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宮宴之行

送走杜溪若,初遙進屋今晨蕭竟送來的裙衫。

依舊是一身白衣,袖口裙裾上繡的是蒼翠竹葉,層疊繁複,清雅雍容。宛珠為其梳起了個流雲朝天髻,兩邊垂下綠色瓔珞,雛鳳啼血斜插入髻。

梳妝完畢,宛珠領了她入前廳。

這是她第一次踏出後院,寧王府的格局布置,處處是低調奢華,簡單中透著貴氣。

蕭竟早早坐在前廳,一身墨色麒麟圖案的朝服,烏金束冠,鬢若裁剪,眸如點漆。

“走吧。”蕭竟走至初遙身邊,眸光落在她烏發間的白玉簪上,隻是一瞬,立刻又是冰冷從容的麵目。

初遙跟在他身後,坐上了金漆紅頂的馬車上。

蕭竟斜倚著車身,微微閉目。

“寧王是打算將我獻給皇上嗎?”初遙漠然地看著他,收攏在衣袖裏的手握了握。她想不到蕭竟為何要帶她去宮宴,除此之外,還有什麽可能。

蕭竟半睜開目,斜睨了一眼她,淡淡地出聲:“本王在你眼裏,隻會使得美人計嗎?”

威震天下的寧王,他確實有的是手段,初遙並不懷疑,他若有心這金鑾殿上的寶座,彈指便可奪取。

“王爺雷霆手段,初遙在宋府已然見識過了。”初遙微微鬆開屈起的手指,姿容傾城的臉上略含笑意,隻是微帶諷刺。

蕭竟閉目,不語。

寧王府離皇宮頗有一段距離,馬車了駛了近半個時辰方到。

由宮娥領進含章殿,懷帝早已坐在上位,大臣與文國使節也分列兩邊坐好,蕭竟這顯然是來遲了。

隻見他並無愧色,抱拳向懷帝一拱手:“臣帝來遲,皇兄見諒。”

初遙垂眸,跟著作了個宮婦福身。

懷帝與寧王不愧是同胞所生,眉目之間有七八分相似,隻是氣質較為儒雅,並不似蕭竟那般冷硬。

“皇弟不必多禮,來人,賜坐入席。”懷帝展眉笑笑。

蕭竟攜著初遙入座。

初遙早有耳聞,當年懷帝即位之時,蕭竟正領兵與文國大戰,本惠帝屬意皇位人選是蕭竟,但國不可一日無君,惠帝仙逝,眾大臣在金鑾殿上共舉蕭祟登基。

於是陰錯陽差,一君一臣,定局已成。

“皇弟宮宴從未攜女眷前來,這是新納的夫人麽?”蕭竟就坐在懷帝左手邊,他側目看他,忽見初遙頭上的白玉簪,微怔了下。

此時初遙希望蕭竟隨著懷帝話順口應了,在這種

情況下,蕭竟應了,便是斷絕了其他人的一切念想。

“是威遠將軍的妹妹。”蕭竟答道。

初遙身子微怔,妹妹而非小姨,他這是要隱瞞她是宋初遙的身份麽?

“哦?抬起頭讓朕瞧瞧。”懷帝來了興致。

初遙起身,抬眸,蕭竟在馬車內並未真正表態,鑒於宋府之事他出爾反爾,她的心不由顫了顫,難保蕭竟忽然又想將她獻與懷帝。

懷帝握有杯盞的手抖了一下,酒水灑出幾分,聲音也微帶著顫:“喚何名?”

“民女清姿。”既然蕭竟不想透露她身份,她也隻能隨口說出這個他為她取得名字。

“可婚配了人家?”懷帝將酒置於桌幾,詢問道。

初遙眼睫微顫,正欲開口答,隻聞蕭竟道:“皇上可是想將清姿納與後宮?”

