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夜半簫聲

宋延明迎了容少揚進府,設宴款待完,讓人安排了住所。

一切妥當之後,宋延明轉身入金濤閣,宋禦風惴惴不安地跟在後麵。

“爹,這是上個月豫州錢莊的帳。”宋禦風恭恭敬敬把賬簿雙手奉上,他雖然跋扈,但是對這個爹卻從來都是心懷畏懼。

“豫州的生意你不必再管了。”宋延明抽過賬簿拍在桌上,臉上顯然是帶著怒意:“這個月起交給千陽。”

宋禦風驚愕地抬眼直視宋延明,麵色蒼白,嘴唇微抖:“爹,為什麽?”

宋延明濃眉一橫,挑著眼瞧他,“你真以為你爹老了糊塗了!你今早便已經回府,沒有接到容少揚,卻未來向我稟報,去哪裏了!”他知道這個兒子不宜委於大任,但他卻隻有這麽兒子,不曾想他連這麽一件小小的事都辦不好。

幸好他一早就讓人看著薑陽那邊的動靜,要不然連容少揚什麽時候進了豐州他都不知道,更甚是要做了什麽他都不知道,這種節骨眼上,不能出一點疏失。

“爹,江南的生意你已經全盤交給了江千陽,若連豫州也交給他,怕是他分身無術,難以招架。”宋禦風垂下頭,事到如今辯解是最無用的,宋延明既然能在容少揚到達豐州這麽短的時間便把人接到家裏,這說明他一開始就沒有信任過他,早早就讓人注意容少揚的動靜。既然辯解無用,那他隻能從側麵提醒宋延明交予江千陽的東西太多了。

“你若是爭氣,我何苦把東西交到千陽手上!”宋延明當然知道過分給予江千陽權利實有不妥,但宋府這幾年生意越來越大,而近來他又忙於武林大會,實在分身無暇,宋禦風又無大智慧,交予他豈能放心。

“爹......”

“不必再說。”宋延明按了按眉心,罷了罷手:“下去吧。”

宋禦風知事已定局,垂首退出書房,袖中手握成拳,克製住怒不可遏的顫抖。

入夜,皓月當空,晚風涼習。

芙疏閣院內,一盞燭燈發著微弱的光,籠罩在初遙周身,隻見她坐在石凳上,垂著眼瞼

,手執白玉棋子,指尖輕輕地摩挲,似在沉思。

正要落子,一陣清遠悠長的簫聲隨著晚風送到了她的耳裏,簫聲悅動清靈,意蘊深沉,如春潮緩緩漾開它的波浪,悄悄擊打著人心神。

初遙攏了攏身上的白色鏽荷披風,不自覺朝簫聲處踱步,不知不覺走到竹林深處。

簫聲驟停,初遙頓下腳步,方才覺察自己竟被簫聲蠱惑來到此處。

忽然,一個白色身影如鬼魅一般閃到她眼前。

初遙下意識地往後退開一步,不慎絆倒石子向後滑去,白衣人長臂一展摟過她的腰肢,穩住她的身體,待她一站穩,立刻放開手來。

初遙微抬起臉,看向籠在眼前的白衣人,月色灑在他清逸的臉龐,整個人散著淡淡的光暈,墨色的黑眸沉靜的如一潭深不可測的湖水,隻是這一眼,初遙就覺得好像快要被吸進去了。

驟然收回神思,初遙向後退了兩步,下意識裏排斥太過靠近這個男人。他身上雖泛著溫潤的光,卻讓她有種會被危險灼燒的感覺。

是容少揚。

不知為何,初遙第一反應就篤定了他的身份。

“初遙擾了公子**雅興,實在抱歉。”她略一低頭頷首,肩上的青絲如瀑散落,在月下絲絲分明,像細長綿密的雨水一般。

晚風吹過,竹林一片簌簌聲,竹影在容少揚麵上晃動,看不清神色,隻聽他聲音清冽柔和,似磨碎的金沙在泉水中緩緩流淌:“容六的簫聲能引來三小姐,也不枉習簫多年。”

這句話若在旁人說來,便有輕佻戲謔之意,而從容少揚口中說出,卻顯得溫潤知禮,頗富真心。

初遙一時倒不知如何應對,月光映在她白皙透徹的麵龐,羽睫長長地在眼簾下投下陰影,微微顫動一下,像貓爪撩撥人心。

“有人!”容少揚微眯了下眼,伸手拉過初遙閃躲到樹後。

初遙身子被抵在樹上,容少揚修長的身形正好在她周身籠了個嚴實,近得連他微弱的呼吸聲都能聽得清楚明白。

初遙蹙眉欲要推開他,隻

聞遠遠傳來一陣腳步聲,隨即響起一個熟悉得令她作嘔的聲音。

“洪管事,不要怪我沒有提醒你,他是姓江,可不是姓宋!”宋禦風陰測測地斜睨了一眼麵前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語帶威嚇。

見中年男子身子微微顫抖了下,宋禦風便從袖中掏出一個瓷瓶,遞與他道:“這藥無色無味,隻要每天在飯菜上下一滴,一月之內必然毒發,而且查不出任何症狀,隻會讓人覺得死於心悸。”本來沒打算這麽快對付江千陽的,但現在不得不提前行動,不能坐等江千陽在宋家做大。

“這......”被稱為洪管事的人顯然有些猶疑。

“事成之後,宋家總管的位子就是你的。”宋禦風壓低聲音,走進他:“洪管事是聰明人,我想你應該知道怎麽做,對不對?”

隻見中年男子盯著手中的小瓷瓶瞧了一會兒,鄭重地點了點頭。

初遙沒想到竟然在這種情況下和容少揚一起撞見這種事,她雖然一向覺得宋禦風心智不高,沒想到會蠢笨到如此地步,竟想直接毒害江千陽。

待那兩人前後走出竹林,容少揚方才放開初遙,薄唇勾起一個淺笑,對她道:“我們好像撞見了一個了不得的事。”

初遙微揚頭看著容少揚,語調平淡:“容少所說何事?”一句話便撇清了剛才所見所聞。宋禦風蠢不可及,看來她一直高估了他,不過既然他想和江千陽鬥,那她也樂觀其成。

容少揚微愕,幽深的眸子閃過一道微光,眼睛多了一絲趣味。這宋初遙好像不似他想得那麽簡單,倒有幾分意思。

宋家家務事他本就沒興趣插手,既然宋初遙都裝沒有事發生,那他更可獨善其身,而且宋家亂了,他才更好查探那東西所在。

“時辰不早了,初遙改日再向容少請教聲樂。”初遙頷首,轉身,白荷披風蹁躚出一個漂亮的旋兒。

容少揚微眯了下眸,看著宋初遙款款離去的身影,墨色眼眸流光閃動,直至她沒入黑暗之中,他才收回目光,削薄的嘴唇勾起一抹笑意,轉身朝向背的方向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