的一次就是她騙他來大姨媽的那次，最後不是她死皮硬賴又盡釋前嫌了，雖然現在她已然做不出那樣的事情，可總比什麽都不做的好吧。
總是想到以前就覺得心裏滿滿都是陽光啊。
要怎麽做，才能將橫在兩人之間的鴻溝變得小一點，以前並不知道，原來她是這麽的喜歡他。
這麽的，這麽的，喜歡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