如此直白的話語,聽來有幾分咄咄逼人。

含章殿內,驟時安靜,初遙收在袖籠裏手握了握緊,她覺得她現在便如砧板上的魚肉,上位之人隻要一句話,便可將她隨意處置。心漸漸涼透,她有一瞬間是相信了蕭竟的,那日床榻之上,那句我並不打算拿你去取悅誰或者要你去做什麽。

她有那麽一點點動搖和相信了,這就是最要不得事。

“那要看皇弟肯不肯了?”懷帝將手放於龍椅扶手的龍頭之上,手指描摹這金龍的眉目。

初遙一顆心懸在了喉間,等待蕭竟的發落。

“清姿與旁人不同,恕臣弟不能相讓。”蕭竟並未起身,聲音依舊冷冽,無恭敬之意。

殿上氣氛有些壓抑,忽然,懷帝朗聲大笑:“想來你為鄭太妃三年守孝期將滿,也是該娶妻了,那朕便賜婚與你們。”

初遙手心沁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蕭竟將她帶到宮宴莫不是隻為了氣氣懷帝?

“多謝皇上,不過,清姿姑娘尚未答應臣弟,嫁娶之事在乎你情我願,臣弟以為強迫不得。”蕭竟起身拱手,別有深意道:“更不能以皇威屈服就範。”

懷帝撫著龍頭的手驟然捏緊,他這話裏意味分明,就是在暗指他當年......

“罷了罷了,皇弟素來最有主張,那朕就不勉強了。”懷帝神色略略緩和,睥睨坐下文國使臣:“方才嶽廷尉說道,青帝特獻上一批舞姬,不如就此讓朕欣賞一下文國的禮樂。”

初遙垂首,坐回蕭竟身旁,豆蔻指甲嵌進了肉裏。

文國舞姬魚貫而入,一眾穿著淺綠色半

透裙衫,翩舞婀娜。

眾人分兩邊散開,一個身著紅衣閃現其中,紅色的薄紗在緩緩從臉上落下,現出的並非一張美人臉,而是一個修羅麵具。

紅衣女子足尖一點,猛地縱身飛向懷帝,一柄利劍從紅袖中滑出,她手腕一轉,握在手裏。

猝不及防,眼看懷帝就要被刺中胸膛,蕭竟一個閃身便截住了那女子的手腕,用力一轉,劍尖反刺向她。

紅衣女子驟然倒地,麵具由臉上掉落。

文國使臣嶽瀝震驚地看著這一突變,慌忙跪地,“懷帝陛下,這這絕非......”

懷帝拂袖起身離席。

含章殿內,一片寂靜無聲。

文國獻上的舞姬刺殺燕國的皇帝,而且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所有的人都親眼所見,是怎麽說都說不清了。

“回府。”蕭竟側眸看了一眼初遙,道。

今夜一眾變故,讓人措手不及,初遙還未細細想清,已上了宮門外候著的馬車。

“你在想那個刺客是不是端赫康的人?”蕭竟手轉著拇指上的碧玉扳指,睨了一眼初遙,猜中她心中所想。

“難道不是?”他這麽問,顯然是心中另有答案。

“宋姑娘覺得燕國的皇宮就這麽好進嗎?”蕭竟反問。

四國之中,以燕、蒙兩國勢強,文國稍弱,而黎國因十五前與蒙國一戰,黎國以示降書,願為蒙國的附屬國,雖未及吞並,也相差無幾。

“王爺的意思,皇上故意為之?”初遙斂眉,燕國本就有意吞並文國,隻是三年前燕國國力未盛,又有議和在前,和親在後,一直忍而不發,現在懷帝被刺,大舉興兵征討文國便有了借口。

蕭竟挑眼看向初遙,隻見透過車窗映在她的臉上的月色異常的柔和,白玉簪上的那條血色紅痕格外顯眼。

“你很聰明,聰明的讓人喜歡。”蕭竟抬手拂過她鬢前的發絲,略帶薄繭的指腹輕觸到她柔嫩的耳垂。

初遙蹙眉,身子微向後傾,躲開蕭竟的碰觸,耳根上溫熱的觸感卻揮之不去。

“王爺自重。”

蕭竟收回手來,冰冷的麵容上微含笑意,像是忽然心情極好似的,換了個話題道:“那日你說不會寫字是假的,那不會騎馬也是假的吧。”

初遙微愣,憶他提起的是通州時候驛館之事。

“你凡是都要想得那麽明白嗎?”蕭竟靠在車身,低低笑看著她,像冰雪之中滲進了陽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