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古怪少年

夜霞穀不宜夜行,周遭又無客棧,所以晚上便在山下的農戶家住一宿。

“遙遙,我們這是要去哪啊?”葉荷這兩日身子越發不行了,整日裏昏昏沉沉,沒有多少時間是清醒的。

初遙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卻又不敢表現出來,讓她知道。

“我們是去找大夫,找到大夫,娘的身體便可大好,以後初遙尋一處安靜的地方,我們一起重新開始,好好生活。”初遙握著她的手,輕聲撫慰。

豆大的油燈搖晃著身姿,照著葉荷頭上雪白的頭發,她明明未過四十,卻蒼老至此,初遙恨自己無用,讓她受了這麽多年的苦楚。

“小姐。”流姝在外麵敲了敲門。

“娘,你先休息,我去去就來。”初遙扶著她躺下,掖好被子出門。

初遙出了門,見流姝神色不對,領著她朝馬棚走去。

農戶家一共就三間房,他們兩夫妻一間,流姝和他們女兒擠一間,她和葉荷一間,容少揚不知宿在了哪兒。

“賀淩來信了?”初遙壓低聲音問道。

“是,傍晚的時候賀公子的海東青飛來了。”流姝從袖中掏出一張紙條遞與初遙。

初遙接過紙條迅速看完,跩在手心。她和寧王交易,是賀淩從中牽的線,現在寧王轉而和江千陽合作,他那邊看來是得到消息了。

“賀淩說蒙國即將和燕國開戰了,讓我們可去江陵投奔他。”近來變故太多,一時竟書信給賀淩。

蒙國和燕國的邊境便是這通州至宿州這一帶,真打起來,這裏也難以安寧。

“流姝,宋府已經敗落,你沒有必要再跟著我了,明日一早,你便離開通州,往哪去都好,不要再在這邊境一帶。”初遙擰眉對流姝道。他們明日進穀的,而容少揚說過夜霞穀裏那個人不喜人多,所以流姝得留下來,但這個節骨眼上,蒙國和燕國要打起來,流姝一個人呆在這裏也不安全。

“不,小姐,我不走。”她是十三那年差點被父母賣至妓院,索性得小姐所救,入了宋府,現在親人早已不知在何處,她還能去哪裏,更何況她早已視小姐為親人,斷然是不能離開的。

“這裏不宜久留,要麽你先去江陵,我書信給賀淩,讓他先接應你,日後夫人的毒解了,我再去江陵與你匯合。”初遙並未跟她說過和地圖之事,還有容少與她的交易。

流姝的忠誠她並不懷疑,隻是不希望她卷進太多的事裏麵,知道的越多要煩惱的便越多。

“小姐......”流姝顯然是不願。

“就這樣決定,明日我們進夜霞穀,你離開此處,去江陵。”初遙

想了一會兒,又道:“你帶個口信給賀淩,說我已尋得良醫為娘親治病,讓他不必擔心。”

流姝見初遙鐵了心想讓她去江陵,便隻好點了點頭。

清晨,太陽爬上山頭,容少揚不知從哪裏回來,手上多了兩根高蹺似的木棍。

夜霞穀馬車是肯定不能駛進的,葉荷的身體已難以步行,容少揚從農戶哪裏討了張藤椅,兩邊在捆上繩子,讓她坐在上麵,他背起藤椅。

一切準備妥當,初遙交代好流姝,便和容少揚三人朝穀中走去。

山路極其陡峭,越向上登去,岩石越是鬆軟,若隻是這樣實在妄為吸魂穀的別稱,初遙正在想著,腳下岩石忽然一陷,身子向後仰去。

容少揚長臂一伸,拉住了她的手,沉聲道:“小心,夜霞穀的每一顆石頭都被使了五行八卦的幻術,你好好踩著我踩過的地方的走,不要分心。”

“嗯。”初遙點了點頭,抽回他握的手。怪不得她剛剛明明踩到了實處,忽然腳下會一空。這夜霞穀住的是什麽人,竟會早已失傳的奇門幻術。

就這樣跟著容少揚的腳步爬了一個時辰,方到山頂,接下去是往下走,去到穀底深處。

容少揚說這往底下走才是最危險的,將帶的兩根高蹺遞給她,道:“下去的路地麵全是毒液,踩在這上麵,慢慢走,千萬不能讓腳碰觸地麵。”

“那你沒事嗎?”初遙疑問。

“畫舫遊船那日,還記得你們中毒,而我沒有嗎?”容少揚挑眉,自嘲道:“從小被毒到,早已百毒不侵了吧。”

初遙不再言語,踩上高蹺,慢慢跟在他身後走。白色暗紋錦靴踩著枯枝發出沙沙的聲音,她看著這雙靴,似有什麽東西在腦海中湧現。

“小時候,你在豐州住過嗎?”初遙脫口問道。

容少揚眸色暗了暗,並未回身看她,繼續前行,良久才道:“沒有,為什麽這麽問?”

初遙聽到答案,心中不知怎麽的有些空落落,又說不出原因,搖了搖頭,低聲道:“沒什麽。”

走了近半日,才到了穀底,穀底下麵累累骨骸交疊,想來是中了毒,從上麵滾了下來的,骨頭都泛著黑色。

穀底隻有一條幽徑通往一個山洞,容少揚卻看都未看一眼山洞,徑直朝高聳右邊的石壁走去,撿起地上的枯枝,在石壁上不知畫了個什麽圖案,石壁竟然驟時分開。

“走吧。”容少揚側身對初遙道。

通過長而狹窄的岩壁,走了半柱香的時間,眼前忽然一片豁然開朗。

這是一片廣闊無垠的綠草地,清風拂過,草葉順風揚去,空氣中滿是

青草的香味。

遠遠的那頭,炊煙嫋嫋,似有一戶人家。

“我們到了,待會看到什麽都不要驚訝,我說什麽你知道應和便好。”容少揚對初遙吩咐道,隨即眉心蹙起,像是有什麽極不想麵對的事般。

初遙應了聲好,繼續跟在他後麵前行。

走至門前,隻見屋簷下掛著一個牌匾,上麵兩個朱紅的大字:必死。

還未等容少揚敲門,門忽然自己大開。

容少揚無奈搖了搖頭,踏進房內,初遙跟進,庭院內趕緊的纖塵不染,種滿了各色鮮花,有些是極難養殖的品種,有些是這個季節不可能盛開的品種,而這裏卻極其古怪的全都爭妍鬥麗。

庭院頗大,池塘,涼亭,秋千,藤椅,一應俱全。屋子上垂掛白紗,飄揚晃動,這一切都愜意與安逸。

容少揚熟門熟路的打開房門,將葉荷放下,安置到床上,初遙坐到床沿,用錦帕擦了擦她的臉。

驟得一陣狂風呼嘯,一張綠臉忽然出現在她眼前,近的鼻尖幾乎貼上鼻尖。

初遙與其是說膽子大,不如說是被嚇得忘記了反應,等反應時,那綠臉怪已經起身,嘟囔道:“真無趣,竟然不怕。”

“師叔別來無恙。”容少揚恭敬朝那綠臉人一拱手。

初遙知那可能就是他口中能救她娘的人,也起身行禮。

“容少揚,我告訴過你不許再這麽叫!”綠臉人聲音聽起來如稚嫩的少年一般。

“尊卑有別,長幼有序,師叔便是師叔,少揚不敢造次。”容少揚直起身,淺笑道:“師叔,妄動肝火可是會長皺紋的。”

綠臉人被容少揚這麽一提醒,似乎想起什麽,迅速飄到梳洗台前,將臉浸在臉盆裏,手揉搓臉頰。

不一會兒,臉上的綠色洗淨,露出一張清秀少年的臉,頗為稚嫩可愛。

初遙微驚,聽容少揚的口氣,這個少年似乎是他的長輩,但是樣貌上看,至少比他小了五歲。

少年走到她麵前,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打量著她,從上看到下,又從下看到上,突然咧開嘴笑,一派天真的模樣:“長得真好,肌膚勝雪,正好可以用來做人皮麵具。”

說著便要伸手戳戳初遙的臉頰,容少揚及時抬臂隔開了他,道:“不行,她是我的未婚妻。”

聽了容少揚這句話,他果然收回手臂,不過卻繞著她更加仔細的打量,在繞完三圈之後,搖了搖頭:“不可能。”

“為何不可能?”容少揚問道。

少年停下腳步,斜覷著容少揚,振振有詞:“好好一漂亮姑娘,誰會想嫁給一禽獸。”

(本章完)